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猫女狗男

作品:《池中物

    收到程斯敏的见面邀请,李铭心列出一系列应对措施。

    目光在要点上勾画,最后落在“50万”。

    唇角勾起,笔尖一动,她把目标改成了一千万。

    感情是有点错位的。

    她做好计划,心口涌动嗜血冲动。

    李铭心和池牧之厮磨半宿,恶狠狠想,这是最后的狂欢。

    金助理的存在让她隐隐猜测,除去电视剧里的内奸设置,也许池牧之本来就知道这件事。

    那就气死他!

    如果他像个上帝一样在考验她,那她一定会向他证明,她禁不起考验。

    晒完衣被,看到电话响,她闪过心虚。

    手边手机屏亮着“池牧之”三个字。

    确实有一瞬间,她认为自己可以拿着钱远走高飞。泥垢里爬出来的性格让她下意识会抓住一切生机。

    脸孔上烟雾拂开,欲散未散。

    太阳光照过来,像一面碎掉的玻璃镜面。

    李铭心抽掉最后一口烟,继续放空。

    下午两点,手机短信出现了三笔来自不同银行的手机转账,金额分别20万、20万、50万。

    下午三点,这张收家教费和翻译费的卡上又来了2笔,另一张房贷还款卡上打来4笔钱。

    数字太多,多到李铭心放弃计算。

    行李打包结束,她不敢再看手机。信息一条条来,预示她和池牧之越来越远。

    他给的卡她没刷过,十万没动,房贷的钱她也留着,做好这一切,她保留了一丝平等的爱的备选之路。

    但这所有的东西,她也没有还给他,因为同时,她也为自己留下关系崩析后的退路。将来若分开,她依旧可以体面继续生活。

    有点想念歪点子王庄娴书,不知道她对此有何歪理输出。

    这钱真的打到卡上,李铭心要么退回去,要么就只有走人了。对方母亲给出这么多钱,没可能给她耍赖的余地。

    程斯敏不傻。如果拿了钱不走,她在S市肯定混不下去。学上不了了,池牧之也没了。

    这两点很关键,一千万不够买当前的学业和感情。

    但一千万,又完全可以买一个新生。

    李铭心分两次将两个蛇皮袋和一个行李箱拖至学校后门教育小区。小区最东边一栋有个车库,改做学生行李寄存仓库,1平方寄存20元一个月,她跟老板说好,存2个月。

    “开学大几啊?”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嗓音哑得像台拖拉机。

    “研一。”

    “哦,那得寄存。开学要换宿舍的。”他了然,戴上一片油污的圆眼镜,登记下信息。

    出小区,经过那家老旧的房产中介,李铭心再次盯住租房售房价目表。头脑数字滚动,算盘狂响,贪婪张牙舞爪,又在眨眼间光速收梢。

    走到公交站台,手机短信的入账数字零零总总加起来是290万。

    刷公交卡,李铭心手微微颤抖,沉默地在日常活动中接纳人生的这场地壳运动。

    一站路,她回忆完童年。

    一站路,她回忆完高考。

    一站路,她回忆完考研。

    一站路,她思考完未来。

    空白,大脑空白。

    最后一站,她很有良心地想起了池牧之。

    不是不想他,是如果想到他,钱的事就终结了。不想他,隐约钱会是她的。

    过去经过银行门口,偶尔会看到运钞车,她从不多留一眼,因为那钱不可能是她的,但此时此刻,卡里入账的钱主宰权在她。

    公车徐徐停稳,白公馆在天边清晰。

    李铭心冷静下来。

    一千万的人生太过陡峭,她没有能力驾驭。当然,选择和池牧之在一起,也挺累的。

    短信停在360万,直到太阳落山。

    她坐在太白大道东的公交站台,平静地晒起夕阳。

    像回到小时候,因为无知,对未来也没什么畏惧。

    她会坐在一边高一边低的跛凳上,麻杆细腿艰难维持平衡,害怕摔跤的同时,又享受那股不稳当的刺激。

    经年过去,即便她现在坐在稳当的公交长凳上,这种感觉依旧在心头摇摆。

    17点20分,电话再度打来。“池牧之”三字闪烁,拷问李铭心良心。

    良心在电话响到20秒时上线。她没再犹豫,左滑接起:“喂?”

    那头顿了一秒,“钱都打给你了,还不回来!”

