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作品:《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第六十二章
    在姬瑤幾人離開後, 遠遠觑着桓少白沉凝臉色,在場世族子弟不敢再高聲談笑。
    那陳氏女究竟說了什麽?,才能引得桓少白驟然變色?
    一時間, 池邊亭臺的氣氛顯得有些沉凝, 好在正有越氏婢女前?來, 言道将要?開宴,引着衆人前?去就坐。
    順水向前?, 只見衆多席案被安放在池邊,朵朵睡蓮浮在水上, 偶有錦鯉游曳而過?,姿态靈動?。
    數株梨樹種在院中, 梨花如雪, 開得正是爛漫。
    桓少白本不在越氏拟邀的客人中, 但他出自桓氏,身份不同尋常,叫安排席位的越氏婢女很有些?為難。
    還是桓少白主動?開口,只道自己來得突然, 與蕭禦同席即可。
    不過?在入座後, 看着身旁不遠處的姬瑤, 他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不過?這?樣的座次安排也不奇怪,今日乃越氏宴客, 姬瑤有越氏血脈, 陳氏位在前?列也是應當。
    因有意與越氏重修舊好, 為表重視,作為家?主的陳方嚴此番親自前?來赴宴, 如今正與越重陵等?人在花廳攀談,還未前?來。
    各家?小輩被安排在池邊亭臺消磨時間, 而衆多世族當權者則在花廳寒暄交際。是以如今先就坐的,也是世族年輕一輩子弟。
    衆人方才坐下,錦衣金冠的青年便随着越氏婢女大搖大擺地走來,只見他衣袍以金線織就,在日光下閃着耀目光輝,走動?間可以看到鞋尖上綴的巨大海珠。
    見了他,許多人的臉色都?冷了幾分。
    “越氏怎麽?會請了他來?”
    “若是我沒記錯,越氏并未向他下帖。”
    “不請自來,果真是個毫無禮數的下等?人!”
    低低的議論聲?響起?,許多少年人對他的嫌棄溢于言表。
    眼見他坐上前?列位次,抓起?桌案上的瓜果便啃,毫無吃相,桓少白抽了抽嘴角:“這?是誰?”
    他離開數月,淮都?中何時多了這?樣人物。
    “這?位便是君上新封的上卿,李幸。”蕭禦平靜解釋道,話中并未透露太多情緒,讓人難以分辨他對李幸是何态度。
    “他是因何功績得封上卿?”桓少白皺起?眉,若是他的感知不錯,這?李幸不過?是個身無修為的凡人,連武道的門都?沒有入。
    蕭禦噙着淡淡笑意:“并無功績。”
    既無功績,一個身無修為的凡人,如何能得封上虞上卿?
    “是樂陽君親自向君上為他求來上卿之?位。”
    上虞樂陽君,八境無相中期,為上虞鎮國柱石。
    聞言,桓少白沉默下來。若是樂陽君之?意,區區上卿也不算什麽?。
    就算他大字不識一個,什麽?功績也沒有,只要?樂陽君一句話,便能成為地位尊崇的上虞上卿。
    桓少白不免覺得有些?可笑,但他什麽?也沒有說,便是他出身桓氏,也沒有資格置喙樂陽君行事。
    只是眼前?凡人是何來歷,如何能得樂陽君另眼相看。
    李幸沒有什麽?來歷,在被封為上卿前?,不過?尋常黔首,因受權貴欺壓失了土地,險些?凍餒而死。
    但因樂陽君一句話,他便一步登天,成了上虞上卿。即便是世族,因其為樂陽君舉薦,也要?以禮相待。
    只是得了一個上卿身份,李幸從為權貴欺壓的庶民,搖身一變,也同從前?欺壓他的權貴一般,剝削曾經?與他同樣身份的黔首百姓,實在有些?諷刺,也不怪世族瞧不上他。
    陳肆豎着耳朵聽蕭禦為桓少白解釋,自己前?去不思歸這?幾月,淮都?城中竟然還有這?樣變故。
    見蕭禦發?覺自己偷聽,陳肆若無其事地別?開目光,假作什麽?也沒有發?生。
    姬瑤卻是不在意李幸是誰,她的目光看向侍立在李幸身後的中年門客,他生得瘦削矮小,一張臉普通到扔進人群中便再也找不出來,正是五境化神中期的修為。
    李幸身無修為,只是羸弱凡人,便向樂陽君求來門客為自己護持。
    雖然并不待見這?個黔首出身,身無寸功的上卿,但此時在場世族子弟還是依禮擡手向他一揖。
    李幸像是沒看出衆人的勉強,一落座,便高聲?道:“方才我聽有人在撫琴,甚是悅耳,本上卿要?賞她!”
    這?話出口,不遠處的常茹聞言非但不覺得榮幸,反而湧上勃然怒氣,他以為自己是低賤樂伎麽??!
    越氏婢女連忙上前?,提醒李幸撫琴的乃是常氏之?女,他仍不覺自己說錯了什麽?,口中還道:“便請她再撫一曲吧。”
    他這?是有意羞辱世族麽??!
    在衆多世族子弟看來,李幸此言不僅是羞辱了常茹,更是打了所有世族的臉。
    深覺被冒犯的衆人冷下臉來,宴席間的氣氛也瞬間沉了下來。
    李幸還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只是在席間少年人冷然注視下覺得有些?不自在,便是再蠢,他也知道自己此時最好不要?再貿然開口。
    但常茹看着李幸,卻忽然有了別?的主意,她臉上勾起?笑,站起?身來向他一禮:“上卿容禀,方才琴弦崩斷,我又傷了手,難再撫琴。”
    “不如上卿便請陳氏九娘為你撫琴,她母親出身越氏,今日也算半個主人,撫琴待客也是應當。”
    說罷,她帶着幾分嘲諷看向姬瑤。
    席間頓時一靜,衆人皆以不敢相信的目光望向常茹,她在幹什麽??!
