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鱼与熊掌

作品:《池中物

    衣柜里,庄娴书的鱼尾裙装在袋子里,像一场未及打开的浪漫。

    上次她进房间整理东西,李铭心提醒她带走这条裙子,那次没来得及穿,还新的。庄小姐大方表示,她也没穿过,吊牌都没拆,接下来要做全职小三,没场合需要这么高调的裙子,就送给她了。

    她还是一贯快人快语,贬低起自己又苦涩又好笑。

    李铭心以为自己也没机会再穿,这晚......也许可以......

    *****

    春夜,潮气由地面风席卷入裙底。每走一步,翕动间濡湿的冷热交替都能把她穿透。

    这里不是酒店,是一处两面环湖的私人住所,司机把她放在桥上,说等会池总过来。九点,光影黯淡,惟两栋欧式别墅亮着灯火,分居南北,隔着四五百米,一看就不是一家。

    她下了车,站在桥头,走来走去,细细感受微妙的刺激。

    池牧之来接她时,指间燃着一点猩红。

    最近程宁远结婚,以前院里的朋友联系的勤了点,这两天聚在山庄里,一块儿玩。他刚冲了个澡,又被拉去玩了把德扑,朋友塞了根烟,刚点上,司机电话就来了。

    下楼的时候,他抽了一口,劲儿挺大。

    看到落月桥,这烟正好燃了一半。

    远远看过去,李铭心很瘦一只,怎么本人攻击性这么强。

    她披了件全黑的中长款外套,下摆及膝,因跟腱长,小腿显得又纤细又健康。松扎的丸子垂在脑后,毛绒绒如兔尾巴。

    隔着十几米,她就警惕地拿眼扫来。尽管知道是他,但姿态要比方才一个人踱步多了几分防备。

    她看到他走来,便立着,没再走动。

    夜光稀薄。

    透过池牧之手臂的摆动,看得出他空套了件白色绞花毛衣,里面没穿。

    人影寥落,光晕涣散。两人越来越近,直到重影。

    他直撞上来,眉目相贴,将一根烟塞入她红唇之间。

    她本能吸了一口,迅速被劲凉的薄荷穿透肺脏,眼睛不由自主睁大。

    池牧之没取走烟,那只手顺着往下检查作业去了。

    春风轻声呜咽,虫声唧唧。

    空气里第一声愉悦的喟叹竟出自穿戴完整的他。

    他贴在耳畔,鼻尖上下磨蹭耳廓:“怎么这么乖啊。”

    李铭心又吸了口烟,面无表情呼出团薄荷尾气。

    这种时候,不知情者看到她这副表情,只当是个冷美人。若能窥见管中一二,细听靡靡之音,再看回她这副如丝媚眼,能直接风情死人。

    烟雾浮动,他双眸灌满yu望,动作却又无比冷静。

    只是单纯在侵犯。

    李铭心手垂在身侧,若有若无攥着衣服,因没有嘴巴说话,一丝声线都没露出。暗哑灰白的烟灰整截掉落,部分烫落在他前后活动的腕部,又随动作,吹散在衣间。

    她太八风不动了,他想看她皱眉,想看她求饶。

    “烟和这个,”他增速,“哪个凉?”

    李铭心吐掉燃尽的烟蒂,舌尖一顶,下一秒,薄荷被反送进他口中:“你说呢?”

    红唇厚涂,稍稍一腻,嘴角漫开的猩红艳冶旖旎。

    “哪来的裙子?”他从没见她穿过。

    “庄小姐的。”

    “特么!”

    *****

    树林掩映,星光幽幽。

    他们于夜色中牵手狂奔,像要私奔的恋人,十分赶时间。

    但到了停车位,转了三圈,才找到卡宴。

    车子停得很里面,被一排豪车横七竖八挡住了。

    池牧之上车前,骂了一句这帮富二代,出来玩还炫车。

    李铭心倒身前问,“你有跑车吗?”

    “三十岁开跑车?一看就不正经上班。”他确实有点老派,没朋友那么豪放。大概父母都活得很假,导致他有钱也不会特别肆意。始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说完正经二字,扫见她薄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形状,立刻不正经逗她:“李老师。”

    “嗯?”李铭心正偏头拽丸子,松解头发,很自觉在做准备。

    他顺势托上她的后脑,五指穿入发丝,哄她:“叫一下备注?”

    她侧身没稳,脚尖一踮,跌坐在他大t上。很自然的,就像排练过一百遍一样,手勾住他的b颈,姿势很暧昧。

    “你真俗。”怎么会这样备注自己。

    “对。”那天给她做这些琐事,他也觉得自己俗。

    李铭心k坐,面朝后挡风玻璃。

    肩膀一拧,卸掉半截外套,恰好掩在两人之间:“给我十万,我就叫......”