    李铭心:“……”

    “剩下的年底分红了给你,我年薪也不高,活期没那么多。”

    李铭心:“……”

    他的话像把巨大的刷子,在心口刷了层酸。

    李铭心差点自惭形秽,溶解成一滩液体。

    踏上电梯,按下十六层,李铭心沿梯壁蹲下身,抱住头,死死咬牙,遏制住羞耻。

    再

    出电梯,她轻挽发丝,皮厚如常。

    进门,李铭心跟阿姨打了声招呼,问念念呢。

    念念闻声而出,头上戴了顶生日纸帽,摇头摆脑:“MissLi!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好看,这颜色很特别。像朵迎风的小黄花。”又问,“谁生日?”

    池牧之出院后过了一次生日,池念生日在三月,难道是阿姨?

    池念朝她挤眼睛:“今天是我哥阴历生日。”女朋友怎么能不知道呢。

    阴历?可真爱折腾。

    李铭心眼下抽搐了一下:“他……人呢?”

    “在开视频会议。”池念指向书房,“刚上线没多久。”

    房门半掩,探头可窥全貌。李铭心看也没看,径直进到卧室,把烫手手机扔到床上。

    六月末,外头热,心头燥,李铭心跟在沸水里烫了一圈似的,衣服湿重不堪。她先打开热水,搓开浴花,将自己清理一遍,又兜头冲了把凉,终于神清气爽。

    经过镜子,拂去氤氲,左右掂掂绵软白兔,李铭心看陌生人般,陷入情感复杂的计算。

    公式刚铺开,再度被按回。算个屁。面对池牧之,她比之前有底气很多。

    这么多趟床笫之欢,她知道怎么拿捏他。也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多少斤两。

    裹上浴巾推门而出,池牧之斜倚化妆桌,长腿交叠,手上拿着她的手机。

    她是个没有电子隐私的人。

    泼出过不爱玩手机的水,逐渐的,他拿她的手机也没有侵犯隐私的耻感。像检查作业的老师似的,信手就拿。

    “消息都点开过,说明看到打款。”他摇摇手机,叹了口气,“李铭心,我对你很失望。”

    没有主动来一个电话就算了,打给她的电话到第三个才接。

    空气闪过微妙的静滞。

    李铭心垂首,在打起精神装傻和放弃解释投降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如梦方醒般抬起头,上前拥住他,在他冰冷没有回应的嘴角落下吻:“生日快乐,池总。”

    说罢,妖精贴身,亲昵套路用上。

    “还知道是我生日?”他挑眉,“一天没联系,就像携款私逃了一样。”

    一个月过两次生日,闻所未闻。谁记得啊!李铭心破罐破摔:“你知道我什么样儿,还试探我?”

    “我试探你?”

    “你没试探我?那昨晚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你没试探我?那不做一声给我打

    钱?你不就想我第一时间联系你吗?”

    池牧之抚过她的湿发:“很好,真聪明。”

    “你也很闲。”她绅士般拎起他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啄吻,“我们很般配。”

    十指玉一样,一看就不干活。李铭心亲完,又仇富地咬了几口。

    “胆子真大,1000万也敢张嘴。”池牧之收到转述,在一片死寂的会议上震惊拍桌,吓坏了汇报PPT的女同事。尽管及时道歉,但据实验室主管说,那姑娘结束会议哭了很久。

    明天池牧之还得专程去道趟歉。

    见她不说话,他点点她脑袋:“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吓到了。”李铭心实话实说。去时有准备,但没想到真的会有钱到账。

    嘴瘾成真,钱太切实,离别和诱惑近在眼前,她没见过世面,吓到了。怎样!

    哪个大学生看到几百万,不吓到?