    在李幸這?個名不副實的上卿面前?,世族本是利益一致,衆人方才皆閉口不言,便是為常茹向李幸施壓,她卻起?身将姬瑤推了出來。
    就算方才她被陳稚下了面子,也是她本事不濟之?故,如今借李幸這?個他們都?看不上的人折辱她,未免也太失世族氣度。
    桓少白冷下臉來,這?一招禍水東引,用得倒是巧妙,只是太下作了些?。
    他竟不知,這?便是常氏的教養。
    即便與常氏交好的世族子弟,此時臉色也不太好看。
    李幸不知衆人所想,還慶幸常茹開口為他找了個臺階下,立時看向姬瑤,口中道:“那便由你來為我撫琴吧。”
    話中竟還帶着幾分恩賜意味,仿佛為他撫琴是什麽?榮幸之?事。
    姬瑤挑了挑眉,目光終于落在了他身上:“你要?聽我的琴?”
    她的語氣很平靜,但對她已?有幾分熟悉的陳肆能聽出,她現在絕不算高興。
    侍立在李幸身旁的瘦削門客,幾不可見地向姬瑤搖了搖頭。
    偏偏李幸還全無所覺,上下打量着姬瑤,心中還在品頭論足,生得倒是不錯,就是年紀太小了些?。身體看起?來如此羸弱,玩玩兒?可以,卻不堪為妻。
    他的目光實在讓人有些?不适,陳肆雖不知他在想什麽?,也不由皺了皺眉。
    姬瑤捏了捏袖中睡得很死的肥啾,忽地揚起?一抹笑:“好。”
    桓少白微覺意外,她竟然應下了?
    不對,就她方才行事來看,她絕非是什麽?會委曲求全的人。
    常茹見此卻覺揚眉吐氣,只道向姬瑤扳回一城,未曾注意到周圍人看她的眼神都?帶着幾分不虞。
    得意地觑了姬瑤一眼,常茹揚聲?令越氏婢女取琴來。
    姬瑤示意不必,她擡起?手,形如琵琶,通體剔透如冰玉的樂器便出現在她手中。弦上光華流轉,在昆山玉碎現身的瞬間,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來自天階靈器的威壓。
    “昆山玉碎?!”有少年失聲?叫道,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
    這?是天階靈器昆山玉碎?!
    怎麽?會在她手中?!
    即便是桓少白和蕭禦,彼此對視一眼,也在對方眼中看出幾分驚異。
    天階靈器,就算是淮都?三大世族也無法視若等?閑。
    “真的是百裏氏的天階靈器昆山玉碎……”
    “據說此器為外人所得,原來就是到了陳稚手中麽??”
    “不是說得了昆山玉碎的少女,只是二境修士嗎?!總不可能她在短短十數日間,就突破了一個大境界吧!”
    “怪不得就算她傷了趙麟,陳氏也要?保下她。”少女喃喃開口。
    她還道陳氏如何有了與趙氏對抗的勇氣,此時見昆山玉碎,一切便明了了。
    複又坐下的常茹攥緊了袖角,神情難看,她怎麽?會有天階靈器?!
    不曾在意衆人反應,姬瑤指尖落在弦上,像是漫不經?心地一撥,樂音流瀉而出。
    就在剎那間,場中頓時為之?一靜,嘈雜的議論聲?驟然停歇。
    這?些?世族子弟或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在耳濡目染下,對曲樂還是通幾分鑒賞。姬瑤所奏之?曲他們從前?未曾聞聽過?,卻不妨礙他們欣賞其妙。
    “傳聞她長在鄉野,不知自何人處學來這?般樂技?”少女輕聲?向同族姐妹道,态度與之?前?已?是不同。
    樂聲?随水漾開,池中水波翻湧,有風乍起?,吹落一樹梨花,像是落了一場雪。少女坐在席案前?,微垂着眼眸,着素衣白裙,似并不在意席間衆人。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久久無法移開。
    也就在這?時,常茹站了起?來,引得身旁之?人投來詫異目光。
    她的身體像是牽線木偶一般僵硬地動?了起?來,常茹漲紅了臉,拼命運轉體內靈力,手腳卻還是不受控制地擺動?起?來。
    她的動?作看起?來實在有些?滑稽,周圍不由響起?幾聲?竊笑,常茹何曾丢過?這?樣大的臉,只覺羞憤欲死。
    陳稚她怎麽?敢?!
    這?個時候她倒是忘了,其實她原本就打算這?樣對付姬瑤。
    “她這?是要?起?舞助興?”李幸端着酒盞,帶着幾分不屑,“這?跳得也太難看了些?,還不如樂坊舞姬。”
    話音剛剛落下,只見被吹落的梨花随着樂聲?,忽地停滞在半空。下一瞬,無數梨花在狂風挾裹下,竟是化作風暴盡數向他席卷而來。
    身無修為的李幸驚恐地睜大眼,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梨花翻卷而來,侍立在旁的中年門客不僅沒有阻止,反而向後退了一步。
    在靠近他時,每一瓣梨花仿佛都?化作了利刃,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傷痕。
    裂帛之?聲?響起?,李幸身上錦衣變作褴褛破布,他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姬瑤的琴,從來不是誰都?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