第30章 启明制造厂

作品:《任务又失败了

    “看也看了,走吧。”宗怀棠把手放在陈子轻的后背,本来只是想推他出去,这手有自己的想法,放上去就自由活动,手指往下,用极轻的力道,一节一节地摩挲着清晰的脊骨。

    察觉身边人脚步轻顿,宗怀棠做贼心虚地停下摩挲,分秒间就想好了三五十种对策,见他似乎没发觉,于是又继续。

    路过一条凹进去的线。

    宗怀棠如同让电花给撩了,气息粗重浑身发烫,下一秒他眉头紧皱神色难明,这不就是人体的正常构造,谁都有,多新鲜啊,手都抖了。

    脊骨也是,有什么好摸的。

    摸自己的不也一样。

    宗技术一边唾弃,一边坚持不正当行为。

    手停在那条背沟的末端,再下移点便是屁|股,拇指一伸直就能划到腰上,他行着不轨事,正儿八经道: "下回我希望不会再听到你质疑我哥是不是真的存在,也不要以为我会装我哥去跟他未婚妻约会,这对我的身心都是一种伤害,希望向师傅能慎重。"

    陈子轻理亏地说: “抱歉,我没有怀疑你的人品。”

    “嗯,我知道。”宗怀棠一副理解的姿态, "你只是脑子里长了蘑菇。"

    陈子轻:

    为什么是蘑菇,因为宗技术不爱吃。

    陈子轻走出房间: “我觉得你不能以你哥的身份管制造厂,你坐着站着都没问题,一走路就容易穿帮。"

    "不走,少走,减少在人群多的地方活动,避免露馅的方法多的是。”宗怀棠懒懒道, "况且我哥说不定明天就能醒。"

    陈子轻点点头: “也是啊。”

    房里处处透着古怪,房外气氛更怪。宗怀棠的手掌像吸铁石一般吸着陈子轻,眼角若有似无地扫他两下,疑惑他怎么摸了半天都没发现。

    陈子轻在宗怀棠看不到的角度抽抽嘴,是的呢,我是痴呆。

    宗怀棠烦闷地想,怎么反应这么迟钝,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话说回来,谁会占男的便宜。我不就是,

    宗怀棠的面色一阵黑一阵红,他恼火地推了推陈子轻:“杵在房门口干什么?”

    “那八卦镜我都没有怎么看

    ,有点好奇,我进去看一下就出来。”

    陈子轻语焉不详丢掉头回了房间,他装作把头凑得离床顶的八卦镜近点,假装站不稳,身子晃了晃,不经意间碰到了宗林喻的左腿。

    肌肉没问题。

    确实是两个人,一对双胞胎。

    陈子轻终于打消了十分不合常理的疑虑,宗怀棠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腕,站在他身后,几乎半拢住了他。

    "向师傅,能不能注意点?尊重我点?"“我只是不小心按到了你哥的腿,不好意思啊。”陈子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宗怀棠面部冷沉沉的,他们都到这一步了,还当着他的面乱碰别的男人,找借口给自己辩解,难道他那句话里的“我很在乎你”还不够明显?

    又跟他装傻是吧。

    是不是非得抱一块儿,再啃一块儿?

    宗怀棠这趟出门用的是“宗林喻”的身份,坐的是厂长配置的汽车,他跟陈子轻都在后座。回去就是一个后座,一个副驾。

    车里的空气流动得不太顺畅,让人喘不过来气。

    司机透过后视镜频频打量: “哈哈,向师傅,你让厂长不高兴啦?”陈子轻抿了下嘴角。

    "厂长头一回这么情绪上脸。"司机开玩笑。

    陈子轻当快递员那阵子,中午就随便在哪个小区楼里的椅子上躺着睡午觉,他会听小说,流行的惹火霸道总裁你追我跑也有听过,司机说的跟"少爷从来没有这么笑过"有区别吗,本质上没有啊。

    我的妈呀。

    陈子轻把两条胳膊抱在怀里,外人眼里他是不知悔改,不借机顺着司机的台阶走下来,在这摆谱装模做样,仅仅是单独跟厂长外出了一次就脑子昏头了,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岗位。