    他懒洋洋一探,嘶了一声:“李老师价格真高。”像搅入了温泉泉眼,温热四面八方裹住.。

    “你平时上班没人这么喊你吗?”

    “那没有......”

    “难怪这么变态。”

    “这也叫变态?”

    “不然呢。”谁会没事想别人叫自己爸爸。

    “这叫情趣。”正常有谁管他叫爸爸,他头都大。

    话及此,那句爸爸已不再重要。就是男女借个由头,往现在这个身体方向铺条路。

    此刻挨这么近,谁还管爹不爹的。

    池牧之扶稳她,找到车上的指甲剪,把裙子剪了个小口,接着用力一扯,曝出片分离的雪白。

    “以后别问庄娴书借裙子。借一条我毁一条。”

    黑色小亮片粼粼抖动,颤悠悠地为更明媚的那处汹涌起舞。

    李铭心感受到凉意,提醒他:“庄小姐很变态的。我要把这句话转达了,她大概会把衣橱搬给我。”

    送到你面前让你一件件毁。

    池牧之指尖一挑,正欲穿堂入弄,被她说的脑子里有了副画面,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旋即马上正色,不再提败兴的庄娴书。

    池牧之吃饭不爱说话,向来专注,好像食物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可在这事上,他没有那么专心。他喜欢翻花样,和说骚话。

    李铭心做什么都很沉默,沉默吃饭,沉默接纳。

    他问:“这是什么感觉?”他作为男人也好奇,女人什么感觉?

    她精神升仙,垂眸愉悦得翻了个白眼,告诉他,“是通电的感觉。”

    话音一落,电量猛增。

    车厢内,光影闪动,曝出漏电的火花。

    噼里啪啦。

    人会在这种时候抽离。

    李铭心爽入无我之境,就像之前每次发生的一样,忘了名字,忘了身份证号,忘了英语单词。她达到了一种瑜伽老师说的冥想状态。

    忘掉外部的一切关系与困境,只关注自己身体内部的感受。感受血流感受呼吸感受皮肤,感受自己的动物性。

    缓歇翻面的时候,她脱力的模样呈现罕见的幼态。

    他为她平气儿,试图哄她,说叫声来听听。

    呼吸此起,又彼伏。

    李铭心抿唇憋笑,避开眼神,就是不说。

    他们较这劲儿,笑得贴在一起,慢慢动着。

    知道一时到不了终点的慢跑,也不急着冲向那里。

    这个z势间歇期有点长,她背靠车窗,垂眸是自己的白兔山与青草地,抬眼是他颠沛着yu望

    的英俊眉眼。

    画面生机勃勃,美不胜收。

    见她盯着自己,眼里仍有理智,池牧之变道下了高速,坐直身体,想吊她。

    李铭心闭上眼,忍下空虚,不求他。她知道他这时候要说骚话了。

    她装聋作哑,不满足他。

    正缓神,这厮磨蹭,又旧事重提,说:“那行,给十万,你叫吗?”

    李铭心捂脸,咬唇,额头磕上车窗。尽管知道是假的,也不可能收,但还是觉得好笑。

    “笑什么?”他逗她,摇她手臂。

    李铭心闪过一丝狡黠,反身再度勾上他:“好。”

    “什么?”

    她职业微笑:“给我十万,我叫。”

    池牧之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两秒后:“好。”

    李铭心膝盖一抵,让自己再度进入饱和。

    她预热了一下:“现在叫吗?”

    池牧之牵唇,不语,阖目,正在等她。

    夜色将他的轮廓映得很深。适应黑暗,他嘴角漫不经心的笑意颇有股风流味道。

    李铭心舐过他的侧脸,卷过耳郭。

    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一圈一圈一圈一圈。

    在他喉结滚动时分,她附至耳畔,掐着声线,极尽媚态:“老公。”

    车窗外,拂过一阵不小的风。

    绿叶颤抖,树影横斜,但没有一丝声音。

    隔音的窗内,呼吸变调,泥沙俱下。

    她感受到池牧之明显触动,失控绷紧。在他踩下油门时,李铭心再次缠绕发声,不死不休地哼哼道:“老公。”

    下一秒,毫无预兆,车身狂震。

    周身泛滥起疼痛的抓感。

    晚风、野花、树影、微光、遥遥灯火,所有所有,一切一切,将卡宴环绕。寂静如一个浓得化不开的的梦境。

    而他们,微缩在防窥玻璃里,在这个梦里杀人放火,疯狂纵y。

    李铭心浑身疼痛,却仿佛得胜,用支离破碎的调子一字一顿,支起报复,反问他道——

    “池,总,恶,心,吗?”

