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清微微皱眉,露出奇怪的神色，像是不理解艾伯特为什么这样看自己。

    然后，他移开了目光。

    艾伯特的惊喜与痴迷凝固住。

    苏白清看他的眼神,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苏白清看向双生子，忐忑不安：“真的要我来选？”

    以他的身份,哪有资格在双生子当中选一个。

    伊迪斯说：“你当然可以。”

    “苏伦做出选择以后,没被选上的另一个人要自愿放弃。”伯纳德看向孪生哥哥，“没问题吧？”

    伊迪斯颔首，他相信苏白清会选择自己。

    但是真正听到苏白清的答案前，他还是忍不住紧张,直直看着苏白清，期待他的答案。

    苏白清想都不用想。

    选择只有一个。

    他缓缓开口：“我选伯纳德。”

    话音落下,一些人诧异的目光落到苏白清身上,伯纳德的表情非常意外,甚至显得有点傻。

    伊迪斯比伯纳德更加优秀,在这对兄弟之间，所有人都会倾向于伊迪斯。

    而且，伊迪斯明显对苏白清更加呵护备至。

    伯纳德只是想和伊迪斯抢一抢。

    他不高兴自己费尽心机折腾了一通，最后便宜了伊迪斯，并不是真的多想和苏白清结婚。

    伯纳德本来也没指望，苏白清真的会选择自己。

    听见苏白清毫不犹豫的回答,他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但是朝苏白清露出了一个笑。

    这个笑容，比之前的都要真心实意。

    伯纳德走到苏白清面前，正准备握住自己新娘戴着洁白手套的手,结果新娘的手，被伊迪斯抢先抓住。

    相同的两张脸上，伯纳德的笑容春风得意，伊迪斯则是阴沉得骇人。

    “真正签订契约的终究是伯纳德。”苏白清惊慌解释，“我觉得，和伯纳德完成婚礼可能才有效果。”

    剧情就是这样的。

    伯纳德握住新娘另一只手，与孪生兄长分庭抗礼：“哥，你吓到苏伦了。”

    伊迪斯没有管他，盯着苏白清：“我们可以先试一试结婚，如果不行，你的新郎再换成伯纳德。”

    伯纳德哈了一声：“两个新郎，和苏伦进行两次婚礼，传出去要变成整个大陆的笑话。”

    伊迪斯反问：“现在还不够笑话？”

    “你刚才答应的，苏伦选择哪一个，另一个人就要放弃。”伯纳德看着他，“骑士不能出尔反尔，我的兄长，你连骑士的名誉都要丢弃吗？”

    伊迪斯眼神一沉。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的名誉已经有损，只要苏白清不与伯纳德结婚，他的名誉再损伤一些也无所谓，但伊迪斯担心，再这样闹下去，爱神的惩罚真正降临，会影响到苏白清。

    苏白清故技重施，恳求看着伊迪斯：“我也不希望你的名誉受损。”

    这一招果然很有用，伊迪斯的金眸浮现动摇。

    他忽然上前一步，垂头在苏白清耳边低声说：“同房是婚礼的一部分。”

    苏白清吃惊抬头看他。

    这个时候，年轻剑圣的神情居然还非常正直。

    “晚上我和你同房。”伊迪斯说，“也可以避免，伯纳德对你做不该做的。”

    这样，伊迪斯才勉强能够接受。

    他缓慢松开手，准备将新娘交到弟弟手上。

    在彻底放开手的前一刻，伊迪斯又情不自禁重新抓住苏白清的手，用的力道太大，苏白清吸了口凉气。

    “抱歉。”伊迪斯立刻放轻力道，在苏白清的手上摩挲两下，垂眸认真对自己的朋友道歉，“之前推你，也是我不应该。”

    *

    伯纳德为自己的新娘戴上头纱，重新握住苏白清的手，就要带他回到光明圣子面前，和之前排斥婚礼的模样完全不同。

    艾伯特忽然从座位上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说：“我不允许这场婚礼。”