    实际上他只是不让鸡皮疙瘩掉一车。

    车子在前面路口拐弯,路坑坑洼洼,陈子轻在后座东倒西歪,他往前面坐了坐,抓住驾驶座的椅背稳定身子。

    宗怀棠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抓椅背都不抓他的,这花招玩的溜,真有意思。

    陈子轻装作没有感受到副驾含冰渣子的目光,他心情很沉重,好好一个直男竟然弯了。还是因为自己。

    这

    点不会错的,都明显成什么样了。

    陈子轻的心里生出了一丝负罪感,宗怀棠就算一条腿残疾,依旧很受人青睐,他也不小了,按比较普遍的流程走,下一步就是娶妻生子,妻子是和他来往暖昧的厂花或者别的姑娘。

    现在却弯了。

    陈子轻的脑门抵着手背垂下眼睛,他理性的情况下能注意跟直男的距离,一旦理性崩塌了,就容易忽略自己的言行分寸,让人误会。

    主要是他高估了这个时代的人对同性恋的顿感。他们只是纯朴,又不是白痴。

    不就有前车之鉴吗,钟明就以为自己对他有不单纯的想法,幸好他及时采取了措施,成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法子对宗怀棠不好使。

    钟明简单耿直,宗怀棠的心思太灵活了,指腹都能钻进他背沟里,城府也深,一个把“离家出走”挂在嘴边的,三十出头的老男人,谁能管的了。

    现在这搞的,怎么就掺和进来感情了呢。

    陈子轻愁了一会,眼前迷障豁然退散,能弯的都是潜在的基佬!纯直的是掰不弯的,只能掰折。

    这么想,陈子轻的良心上就好受了一点点,他现在该把心思花在“宗怀棠喜欢上他了,可以用”上面。

    会遭天谴的吧。

    还管什么天谴,任务失败就回去当植物人了。

    陈子轻歪头看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虽然可以利用,但他装不出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因为他还没有带着纯洁的情动和污浊的生理欲|望喜欢过谁,装不出来,只能试着用同类的心态去了解宗怀棠,说不定能喜欢上。

    毕竟宗怀棠那脸长得没话说。

    对着喜欢的人,他说话应该不会再那么肆无忌惮地乱刺啦。尽管目前没那苗头。

    不过宗怀棠真要能做到那样,陈子轻觉得他的抵抗力早晚要废,他细细地分析,这个时代没有多少科普的途径,也找不到小群体,放不出雷达。

    所以说,宗怀棠到底是怎么下定决心跨过世俗的湍湍急流,走到这条路上来的……好像今天中午在天台就不对劲了,属于在自己原来的路上彷徨阶段。

    这还在当晚的前半夜,时间隔得并不久,宗怀棠就已经换跑道了,他的心理斗争肯定激烈又短

    暂。

    br />陈子轻偷瞄副驾,闭目的宗怀棠突然睁眼,把他逮了个正着。

    陈子轻刚想对他挥手,他就重新闭上了双眼。

    宗怀棠心烦,他下班后故意不回宿舍,想着从明天开始躲后座那位,也不会在207住下去,他暂时在办公室过夜。

    计划实施起来不一定就顺利,也许过了几天,他就回去了,但他不会跟那家伙说话。

    也许又过了几天,他会和那家伙说话,绝不走一起,上下班必定错开。

    也许又又过了几天,他们大概率会走一起了,恢复到他看碟片之前,仅此而已。

    现实是,他连半个晚上都没熬过去。

    他只用了两包烟的时间,就走进了陌生世界的大门,选择去那块永远无法见光的角落里,和一个老爷们躺在一起。

    这一场压缩时间迎来的疾风骤雨山塌地陷,以及灾后重建都无人知晓,宗怀棠始终是一个人面对,也只能是一个人面对。

    路还长,如果这点罪都抗不下来,那就别走。这都没关系。

    谁能告诉他,走向为什么跟他预料的差这么大。到这会了,都到这会了,那家伙都没有要哄他的意思。挥个屁手,就差说“同志你好”了。

    宗怀棠的手指在腿上敲出杂乱的节奏:“开快点。”