    “草。”

    李铭心的世界涣散。

    她听到青春期涌动的疑惑,听到忽然掉落的搪瓷碗,听到一声声老公,听到平和的动静之外,皮肤之间没有预兆的浪打疯动。

    好俗,比爹还俗。

    但老公两个字真的有魔力。

    尤其关系似是而非的时候,一声老公,要男人狗命。

    她闭着眼睛,听见门一开一合,听见大夏天的,热汗淋漓的,脸上浇上来一股热雪。

    月光是会移动的。

    有片刻车内黑得像坟墓,等一些结束,月光碎成金沙,撒在了他们身上,这时候,她大概已经奢出去了几百万。没有理智的疯狗时分,差点把池总都叫破产了。

    她慢慢吃掉,冷静地睁开眼睛,气若游丝道:“真没出息。”

    再迈动双腿。有些虚浮。本准备速战速决,没想到待了这么久。衣服整理的很快,她只要披上就行,而他本来也没剥下。

    池牧之站在车外,为她打开车门。此时,已是一副君子模样。仿佛在给“c上的话不要当真”言传身教。

    他左右指了指,分别介绍房子。山庄二字听着豪横,但他语气很低调,说都是朋友的投资,旺季做民宿出租,不全是私人独享。

    李铭心以为要进去,他却拉她往别墅的羊肠小道上走:“看,落月桥。”

    她听到落月,先往天上看。等他按着头顶,视线才降至水平线。

    此时此刻,方才那座平平无奇的半圆桥洞下,正好汪着一轮月亮。

    李铭心:“哦。”落月桥,这个意思啊。

    池牧之的笑意在捕捉到她的平淡后淡了下去:“行吧。”

    她夸:“挺好看的。”

    他低笑,不说话了。

    身体犹在巨大的后劲里,什么话似乎都不重要了。

    别墅正门口,拴着两只猪一样的狗和两只狼一样的狗。她知道叫斗牛犬和哈士奇,但在她看来,就是猪和狼。

    池牧之问她,哪个漂亮?喜欢哪只?

    她摇摇头:“都不太耐脏。”

    话说完,二楼探出一个浓妆女人:“帅哥!毛毛总找你呢。”

    “来了。”池牧之没抬头,拉着她步子快了点。

    “见一下我朋友。”

    “哦。”

    “怕吗?”

    “不怕。”

    “成。”

    手就这么一路牵着,时而手掌错贴,时而十指紧扣,完全没有不舒适。

    进去前,李铭心掏出纸巾,重重擦拭口红,擦完了自己,又踮起脚给他擦。擦完,他们站在门口失控地亲了一下,飞快分开。

    走到亮堂热闹的牌桌前,李铭心没有对自己的身份感觉到疑惑。不全是她坦然皮厚,而是这里的

    女人穿着打扮比她异常很多。

    房厅内烟酒味很重,没有想象的电影高级画面。很生活。

    六七个男的有高有瘦,有穿西装有裹浴袍,有拎钥匙准备离开,有端盒饭正在扒饭,正中绿色长牌桌前围着几个人,稍作观察,都有女伴。

    李铭心擦掉口红就近乎素颜,一眼可以看出年纪很轻。

    而在座的,除了几个浓妆艳抹的网红风格,还坐着两个素净的女生。五官非常出挑,她们也朝她看了过来。

    男人们见池牧之牵着个年轻女人上来,大呼:“来真的啊。

    池牧之笑笑,拍拍胖子的肩,说自己要先走一步,今天不玩了。

    其他人不满意,起哄,上前拉李铭心。

    池牧之警觉,扣住她的腰,鼻尖抵住她的额暧昧磨蹭:“今儿真不行。

    这个动作,是大方暗示的信号,男人立刻意会。

    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李铭心真有点儿发抖。鱼尾裙前短后长,短的部分仅及腿根。若脱掉外套,坐上椅子,裙子随动作往上缩十公分,风凉不敢想象。

    “这么急,看来不是正经谈啊。

    一个说话没溜儿的男的打角落发来声音。

    谁家正经恋爱,急着出去过夜的。活到三十都知道,一两夜没什么好急的,以后有腻的时候。

    旁边立刻有人打哈哈拍他:“胡说什么,咱池总这么多年就活了个正经。

    假正经。

    “就是,我们池总玩感情不儿戏的,每次都很认真,就是每次结果都像儿戏。

    ?金呆了)

    这人绝对是真的损友。此言一出,周围狂笑。

    几个姑娘不知情,也跟着笑。

    “扯!

    池牧之没多耽搁,摆摆手真走了。一是李铭心穿的不方便,二则是怕她不自在。进去一会还好,若在里面玩到半夜,不太爱玩的女大学生很容易觉得无聊。她本来也闷闷的,不说话,看上去不适应这种场合。

    他说他这两天住这里,有间房,是现在进去睡觉,还是出去转转?

    李铭心问,“你困吗?

    她这么问就是想出去转。

    他刮刮她鼻子,拿上外套,牵着她再次下楼,语气里有了然的取笑:“我就知道李老师喜欢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