    伯纳德转过头，疑惑打量他：“你？”

    艾伯特的事情，他听说过一点。

    艾伯特本该是未来的王妃，结果从龙巢被解救回来以后，他宣称自己已经与死去的魔龙定了情。

    联姻自然告吹了。

    艾伯特原本应该受到惩罚，但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成为了拉西约塔国王室的座上宾，连王子都对他客气有加。

    伯纳德倒是不客气：“你有什么理由反对？”

    想到苏伦与魔龙相同的长相，他其实已经猜到原因。

    又是一个认错的。

    魔龙的性格应该比苏伦差远了，结果招惹的人还不少，不止他的哥哥，连人质都反过来爱上他。

    艾伯特深深望着新娘：“这是我的爱人。”

    被认成魔龙，苏白清也有应对经验了，不假思索摇头：“我都不认识你。”

    “殿下认错人了。”伯纳德懒洋洋道，“苏伦不是与你定情的魔龙，他们只是长得一样。”

    艾伯特勉强维持的平静瞬间碎裂，声音陡然提高，都显得有些尖锐：“不可能！”

    “确实是这样。”塞西利亚开口解释，“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塞西利亚，我不会相信你说的半个字。”艾伯特现如今瘦得皮包骨头，脸色苍白，看起来非常不健康，他微微歪着头，黑发掩映下的眼睛带着冷笑，更显得病态，“你表面一副圣洁的样子，但是当初苏要进食，把我们一起带进房间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非常喜欢他，喜欢到受不了。”

    “你刚才分明还伸手接住新娘，现在却说他不是苏，是不是想要我放弃，你好独占他？”

    “你竟敢侮辱圣子？”教廷的一个年轻人勃然大怒，“来人，把这个不敬之徒拿下！”

    穿戴白色甲胄的光明骑士从教堂外进来，制住艾伯特。

    亵渎光明圣子

    是大罪，就算艾伯特是王室的座上宾，也不能免罪。

    艾伯特拼命挣扎，但是无济于事，他眼神阴郁，产生了使用黑魔法的冲动。

    不行。

    一旦在光明教堂使用黑魔法，他就会被带到教廷的裁判所。

    “苏。”艾伯特不再挣扎，对苏白清说话的语气陡然温柔，“我们才是相爱的，我们连订婚都没有过，你不能就这样和别人结婚。你们的婚礼，似乎是因为爱神的契约？我想办法帮你解决，我现在能做到很多东西了，你给我一个机会。”

    苏白清内心愕然，他和艾伯特什么时候相爱了。

    魔龙死后的日子，艾伯特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把我认成魔龙的人，你不是第一个。”苏白清头纱后面的嘴唇张合，“那头作恶多端的魔龙该死，不要把我和他扯上关系。”

    伊迪斯的指尖痉挛了一下。

    艾伯特猛然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苏白清不再多说，伯纳德牵着自己他的手，沿着红地毯走向前面，低声说：“希望不要再出波折。”

    他之前完全没料到，自己今天会希望婚礼顺利进行。

    然而，苏白清觉得不太可能顺利。

    费利克斯骑士长肯定正在权衡。

    苏白清的房间内出现黑暗气息，骑士长本来是想把他赶出家门，但是现在，乔亚不知所踪，他需要苏白清来完成婚礼，避开爱神的惩罚。

    骑士长其实可以等今天的婚礼结束，利用完苏白清，明天再将他扫地出门。

    可那样一来，费利克斯家族的脸就彻底丢尽了。

    更重要的是，以骑士长对光明的忠诚，他无法忍受要与自己儿子结婚的，是与黑暗有染的人。

    骑士长最终选择走上前：“苏伦，你房间里有浓重的黑暗气息，这件事你必须给出一个解释。”

    苏白清早有准备，就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骑士长大人，我为了伪装新娘，昨晚一直睡在乔亚的房间……我也不知道房间里哪来的黑暗气息，大人一定要相信我。”