    于是司机提速,没安全带的陈子轻颠得都要散架了,他在车子稍微不那么晃的时候赶紧从后座这头挪到那头,坐在副驾后面扒着椅背,对宗怀棠说: “厂长,是有什么工作要急着处理吗,安全第一啊。"

    宗怀棠没反应。

    两根手指从椅子后面伸到前面,摸到他的衬衣袖子,拉了拉。

    他那口闷气瞬间就消失了个干净,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不快不慢道: “向师傅说的对,是我急躁了,就原来的车速吧。"

    司机应声,并对后座刮目相看。

    向师傅原先很敬仰厂长,现在敢惹厂长生气了,还能让厂长服帖,也不知道是在哪修的道法。陈子轻要是知道司机的想法,他脑子里的霸总文学会卷土重来,鸡皮疙瘩兜不住。

    晚上207的两位同志都失眠了。

    陈子轻睁眼到天亮,他去楼下刷牙洗了脸回来,发现宗怀棠在扫地。一向睡懒觉的宗技术

    起了个大早,还拿起了笤帚。

    陈子轻退出宿舍看看日出的方位,是从东边起来的,没错啊。他拍拍脸,瞧我这没出息样,宗怀棠变就变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扫地的男人没有出声,陈子轻把盆放到洗脸架上,拿了盆里的毛巾挂起来,把漱口杯端到柜子上,瞟见地上的暖水瓶就打算先去打水。

    一拎,沉的,水都打好了。

    陈子轻如果嘴贱脑抽,就会在这时候提到当初请宗怀棠搬来这里开的条件,问宗怀棠怎么抢了他的活。他是不可能那么干的,他只会一言难尽地把暖水瓶放回地上,暗自去看宗怀棠的侧脸,握笤帚的手。

    进到窗户里的风吹动了宗怀棠身上的白衬衣,和他的短发。

    时机太巧妙,一下就给他染了层艺术气息,再搭配不张口时的斯文气度……陈子轻一时没有回神。

    "嘭"

    宗怀棠踢到了椅子,他嫌弃地回头训斥: "能不能别在我做事的时候让我分心?"

    陈子轻:

    宗怀棠现在这症状,就像是吃了一把洗髓丹,直接打通任督二脉跳过筑基直接进入化神境,可以把人生吞活剥了。

    陈子轻咽了口唾沫,虽然这身体不是他的,但他能感受。他不太敢跟现阶段的宗怀棠过招,可怕的很。

    中午陈子轻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当时他跟钟明在他写诗的厂房后面碰头,两人坐在草地上谈话。他念着昨天那只鬼猫,几次观察草丛的动向,钟明就误以为他不认真。

    “向宁,是你说你想知道那场事故的死亡名单,你希望我查李科长,我才跟你在这里见面,你的态度让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一定要知道烧死过多少人,还是一时的好奇,你和我说话,总是心不在焉。"

    陈子轻忙解释: “我只是在找猫,你说的我都有听!”

    钟明硬朗的面部发青: “你连个好点的谎都不撒,厂里从来没出现过小猫。”“是死了的。”陈子轻把一只手放在嘴边挡着说, "化工厂的猫。"

    钟明微顿: "魂吗?"

    "对啊。”陈子轻叹息,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当年还有一只

    猫死在了大火里,橘猫,挺可爱的。"

    “今天中午看样子不会出现了,我们说我们的吧。”陈子轻不去在意鬼猫了, "李科长有没有批评你?"