    这句话该是楚楚可怜的,她语气却横得很。

    “吓到了就该回来,或者问我!”池牧之不爽她故意不接电话。

    程斯敏知晓了他在咨询婚前协议,这才把李铭心放进眼里,向金助理要了她的信息。

    这两年,池牧之和程斯敏基本不正面沟通,有事都是通过金助理。

    金助理问询过后,把李铭心的基本信息提交了过去。单就一份简历和学籍档案复印件,看不出什么。

    程斯敏要完简历,知道池牧之没有拒绝的意思,顺便又要去了李铭心的联系方式。

    这是个信号弹。

    池牧之这边接收了。金助理发去电话号码,那边没主动联系,又请金助理代为联系,约出来吃饭。

    这一切池牧之都知道,连李铭心约在晨练热门场所都知道。他本来想一起去的,但李铭心嘴巴抿得很紧,戏也很足,昨晚还热情有加,让一切疑点重重。

    他隔岸观火,哪里想到她胆子这么大。

    一千万!程斯敏测出不识好歹的拜金女,得胜般把数字甩给了金助理。

    金助理素养好,一字不落转述。要换池牧之转述,肯定会加入情绪化用词。

    结束会议,他问金助理怎么说?金助理沉默良久,说程总那边的意思是,您知道李老师是什么人就行,关系意思意思就结束掉。

    言外之意是一毛钱都不用出,你自己分掉。

    他好笑,想敲敲李铭心脑袋,问问她到底在想什么,结果她不接电话。

    池牧之合上

    电脑,收进公文包,通知金助理,给她打一千万。

    她想要,就给她。顺便做给程斯敏看。

    说是这么说,但一千万真打不了。

    池牧之名下多是不动产和股票基金,活期很有限,就算想摆阔吓李铭心,都没那么多钱。

    左右挪钱,傍晚也就挪出来三百多万,亏她喊得出来这个数字。电视剧看多了。

    *****

    蛋糕奶味飘来,钻入门缝:“MissLi!”

    李铭心瞳孔一缩,下意识把池牧之推进内卧洗手间:“念念怎么了?”

    “我新配的比例!你尝尝!”等半天人都没出来,池念迫不及待献宝,见她衣冠不整,肩头尤沾水珠,哎呀两声,连连倒退,“你在洗澡啊,那你先洗。”

    她抚过肩头:“洗完了,我换身衣服就来吃。”

    “行!你慢慢来!”池念笑嘻嘻退出去,池牧之阴沉着脸出来:“我这么见不得人?”

    李铭心掖好浴巾,拿干毛巾裹头发:“我只是不想让小孩子看到这种画面。”

    太容易想歪了。尽管池念聪明,知道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但知道和看到还是不一样的。李铭心保护未成年人,不想让她眼睛不舒服。

    本来还要说什么,见她打开吹风机,池牧之默默退了出去。

    他给面子,尝了一口池念精心烘焙的生日蛋糕,等李铭心吹完头发出来,拽过她出去过生日。

    上回逢出院,生日是回程家过的。说是去病气。这回他想跟她一起过。

    池牧之按下负一层:“事情不能隔夜,想好怎么跟我解释。”

    “我以为解释完了。”她就穿了件吊带睡裙,胸衣都不贴身,他这是要带她去哪里啊。

    他冷眼:“如果我这边心气不顺,就是没解释完。”

    李铭心摸他心口,给他顺气,“这样行吗?”

    “李铭心,别想敷衍我!”故意不接电话,没法解释。

    “说了我吓到了。”

    “开口一千万,你没吓到?”

    李铭心想到卡上那些钱,一赌气:“早知道说一亿了。”

    “一亿?”他左右摸兜,作势准备给她掏笔,“我写给你吧,写张东西给你?”

    李铭心愣住:“支票?”

    “欠条!”

    李铭心闪身,缩到角落,闷不吭声。

    睡裙宽松,圆领低垂,敞露出一片白腻的肌肤。他面无表情拉

    过她,箍进怀里:“不要装可怜。”

    没有笑意的他十分疏离。

    电梯停在七层,进来对日常装扮的夫妻。见过,不太熟。电梯里偶尔遇到,池牧之会点头打个招呼。

    此刻也不例外。

    他礼节性地朝他们点了点头,也收获了邻居的友好回应。

    审问氛围打破,李铭心见他面色好转,轻声嘀咕:“我穿的睡衣。”她想上去换件衣服。

    他扣住她的肩,旁人面前语气异常温和:“等会去买一件吧。”

    电梯到车边的几十步路,地下车库只有脚步踢踏。那对夫妻车位靠后,第一个分岔与他们挥别,人刚走,他就露出狼相:“一千万真打给你,你会走?”

    李铭心彻底清醒了:“不会的。”

    他竖起耳朵:“因为?”