    骑士长问：“你之前都不让佣人打扫房间，是怎么回事？”

    “父亲。”伊迪斯开口，“苏被灌输了虚假的记忆，肯定是有人想要利用他，黑暗气息应该是来自于那个利用他的人。”

    “骑士长不必着急。”塞西利亚温声说，“苏伦身上有光明神的庇护，我相信他不会与黑暗有太多牵扯，先完成契约要紧，这件事情可以之后再调查。”

    圣子这般高洁，还在帮助婚礼完成。

    艾伯特刚才那些诋毁他的话，果然都是无稽之谈。

    本来就没有一个人相信那些话。

    光明圣子连欲望都没有，更别提喜欢魔龙，还想要独占，简直荒谬。

    换成任何人摔倒，圣子都会伸出手，与苏白清的长相没有关系。

    *

    光明圣子都这样说了，费利克斯骑士长就不再阻止婚礼。

    苏白清盖着头纱，与新郎一同走回塞西利亚面前。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笼罩在苏白清身上，但他总觉得冷。

    塞西利亚问：“伯纳德先生，你是否愿意成为苏伦先生的丈夫？”

    伯纳德这次毫不犹豫回答：我愿意。≦_[(”

    塞西利亚抬手准备他们赐福，手有些抖。

    最后，塞西利亚放下了手：“你们情况特殊，我就不给你们赐福了。”

    伯纳德也不在意。

    他与苏白清交换婚戒，接着就是新郎亲吻新娘。

    伯纳德俯身靠近的时候，苏白清感觉到有若实质的目光，快要在他身上烧穿一个洞。

    艾伯特在死死盯着他。

    伯纳德看上去是要隔着头纱亲吻，可在吻上去的前一刻，他忽然掀开苏白清的头纱，笑容狡黠对上苏白清吃惊的表情。

    看见这一幕，伊迪斯迅速上前握住苏白清的手，要把新娘拉开。

    然而，伯纳德已经吻上了苏白清的脸。

    身处于明亮的教堂内，塞西利亚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但他可以想象，新郎与新娘亲吻的画面。

    越是想象，塞西利亚内心撕开的裂口就越大，一直以来压制的情感汹涌而出。

    光明神的声音低低在教堂响起：“我的新娘。”

    教堂瞬间寂静得鸦雀无声。

    震惊过后，所有人下跪行礼，苏白清与旁边的双胞胎兄弟也不例外。

    光明神降临了。

    人们激动而惶恐地压低身体，不知道光明神正在发怔。

    刚才那句话，并非祂自己要说的。

    而是受到了塞西利亚的强烈影响。

    “将新娘带到教廷的裁判所。”光明神说。

    塞西利亚面上主张婚礼继续进行，实际心里一直想要把苏白清带回教廷，中断婚礼。

    不过，光明神说这句话，并不完全是塞西利亚的影响。

    也是祂自己的意思。

    苏白清确实需要查一查，他是怎样复活成纯血人族的，至今仍是谜团。

    反正，婚礼流程到这里已经结束。

    剩下的同房就算了。

    苏白清太过随便，与新郎同房，不可能什么都不发生。

    他也许会引诱人族的未来堕落，伊迪斯身上已经有了征兆。

    而且，堕落的艾伯特更是例子。

    一名主教恭敬回答：“是。”

    他抬手示意两名光明骑士过来，押着苏白清离开。

    双胞胎兄弟忍不住起身，费利克斯骑士长立刻呵斥：“跪下。”

    在神明面前，他们什么都阻止不了。

    艾伯特露出笑容：“我那样侮辱光明圣子，也会被押去教廷吧。”