    “批评了。”钟明解开了蓝褂子上面的扣子。

    身材健美肌肉发达,普通工作服被他穿出了肉欲色气,扣子才解了点,饱满大块的胸肌就要跳出来了。

    陈子轻的视线漂移了上去。

    “我跟李科长说了我手里的信息。”钟明靠着墙,眼下两团乌黑, “他怎么都不信,我让他跟我去见那几个老人。"

    陈子轻立即就问: “去了吗?”钟明点头。

    “李科长很沉痛,他说这件事不适合通知大家,血淋淋的,得埋土里,不要把它翻出来影响同志们的情绪,今年七月半他会以个人名义祭拜那批可怜的亡魂,还说会让电工多加强对电路的检查,不能重蹈覆辙。"

    “听你这么说,好像李科长是正常反应,没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可我当时提的时候,他的反应就不对。”陈子轻拔草, "他跟刘主任差不多一个时间进厂的,怎么就一个守着秘密,一个完全不知情。"

    钟明说: “他们是差不多时间进的制造厂,进来前的情况不一定就一样,我师傅应该是在化工厂当过学徒或者那晚刚好在厂里,目睹了事故的发生,后来他离开了,多年后被分配进了重新建设的制造厂。

    陈子轻被钟明指出思维里的漏洞,他有些恍惚,真是他想多了吗?

    突然就有一股危险的气息缠上了陈子轻,从东南方向来的,没有阴气只有怒气,他不用看就知道

    是谁,第一反应是把手里的小草丢掉,第二反应是两眼一闭,听天由命。

    那晚水塔安慰钟明被“捉奸”,历史重演了。

    陈子轻偷偷把眼睛睁开了一点,宗怀棠还站在树下不过来,面沉如水唇边有笑意,吓得他又闭起了眼睛。

    宗怀棠是怎么知道他跟钟明在这里的?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陈子轻听见钟明说话: “宗技术。”

    然后是宗怀棠,他笑着说: “二位中午好。”

    陈子轻的眼皮跳了起来,宗怀棠发病了,他心乱如麻地挪了挪位子。倒霉催的,刚

    好挪到了钟明那边。

    陈子轻腿上一轻,诗词本被拿了起来,同时一缕茉莉花香融入他的呼吸,他吸进了肺腑里,像吧宗怀棠也一起吸了进去。

    然后宗怀棠就在他肺腑里冷冷盯着他,对他说: “十万字道歉信,一小时后给我。”

    陈子轻向后一倒。

    坐着的钟明第一时间伸出了胳膊。

    宗怀棠笑道: "约会呢。"

    钟明满脸肃容: “宗技术,我跟向师傅都是同志,请注意你的用词。”

    宗怀棠的笑声更加清晰,也更加文质彬彬,他说: “你一个莽夫,你跟我说注意用词,别把人大牙笑掉。"

    两个男人剑拔弩张,微妙的争斗一触即发。

    钟明想到了什么眼底一闪,他扭头看了眼僵在他臂弯里,很无助很不安的人,对方也这么说过他,在楼道里。

    陈子轻之所以僵了,是被这两人之间的氛围给整的,他选择先做瘫子。

    钟明轻松就将他扶起来坐着,偏厚的唇间吐出生硬的话语: “向宁,如果你有困难,你就提交换室友的申请,我,"

    大概是自己也知道难为情,说得极慢极低: “我搬回去。”

    陈子轻还没表态,宗怀棠就开了口: “钟主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次是他先找了你,你拒绝他了,他才找上我这个备选,怎么,又改变主意了?你把我们向师傅当什么?当猴耍?"

    钟明笨拙地急道:“我不是,向宁,我没有把你当猴。”陈子轻心说,我知道,你不会搂着一只猴。“默认了。”宗怀棠煽风点火。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钟明虽然最近摊上了三件大事,痛失师弟,师傅昏迷,以及升职加薪,但他的性子没有怎么变,本质还是受不了刺激,他当下就站起来,揪住宗怀棠的衣领怒吼: “宗怀棠,你别欺人太甚,你一个坐办公室的技术员,我一拳头下去,你就能趴地上吃土,在床上躺个两天三夜!"

    宗怀棠用惊讶的口吻说: “向师傅,有人威胁你室友,你要袖手旁观?”他善解人意地沉吟,"还是我误会你了,其实是你的屁股跟草地黏一起了,要我给你扒开?"

    陈子轻: "……"听听这是什么话

    !

