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作品:《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第四十一章
    镌刻有百裏氏族徽的飛舟緩緩升空, 穿過厚重雲層,下方,飛仙郡的景色逐漸變小。
    船舷處, 陳肆看向?身旁坐在素輿上的姬瑤:“你方才同那位百裏家主說了什麽?”
    姬瑤睡了足足一日才醒來, 見?她醒來, 一直懸着心的陳肆也總算松了口氣。
    單獨見?過百裏清漪,不知姬瑤與她說過什麽, 不久,三人便坐上了百裏氏的商船。
    這支商隊的目的地雖然?不是淮都, 卻會途經上虞國都,恰好?可送他們?一程。
    前?往淮都的商隊還需幾日再啓程, 陳肆不想再等。或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姬瑤得到了昆山玉碎這樣的至寶, 誰也不能保證百裏氏族中?,甚至聞聽此?事的修士不會心懷惡意,暗中?搶奪。
    一把天階靈器,足以讓許多修士為此?涉險, 而他們?三人?中?修為最高的姚靜深也不過三境。陳肆在傳訊告知過陳家家主此?事後, 決意盡快啓程, 早日回到淮都,他才能安下心來。
    他很好?奇姬瑤見?百裏清漪時究竟說了些什麽, 不過到現在才有機會問出口來。
    “還禮。”對于陳肆的問題, 姬瑤只淡淡回了兩個字。
    她既然?拿了百裏氏的昆山玉碎, 自是要設法了卻這番因果。
    姬瑤給了百裏清漪一卷法訣,能為她續命的法訣。
    在百裏清漪察覺自己中?毒時, 她體內空耗之毒便?已經蔓延至肺腑,再無挽回餘地。
    她本就身有舊傷, 修為停滞在三境無法寸進?,哪怕是用作延壽的靈丹,對她也是效用寥寥。
    所以百裏清漪剩下的時間不過只在兩三載間,這也是她為什麽會這樣決絕斬斷百裏萦的道途,不顧一切地毀掉玉柔的所有希望。
    她已經沒有時間了。
    百裏清漪的情形自是瞞不過姬瑤,所以她給了她如今最需要的東西。
    若肯刻苦修行,至少再多活上三年五載不是問題。
    對于姬瑤給出的這卷法訣,百裏清漪自是心存疑慮的,但她并未表露出來。
    哪怕只有一線可能,她也要試一試。
    百裏氏府宅中?,感受到體內消解的毒性,百裏清漪神情複雜。
    哪怕相比她體內毒性,這只是杯水車薪,也足夠令她驚訝。
    畢竟就連六境醫修,也對她體內空耗束手無策,只能勉強壓制其蔓延。而如今這卷法訣,竟讓她體內毒性有消融之勢。
    或許徹底拔除并無可能,但至少這樣一來,她有了更多時間。
    百裏清漪想起了之前?徐老同她一番談話?,或許徐老說得不錯,這位出身淮都陳氏的少女,身份決不止這麽簡單。
    她的猜測,姬瑤自是不知。不過就算知道,大約也不會在意。
    低頭?看向?掌心,原本蒼白的手比起之前?更多了幾分血色。越多人?承認她是陳稚,天道對她的桎梏便?越弱。
    “你還了什麽禮?”陳肆又在她耳邊問道。
    不過這次,姬瑤沒有回答他。
    陳肆也早就習慣了她問三句答一句,只是心想,她手中?應是沒有什麽貴重禮物的,畢竟作為她師父的姚靜深,也只是個三境修士罷了。
    待回到淮都,還是要請族中?向?百裏氏還禮。
    飛舟很快便?遠離了飛仙郡,逐漸向?淮都靠近。
    *
    兩日後,淮都近郊。
    殘陽如血,将天邊染得通紅,晚霞瑰麗奇絕。正值黃昏時分,幾只倦鳥掠過天際,匆匆歸巢。
    大片大片的蘆葦生長在水澤旁,幾乎能沒過一個成年男子腰間,風自水面吹過時,蘆葦飄搖着,掀起重重葉浪。
    做游俠打扮的青年躺在水中?木舟上,鬥笠蓋住了上半張臉,他嘴裏叼着一根草葉,架着腿,姿态頗為悠閑。
    忽然?,蘆葦叢中?傳來一陣響動,青年應聲拿下鬥笠,正對上少女平靜無波的眼神。
    她坐在素輿上,淡淡看着他,臉上不見?有任何表情,像是他與草木無異。
    随即,陳肆和姚靜深也出現在青年面前?。
    百裏氏族人?大約是很有些看不慣姬瑤的,理由也簡單,畢竟昆山玉碎是百裏氏至寶,卻為姬瑤一個外?人?所得,換了誰恐怕也不會覺得有多高興。
    加上百裏氏的商船本就只是經過淮都,按照計劃,并不會在此?停留,因此?在靠近淮都近郊後,負責這次商隊出行的百裏氏族人?便?皮笑肉不笑地将三人?請了下來。
    他們?本就占了百裏氏不小的便?宜,陳肆也就沒有和他們?理論,非要人?将自己送到淮都城內不可。
    左右這裏已經是淮都近郊,至多花上大半日也就能入城了。
    不過幾人?被放下的地方和淮都方向?隔着一片水澤,陳肆正打算着是不是直接以靈力?飛渡,就看到了水中?木舟。
    他雙眼一亮,開?口問道:“道友,你是在此?擺渡麽?”