    “我还要念书,而你还没残疾。”明明一毛钱都没花出去,倒真像只金丝雀,身困牢笼,插翅难逃。

    李铭心以为他会爆发,毕竟点到了他的痛处。池牧之倒是没刚刚那么大脾气,默不作声帮她开车门,系安全带,关车门前在她额上留下轻吻。

    她如充气的气球,鼓到一半,忽而中止。

    驶出地库的一分钟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夕阳漫进车里,他眯起眼睛,手指一点,播放起交响乐。

    气势恢宏的音乐没有画面,却将暴雨疾风挟至耳边。一时间,错落雨滴上下翻飞,飞沙走石狰狞袭来。

    李铭心照着落日余晖,坐在世界末日般的车厢,再次闪过错位感觉。

    他果真先带她去买了衣服。车子驶至热门商场,开到四层才找到一个角落的停车位。

    位置非常委屈,地方狭小不说,又是柱子又是三角区,几乎能听见高贵的卡宴在哭。

    抵达购物区,李铭心先找到快消品牌,摸料子不是很好,又去了某日本休闲舒适品牌。

    她没跟男生逛过街,看衣服的时候,他就这么跟在身后,怪怪的。要不是这会两人气氛不对,她应该会说句什么,但为避免两军交锋,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挑了两件T恤和一条牛仔,最简单的配置,准备试衣,经过一条无袖毛衣裙,颜色淡粉,十分温柔。她觉着漂亮,也拿上了。

    换衣服时,池牧之就站在外面。

    蟹面馆留位超过二十分钟,前台打电话问他还留吗?他说留着,要晚点到。面馆工作人员抱歉,称只留三十分钟。

    池牧之很少为这种事动私

    人关系,有点太闲了,但今天格外想带李铭心吃这家:“等一下,我给你们老板发个消息。”

    李铭心出来,池牧之刚收起手机,微微抬眼,目露惊艳。她很少这么淑女,裙子质感柔软,花苞裙身,幅摆温柔,像只无害的毛绒动物。

    她也喜欢,对镜自赏3秒,进去换了下来。

    池牧之以为她会买,结果她把裙子还给了试衣间员工,就拿了一件黑色T恤和一条浅蓝色牛仔裤,前去自助结账。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裙子不喜欢吗?”

    李铭心深思熟虑:“喜欢,但没必要买。”

    “为什么?”

    “买了也不穿啊。”穿裙子走动不是很方便。刚刚那是条毛衣裙,好看是好看,但大热天穿不了,秋天又嫌冷,算了,不合算。

    “就两百块,买了不穿怎么了?”刚看了价格,这里就没有贵的衣服。

    李铭心看向他。

    池牧之蹙眉:“你没有钱吗?”月入过一万的女孩子,不会花钱,那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这人没准备帮她结,还逼她多买一条裙子。

    旁边结账的两个女生被池牧之英俊相貌吸引,关注他们,窃窃私语,听到他说出这话,语气还如此狂妄,紧捏拳头,一声声“切”情绪化地响起。

    她们试图用小动作唤起李铭心的自尊:这男人长得好看又如何,底子烂透了!快跑!

    结账柜面跳出扫码提示。李铭心想了想:“你喜欢?”

    见他不语,她把T恤牛仔丢在自助结账柜面,让他站着别动,转身跑去拿裙子,再回来,“你果然很俗,喜欢看女生穿裙子。”

    滴滴扫码声响起,池牧之没有掏手机结账,旁边两个女生几乎翻起白眼。

    李铭心屏蔽别人,配合地穿上毛衣裙。

    出店门,她轻声又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谁也没法冲穿粉红毛衣裙的女朋友发火。

    再上车,两人情绪都缓和了下来。

    语音输入目的地,屏幕跳出路线。驶出繁华商区,池牧之手扶方向盘利落打了个拐,进入主干道这才开口:“拿到钱开心吗?”

    李铭心直视前方,硬邦邦地问:“你打钱给我干什么?”