    他硬着头皮起来,安抚拳头捏得咯咯响的钟明: “你先回去吧,我晚点……”钟明眼神受伤,松开了揪着宗怀棠的手。

    陈子轻后半句闷在嘴里,一条手臂搁到了他的肩头,当桌子撑着,头顶响起关切的声音: “钟主任,现在不到五月,中午温度是不低,但领子开这么大还是会着凉的。"

    钟明的脸黝黑,看不出红没红,他也没把扣子扣回去,就这么走了。宗怀棠把手臂从陈子轻肩头拿了下去。陈子轻忐忑地站着。

    宗怀棠把脑袋低到他眼皮底下: “向宁,你看我头顶是什么颜色?”陈子轻说: “黑色。”

    “是吗。"宗怀棠似笑非笑, “我怎么瞧着有点绿?”

    陈子轻抽气,这么时髦的词都知道。

    宗怀棠直起身,面无表情道:“关于刚才你跟钟明私会的事,别再给我整出第二次。”陈子轻严肃纠正: “什么私会,我那是谈正事。”

    宗怀棠挺平和地点了点头: “谈什么,说说看,我不能谈,非要找他是吗?”陈子轻说: “我让他帮我查二十多年的事故,你又帮不了。”宗怀棠沉默了。

    陈子轻用眼神说:看吧,就知道你帮不了我。

    宗怀棠要背过气去: "好,帮你。"

    说着就用臂弯夹住他的头,把他往自己身边带: “我帮你查。”

    陈子轻差不多腾空了,也要室息了,憋得他不停拍打宗怀棠,打不开就要上嘴咬,哪儿离得近就咬哪儿。

    宗怀棠一看他张嘴,急促潮湿的呼吸落在自己下巴上,愣了愣,快速松开他,弹弹衬衣袖口从容道:“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陈子轻揉着被他夹疼的头跟耳朵: “钟明……”

    "没大没小,人是主任。"

    "钟主任想我给他读诗歌,读一首适合他的诗歌。"

    "你还要给他读诗?"

    宗怀棠抚心口,心脏疼,他从咬紧的齿间挤出两个冷冰冰的字: "不准。"陈子轻不解: “有什么不行的吗,我每天早上都给同志们读。”宗怀棠脸色难看:“我说不准就不准。”

    陈子轻差点就要问

    “你是谁啊”,那宗怀棠很有可能一时嘴快说“我是你喜欢的人”。

    他只是晃了会神,宗怀棠就已经走远了,把他丢在了这里,他捡起地上的钢笔,转着圈摸了摸,把上面的土擦掉。

    "啪——啪——啪——"

    宗怀棠边走边用左手拿着诗词本举起来,一下一下拍在右手掌上,钟明想挖他墙脚,当他是死的。

    身后传来很大的喊声: “读诗歌的事我没有马上答应,我说我要准备,你不准真的有点不讲理了!"

    这话成功让宗怀棠掉头,他把陈子轻拽回了宿舍,一路上都这么拽着。

    看到这情形的工人们不明所以。

    宗技术跟向师傅闹矛盾了?多大的矛盾啊闹成那样子!有热心肠的想上门当和事佬,同伴拦着让等一等,等等看。

    宿舍里并没有战况激烈浓烟滚滚。

    宗怀棠把陈子轻拽进他的屋里,他背身在桌上翻找什么: “向宁,我知道你什么都清楚,我们最起码要做到忠诚。"

    陈子轻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肩背起伏的力度像是压抑着。宗怀棠把陈子轻拉到桌前: "按吧。"

    陈子轻看了眼: "这是……"

    宗怀棠: “承诺书。”

    一张空白的纸,上面有宗怀棠的手印。陈子轻抗拒道: “我不按。”宗怀棠气定神闲: "按不按?"