    青年不是修士,但他體內黃庭已開?,是個修行的武者,喚聲道友也不算錯。
    聽陳肆這樣問,青年看向?他,笑道:“不,我只是在等一個人?。”
    陳肆有些失望,正在這時,青年再度開?口:“不過我等的人?還沒有來,順路送你們?一程也無妨。”
    “那便?多謝道友了!”陳肆感激道。
    這樣大一片水澤,若是只有他自己還好?,婆婆文海棠廢文每日更新,以巫二耳漆霧而爸一但他們?還帶着個雙腿有疾的姬瑤,若是中?途出了什麽意外?便?麻煩了,還是乘舟而過更為穩妥。
    他将姬瑤連着素輿一同抱起,放上木舟之中?,動作一看便?很熟練。
    姚靜深向?青年擡手一禮,含笑道:“多謝。”
    眼前?青年看起來與他年紀相仿,不過相比于姚靜深的溫和儒雅,青年身上更多了幾分落拓俠氣。他身旁放着一把五指寬的長刀,刀身随意地用粗布條纏裹,就放在腳邊。
    青年不是修士,但靈氣入體,黃庭已開?,他的血肉筋骨受其淬煉,已是武道半步宗師的境界。
    他要等的,應該不是什麽尋常人?。
    姚靜深沒有多問。
    待三人?坐上木舟,青年起身拿過船槳,向?水中?輕輕一撥,木舟便?向?前?行去。
    “道兄,你在這裏等誰啊?”水澤兩岸的風景緩緩向?後倒退,陳肆随口問了一句。
    此?處頗為荒涼,若是有人?前?來淮都,少有選擇自此?過。
    陳肆雖然?看出青年是武者,但并未感知到他具體到了何種?境界。
    與修士不同,武者修行并沒有具體境界劃分,只要能禦氣外?放,便?可稱宗師。而同樣是宗師境,武者實力?卻可能存在天壤之別。
    “等一位前?輩。”青年望着遠處,含笑回答,“我有意向?他請教一二。”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微深。
    他希望他等的人?不要來,卻又知道,他一定會來。
    陳肆聽得雲裏霧裏,他聽青年提到請教,只以為這是點到為止的切磋,并未深想。
    姬瑤看了青年一眼,忽地開?口:“你打不過他。”
    青年有些意外?,随即笑道:“是,那位前?輩的實力?的确在我之上。”
    “既是打不過,為何還要來。”姬瑤語氣平靜,像是單純好?奇這個問題。
    青年望向?天邊,眼神悠遠:“這世上,總有明知不可為而要為之的事。”
    所以明知不敵,還是要來送死??
    “真蠢。”姬瑤平靜點評道。
    聽她這樣說,陳肆額上落下汗來,這位道友可是在幫他們?渡水。
    他向?青年一禮:“舍妹無禮,還請道友原諒……”
    青年并未在意,灑脫一笑,轉開?了話?題。
    他是游俠出身,自少年時便?在九州各處行走,見?多識廣,一些逸聞趣事聽得陳肆頗為入迷。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抵達了水澤之畔,只要再往前?數十裏,便?是淮都城了。
    走下木舟,陳肆自納戒中?取出一袋靈玉,有意以此?作為船資,卻被青年拒絕了。
    “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何須什麽船資。”他手中?船槳微動,木舟便?輕巧地調轉了方向?。
    他又不是靠擺渡為生。
    姬瑤彈指,掌心一枚石子掠空而過,向?青年落去。
    他微微一怔,擡手接住,端詳後發?現這好?像真的只是枚她随手撿來的尋常石子,除了瞧上去好?看些,并無其他特殊之處。
    “船資。”姬瑤徐徐開?口,語氣仍舊不見?有什麽起伏。
    青年看了她一眼,只覺眼前?少女着實有趣,靈玉他不會收,不過一枚石子倒是無妨。
    于是他将石子收入袖中?,笑道:“那便?多謝姑娘了。”
    青年沒有發?現,被他收入袖中?的石子上,有靈光一閃而過。
    見?青年堅持不受,陳肆只能将拿出的靈玉又收起,如果他一定要給,倒是辱沒了這位道友一片好?意。
    在陳肆身後,姚靜深輕聲問姬瑤:“阿稚因何要幫他?”
    以姚靜深的閱歷,自不會像陳肆一般毫無所覺。
    他有些奇怪,姬瑤為何會出手相助。
    從在不思歸初遇開?始,姚靜深便?看到了她眼底深深的漠然?,在她眼中?,人?族與鳥獸草木,其實并無太大區別。
    于她而言,或許只在于有用和無用的區別。
    她到底是什麽呢?
    姬瑤望着遠處,漫不經心道:“天命要他死?,我便?要他活。”
    天命的軌跡從來不是既定不變的,或許只是一念之差,便?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姚靜深的神情有些複雜,姬瑤的話?說得着實有些狂妄,天下修士修行之初,便?被教誨應敬畏天命。
    只是修士修行,不也正是在與天命相争麽?他釋然?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麽。
    陳肆已經走近前?來,他推着素輿上的姬瑤,和姚靜深一同向?前?,身形逐漸被半人?高的蘆葦叢淹沒。
    在三人?身後,夕陽最後一縷餘晖被吞沒,這片天地徹底籠罩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