    车窗降下,短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

    池牧之手搭车窗,喉结滚动,似乎在思考怎么回她。

    半晌,他说道:“你要,我就给,没有为什么。”

    磁

    性声音在耳边炸开,李铭心脑子嗡响,惊讶地扭头看向他。他翘了下嘴角,脸上的神情却怎么也看不出高兴。

    这下李铭心不敢再提一个亿的笑话了。

    下车,她主动牵上他的手,攥得特别死。

    这是家预约制的蟹面馆,门店作古,围竹篱挂春联,头顶雾金招牌又透出股新味。它不像商场里的美食店,聚不少人。因蟹肉限量供应,售完无补,早早挂出“位满”的提示,七点饭点门口也没几个人。

    李铭心吃得颇为认真。一是精致,蟹黄蟹粉蟹膏装在小碟子里,一样样倒进面里很有仪式感,二是面简单,接地气,添入馥郁鲜香,又熟悉又陌生,三是憋着话,又不知怎么说,只能吃东西。

    池牧之出院后戒烟戒酒戒应酬,莫名其妙得了一面免死金牌,天天在家进补,倒是有一阵没下馆子了。

    他们沉默了半碗面的时间。

    先只有一丝尴尬,到后面安静越久,越尴尬。

    李铭心吃得快,饱得快,知道面不值得钱,她把蟹黄蟹粉都吃掉才搁下筷子。

    对面,他才动了三分之一。

    灯光很减龄,把他照得跟个生闷气的20岁男孩似的。

    李铭心托腮盯他,等把他盯得咀嚼吞咽越发缓慢,才得胜般开口:“我错了。”

    时间把话题拉得太久。再提起不上不下的。

    他拿出老师审卷的语气:“哪里错了?”

    “没有接电话。”她知道不是一千万冲撞了程斯敏,而是钱陆续打到账上,她没有把他放在第一位考虑。

    他这么温柔美好,李铭心很难不泄劲儿。

    她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话特别老实:“好吧,钱打过来的时候,我想过拿一千万跑的。”

    实话确实有些难听。

    跟听到笑话似的,池牧之忍俊不禁:“我这次腿能走,你能跑去哪里?”

    “就是想到跑不掉,又不知道怎么把钱退回去,我要上学,万一不给我上学怎么办,我要考虑钱来源的合法性,万一告我敲诈要怎么办,我想了很多东西……”

    太坦白了。不说出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想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就是没有我?”

    “第一条就是你。”

    他紧起眉头,退回到她的第一条:“你的第一条是‘跑不掉’?”

    “因为你,我跑不掉的。”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因为你,我

    不愿意跑。”

    池牧之又吸了口面,这口急了点,吞咽时,李铭心看到他嘴角的笑意。

    她想到账上的钱:“为什么给我打钱啊?”为什么给一千万?她不觉得自己值得。

    “因为我不是什么人都行。”他知道一千万买不到他的动心。

    试过这么多年,浪费不少精力,他早过了恋爱心动的年纪了。二十岁,他随便就可以喜欢上一个姑娘,随便就可以栽进一段感情,随便就可以搭进去几年心甘情愿。但吃到苦头,再回头,看女人多少带着审视和厌恶,要不是不能弯,他都不想靠近女人。

    李铭心就是带着某种不能解释的特别,踢破了他的底线。

    她说:“你要什么人?”

    他说:“只要我感兴趣的。”

    李铭心:“那很多吧。”

    池牧之摇了摇头:“错,很少。”他失望于李铭心还是没明白自己有多重要。这不是一段随随便便的关系。

    他还想说什么,很快克制住,拿纸巾拭过嘴角,起身走了。

    五分钟过去,人没回来,李铭心半身探出包厢,左右张望,试图找他。

    十分钟过去,她掏出手机,打去电话,那边没有接听。

    不接电话,这很罕见。

    她先去了收银台,问服务生看到那位和她一起、穿灰色T恤的先生了吗?

    服务生点头,说出去了。

    李铭心想了想,摸出手机:“我们那桌结账了吗?”

    服务生在机子上点了两下:“没有呢。”

    “多少钱。”

    “3200元。”

    头顶电闪雷鸣。

    “……”李铭心点开二维码,“一位1600吗?”

    “是的。”声音甜美,凉得像冰。

    结完账,李铭心在打车和去停车位之间选择了后者。

    不知道为什么,她笃信池牧之不会真的甩下她走掉。

    帆布鞋踢踢清响,笨笨地绕了好几圈。

    这里不在市区,灯火黯淡,地面停车场装了灯却没开。她边找车,边斟酌起微信内容,刚打出两个字,身后传来动静。

    池牧之无奈下车,对那头不识路的美女说:“喂,连我车都不认识?”

    没想他真的在。

    李铭心忘了穿的新裙子,两手本能摸口袋,意识到手机没地方塞,只能拿在手上,慢慢走近他:“谁在找你,我只是想找辆顺眼的车,去要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