    陈子轻孩子气地把手放背后: "不按。"

    宗怀棠去捉他手,捉住了就不放,强行把他的食指按在小小的红色印泥上面,再往自己的手印旁边一摁。

    一大一小两个手印挨在一起。

    宗怀棠在底下写日期:1982年4月26日。陈子轻看着白纸。

    ——空白的纸张,无限的承诺。

    他的心跳有轻微的失衡: "这算是使诈,要是你乱写,我不履行。"宗怀棠把纸折起来放进抽屉里: “你怎么不想想要怎么乱写,让我履行。”陈子轻想想也对,这是一把双刃剑。

    劳动节要办联谊会,一些男同志在宿舍楼左边的空地上排练,就拿自己室友当舞伴,先练着。女同志们集

    体没有时间。

    因为这天厂里确定了职工楼的变动情况,女同志不再跟男同志合住一栋,分开住。各个楼的女同志都在收拾东西搬家,9号楼也是如此。陈子轻帮一个女同志把尿素袋扛下楼,袋子里是她的书籍,是对知识的渴望和追求,死沉死沉

    的。

    宗怀棠走在后面,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他一个瘸子,谁会找上他。

    “不行了,宗怀棠,我们抬把,你一头我一头。”陈子轻说完发现宗怀棠没有动静,他回头看去。

    宗怀棠低下了眉眼: “行吧,你一头我一头。”

    两人合作把尿素袋抬到了楼下,陈子轻等那女同志下来一起走。

    女同志还没下来,厂花就先出现了,她的东西都让男同志抢着搬走了,手上就垮了一个包。陈子轻扛尿素袋把肩膀皮都摩红了,火辣辣的疼,他在拨衣领看肩膀,没注意到厂花。厂花也没注意到陈子轻,她注意到的是,宗怀棠看陈子轻的目光。

    福至心灵的一瞬间犹如被惊雷劈到,厂花痛苦地发出刺耳的尖叫: “啊—

    ___"

    陈子轻吓一跳,厂花捂住嘴往他跟宗怀棠中间跑了下来,他眼疾手快,迅速把尿素袋踢开了,以防厂花撞上面摔到地上。

    “你快去看看。”陈子轻催宗怀棠。

    宗怀棠首次感到迷茫,他指指跑走的厂花,指指自己: “你让我去?”

    “就看看。”陈子轻说, "一个姑娘家家的,万一有什么事呢,我在这里等你,你不回来我不走。"

    宗怀棠很不情愿地去了。

    厂花没跑多远,她还是摔了,不知道谁递给她纸,香味扑鼻,她不太敢用,没见过味道这么浓的纸,怕有毒。

    后面有脚步声,厂花马上爬起来,用自己别在裙子一侧的手绢擦擦脸跟手,转过身就要温柔地笑,见到来人,那笑就变成了怨意。

    “我以为你是单纯的拓展知识,太傻了,我太傻了。”

    厂花悔不当初,双眼空洞地说: “我怎么那么傻。正常人谁会想要拓展那种……”

    宗怀棠猝然冷笑:“什么叫正常,什么叫不正常?”

    “你这就叫不正常!”厂花情绪刚失控就赶紧调整,她不能

    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那不好看,那也不对。

    "向师傅知道吗?"

    厂花没想要答案,问完就说: “我去揭|发你,我现在就去告诉厂长,我要让他知道,他的弟弟对一个男同志……"

    说不出口,难以启齿。

    她攥紧手绢: “宗技术,我说出去了,别人的口水跟异样眼光会把你吞了的。”宗怀棠心不在焉地想,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我无所谓。”

    “那向师傅呢?”厂花说, “向师傅可是早就盯上了副主任的位子。”宗怀棠微笑: “那就请帮忙保密。”

    自己不在乎,涉及到另一个当事人,就用了请求。厂花哭了。

    宗怀棠见到陈子轻过来,事不关己地撇清: “她自己哭的,不是为我,跟我没关系。”陈子轻眼睁睁看着厂花又跑走了。

    有两根手指插|进他的领口,挑出玉佛: "这玩意儿能保佑你?"

    “能不能保护不重要,这是汤同志的心意。”陈子轻把玉佛从宗怀棠指间扯回来,玉佛一端碰到他的鼻子,他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陈子轻再去闻,又闻不到了。

    汤小光回家了,等他回来了,还是要想办法把玉佛还回去,手感光泽都挺像传家宝。

    宗怀棠把陈子轻的脑袋当撑手的,他扫视为了联谊会练舞的队伍,突兀道: “我哥跟他未婚妻的婚事吹了。"

    陈子轻惊道: “你哥已经醒了?”