    这个人是不是苏，他要仔细确认。

    在那之前，他不会远离这个人。

    经过艾伯特旁边时，苏白

    清微微侧头，隔着头纱看了他一眼。

    就算能看见苏白清的想法，他身上依然有很多光明神不理解的东西。

    就像现在。

    以前分明是魔龙先招惹的艾伯特，结果现在，苏白清又在想怎么切断这份感情，让艾伯特放弃他，乃至恨上他。

    塞西利亚说：“苏伦还没有定罪，不用关进裁判所的囚牢，软禁在一个房间里就好。”

    其他人没有立刻答应，他们在等待光明神的旨意。

    “圣子的判断没有问题。”

    留下这句话，光明神离开了。

    教堂内一时还没人敢起身。

    光明教廷的人面面相觑。

    神的每一句话，他们都会仔细揣摩，但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那句“我的新娘”是什么意思。

    教堂里的新娘，只有苏白清一个。

    可光明神说的不应该是他。

    苏白清与黑暗的牵扯应该很深，否则神也不会亲自降临，要他进裁判所。

    *

    光明裁判所一间冷清的房间里，苏白清依然穿着白天的婚服，他的头纱放在手边，正坐在窗前看书。

    窗外日暮西垂，光线逐渐暗淡，看不清书上的字，苏白清伸手把灯打开，正好这个时候，塞西利亚开门进来。

    “你很冷静。”塞西利亚说。

    苏白清低声说：“只是从逃婚到现在，可怕的事情经历得多了，知道现在害怕也没用。”

    塞西利亚脸上流露出歉意：“教廷的人已经去你的房间看过，没有看出任何东西，只是查你是光明神的命令，教廷非常慎重，我们暂时还不能放你离开，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教廷不会对你做什么。”

    苏白清点头：“谢谢圣子。”

    “不用谢我。”塞西利亚轻声说，眼睫在皮肤上抖落浅淡的阴影，“为了验证你是不是魔龙，我还要对你做一些事情，我不会伤害到你，也不奢求你的原谅。”

    “圣子已经伤害到我了。”苏白清语气厌倦，合上书本，“我很不喜欢被人看成那头魔龙，圣子为什么非要在我身上寻找他的影子，难道真和艾伯特殿下说的一样，你爱上了魔龙？”

    说这话的时候，苏白清自己都不信。

    他一直不觉得，塞西利亚对他有多少好感。

    塞西利亚张口正要回答，外面有人叫他：“圣子。”

    “我有些事情，等下再回来。”塞西利亚向苏白清点了下头，开门出去。

    苏白清的身体重新坐正，刚重新翻开手里的书，耳边忽然响起爱神的声音：“你们这样糊弄我的契约，你以为进入光明教廷，事情就结束了？”

    苏白清一愣：“什么？”

    他尚未来得及反应，视野就天旋地转。

    “啪。”

    苏白清手中的书本掉落在地。

    下一刻，苏白清重新盖上了头纱，坐在另一个房间里。

    苏白清坐着的东西很柔软，不再是裁判所房间的椅子，应该是床。

    这是哪？

    苏白清正准备掀开头纱，看一看自己身处的房间，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紧接着，是淡淡的酒气。

    伯纳德身形不稳走进来。

    这里本该是他与新娘的婚房，但是他的新娘，目前被关在光明教廷的裁判所。

    伯纳德对苏白清，并没有孪生兄长那样的爱意，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来到了这间婚房，还喝了不少酒。

    不久前，爱神契约上浮现了新的红色条文。

    “同房以后，才算完成契约。”

    伯纳德嗤笑，折腾这么多，契约还是注定要失败了。

    他现在哪来的新娘同房。

    正在这个时候，伯纳德注意到坐在床边，一副新娘打扮的人，顿时呆住。

    苏白清还在裁判所，不可能出来。

    伯纳德脸色冰冷，看上去简直和孪生哥哥一模一样：“你是谁，谁允许你打扮成这副样子，来到这个房间接近我？”

    坐在床边的苏白清还在想，他是被爱神送到了伯纳德的房间，还是伊迪斯的房间？

    这两兄弟的声音也好像，他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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