    "没有。"

    “那怎么吹的?”

    “我带那位女士去见了我哥。”宗怀棠说, "她愿意等,她家里等不了。"陈子轻感慨: “挺可惜的,男才女貌。”

    “我哥跟我用一张脸。”宗怀棠又不知道怎么不高兴了, "你的意思是?"陈子轻笑笑: “我纯粹是对美好事物的一种赞美。”

    宗怀棠瞥过去,直说他是美好的事物不就行了,还要捎上别人。两人眼神触碰在了一起,马上就错开了。

    陈子轻不自在地抓抓后背挠挠前胸: “那位女同志还在楼下等着我们呢,我们快回去抬尿素袋。"

    宗怀棠不紧不慢

    地跟在他身后,离他两步距离: "网里有大鱼了,小鱼小虾是不是就该扔了?"

    陈子轻回头: "啊?"

    宗怀棠若有所思: “我今天就搬走。”

    陈子轻不管三十二十一,先顺着他: “扔扔扔。”

    宗怀棠悠闲地欣赏起了天边云彩,似乎并没有多在意,只是走走流程地问: "能收网?"

    陈子轻垂头丧气: "能。"

    这叫什么事啊?

    宗怀棠:很好,确定关系了。

    傍晚那会儿,平时不是在宿舍捣鼓小玩意,就是出去打乒乓球,四处玩的宗技术叫上向师傅一起散步。

    陈子轻要去公路那边,宗怀棠阻止道: "不走那。"

    不多时,他们进了一条很僻静的林荫道,都要让草长满了。陈子轻还得看着点才能下脚,他疑惑地说: “怎么来这里啊?”

    宗怀棠懒得把话挑开,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好意思问,人多,怕你把持不住,那你副主任的位子就是到嘴的鸭子飞了。

    小路走到头,拐个弯上另一条小路。

    宗怀棠打量旁边的人,在宿舍没氛围,出来了,又是晚霞,又是晚风,多浪漫主义,怎么这家伙还迟迟没表示。

    先前不矜持,现在拿捏上了,跟他欲擒故纵。他反正不急。

    本来就在考察期,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收网。所以他真的一点都不急。

    “宗怀棠,你说要帮我查事故的,我不查清楚就过不好。”陈子轻用鞋子拨开长了朵小黄花的茎叶, “我们一起送那些烧死的工人去投胎吧,这是大善大德。”

    宗怀棠对大善大德无动于衷: “钟明查到什么突破性的东西了?”

    陈子轻摇头: "没有。"

    “他不行。"宗怀棠嘲讽, "也就掌些无关紧要的逗你。”心思昭然若揭,卑鄙。

    见陈子轻没明白,宗怀棠弹他脸,在他吃痛地叫起来时说: “火灾,电路,鬼魂,你多在走廊转转,没准就能看到了,尤其是电被拉掉以后。"

    陈子轻聚精会神:“看到什么?”

    “当然是,”宗怀棠在他耳边说, “死亡原景再现。”

    陈子轻感到怪异: "……你怎么知道?"

    宗怀棠擦着他的手臂走到前面: “电影上不都这么演的。”

    “转转就可以吗,不需要摸电线?我摸过了,就是没摸几段。”陈子轻将信将疑, “我怕万一哪里漏电,我就被电死了,上次我的手指让电线烫了个大泡,还是你帮我把泡戳开后耷拉下来的皮剪掉的。"

    "那你还摸,找死是吧,转转就行,今晚我带你转……"宗怀棠突然停住脚步。

    陈子轻纳闷地从宗怀棠的左侧探了探头: "怎么停下来了?"斜对面草丛里有两个同志在亲嘴。

    陈子轻好奇宗怀棠是什么表情,他就扭头看。

    宗怀棠紧抿唇角,眉间高高耸起,很不能接受的样子: “吃别人的口水,恶心。”陈子轻也是这么想的,直接就来都可以,就是别湿哒哒地甩舌头糊一下巴。本该就这么翻篇的。然而陈子轻思索着说: “吃喜欢的人的口水,有可能不会。”周遭的鸣叫,虫的爬行,跟风吹草木声都像是全部按了暂停。

    草丛里亲出来的砸砸响被衬托得格外清晰。

    陈子轻发现宗怀棠不知何时把视线收回来,侧过那张让夕阳染成暖色的脸,盯上了他的嘴巴,他条件反射地用手去捂。

    宗怀棠眼神炙热带着求知的探究,面上云淡风轻地好笑道: “向师傅藏宝贝呢,这么捂着。”

    他忽然低头凑近,食指把陈子轻的小手指挑起来点,顺着那个口子一路往里伸,擦着他的脸跟四根手指,将他的手拨开: “我看看有没有宝贝。”

    “还真有。”

    说着,宗技术把头从左边偏到右边,又把头从右边偏到左边,反复几次,终于确定了方位,对着向师傅亲了上去。

    感觉一般,好像哪里不对味。

    宗怀棠眉头一挑,少了搂脖子,他对灵魂出窍的陈子轻说: “搂我,快点。”

    陈子轻机械地把手挂到宗怀棠的脖子上面,张嘴就要说话,宗怀棠刚好在这时亲了上来,毫无阻挡地跟他唇齿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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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都进了。

    现在退出来,这人的自尊就要受挫,嘴上不说或者说没关系之类,心里肯定记恨。

    那就吃点口水。

    下次可不能由着他玩这种小把戏了。

    宗怀棠闭着眼帘,很有观赏性的睫毛完全盖住眼睛垂下来,他吻陈子轻一下,喉结就动一下,看起来十分投入沉醉。

    陈子轻很快就挣扎着要把宗怀棠往外推,宗怀棠当成是热情回应,他退开些许,缓了缓气息,不悦地皱皱眉。

    "这是在外面,亲两下就得了,控制着点自己,成年人这点忍耐性都没有?"陈子轻擦着嘴翻白眼: "不是你亲我的?"

    宗怀棠拉开他的手,不让他擦: "舌头是谁先伸的?"陈子轻瞪着眼气道: “我是想让你出去!从我嘴里出去!”宗怀棠一理解: "你不会呼吸?"

    “我也不会。”他又慢悠悠地凑近, “正好,我们再试试。”

    正经得好似是在说,这份材料写得不错,还有改进的地方,我们多修一修,争取拿出双方都满意的水平。

    陈子轻的汗毛都要炸了,他忍不住压低发抖的声音: "你疯了啊!被人看见就完了!"宗怀棠的理智瞬间回笼,从头到脚不断地乱窜,无处安放的热度哗啦就下去了。

    陈子轻的嘴里都是宗怀棠的气息,天知道他一分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深吻啊,脑干都要被吸走了,宗怀棠突然就从蜻蜓点水转变了画风,一声招呼都不打,比鬼还恐怖。

    陈子轻脚踩棉花蹲了下来,他心很累不想说话。

    宗怀棠也蹲下来,点了一支香烟,深沉地抽了一口,不着四六地开口。"实践出真理,你说的对。"

    吃喜欢的人的口水,不会觉得恶心反感。

    陈子轻见宗怀棠朝他看过来,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两只手挡在身前: “你不会还要亲吧,我嘴都麻了。"

    “出息。"宗怀棠夹着烟的手抄起额发扶住额头, “那边还在亲,两根舌头搅来搅去的,怎么能搅这么久。”

    陈子轻脱口而出: “不止搅舌头吧。”

    宗

    怀棠夹着的烟抖落下来一点烟灰,这家伙短时间内就暗示他两次,还说他疯。他疯也是被引诱的,没经得住考验。

    宗怀棠的眼前浮现出看过的碟片,他的喉头有点干痒,深深咬住烟蒂磨了磨牙。温饱思|淫|欲,下回出来散步还是饿着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