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作品:《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第六十四章
    “陳家主?, 你實在?有個好女兒啊。”與陳氏交好的世族族老看着姬瑤手中昆山玉碎,眼中流露出豔羨之色,對陳方嚴笑言道?。
    聽他這麽說?, 陳方嚴卻不由露出略顯牙疼的表情, 姬瑤所展露出的潛力的确出乎了陳氏意料, 但她帶來的麻煩,也是陳氏始料未及的。
    就連今日來越氏赴宴, 也能掀起如此風雨,除了嘆氣, 陳方嚴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她就不能低調一點麽?
    有些事她只需退讓一步便可化解,偏偏要争一時之氣, 開罪這許多人。
    與陳方嚴不同, 越重陵此時看向姬瑤的目光卻頗為欣賞, 滿是庸碌之輩的陳氏中,總算出了個有骨氣的人。
    越重陵向來瞧不起奉行中庸的陳氏,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将軟弱換了個好聽的說?辭罷了。
    他并不在?意姬瑤方才對李幸出手之事。
    不過是個毫無建樹的上卿, 今日之後, 即便樂陽君真的遷怒, 君上也會保下?她。
    今日她于衆人面前取出昆山玉碎,卻是做得恰到好處。
    姬瑤擡眸對上越重陵的目光, 他含笑向她颔首。
    衆多世族當權者各自入座, 沒有人再提起剛才的風波, 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但卻有許多視線明裏暗裏地打量着姬瑤。
    昆山玉碎竟然是落在?這陳氏女手中……
    陳肆坐在?姬瑤身旁, 在?這些視線下?如芒刺在?背,渾身僵硬。
    姚靜深的席位在?他們對面, 倒是免去了被當做奇珍異獸的待遇,他執起酒樽,含笑向姬瑤擡手,帶着幾分戲谑意味。
    姬瑤忽有些手癢。
    陳方嚴落坐在?她身旁,剛坐下?就擺出嚴父的架勢教訓道?:“你可知?李幸是得樂陽君舉薦被封為上卿的,他不足為懼,但若是因此開罪了樂陽君,只怕要大禍臨頭……”
    來赴個宴也能惹出這麽大麻煩,真是讓人不省心,做事前怎麽不多想想後果。
    說?到這裏,他又橫了陳肆一眼?,作為兄長?,他也不知?規勸。
    陳肆縮着脖子不敢說?話,心中默默吐槽,說?得好像他說?的話阿稚會聽一樣。
    姬瑤本無意理會,但陳方嚴絮絮叨叨半日,完全沒有住口的意思。
    “你的話太多了。”她終于開口,給?了陳方嚴回應,雖然這反應完全不是陳方嚴想要的。
    陳方嚴氣結,但感受到左右若有若無的視線,只能壓低聲音道?:“你怎麽對父親說?話的!”
    姬瑤沒有看他,指尖微動,席案上酒盞飛起,堵住了陳方嚴的嘴。
    猝不及防之下?,陳方嚴被酒水嗆了個正着,他握住酒盞,正想發作,陳肆已經?拿了塊糕點?往他嘴裏塞:“來,家主?,嘗嘗這雲片糕。”
    陳方嚴再次被堵住嘴,他瞪着陳肆,真是反了,現在?連他也敢對自己不敬。
    陳肆躲開他的目光,權當什麽也不知?道?。
    陳方嚴頓時更氣了,這把他家主?的威嚴置于何?處!
    坐在?主?位的越重陵不知?是不是注意到這一幕,嘴邊揚起些微笑意,他執起酒樽向衆人一敬:“今日,多謝諸位賞光前來。”
    說?罷,将這盞酒一飲而盡。
    見此,席間世族自然都舉杯回敬,陳方嚴也無暇再說?什麽。
    桓少白打量着坐在?上首的越重陵,雖然他如今只得大夫之爵,但顯然身為國君的聞人骁有意扶持他,或許越重陵就是第二個武寧君聞人昭。
    不,或許更勝過聞人昭。畢竟聞人昭只是武者,修至武道?宗師已然封頂,而以?越重陵資質,還有希望觸碰天命之上的境界。
    如今這位掌握上虞王印的,乃是銳意進取的虎狼之君。
    桓少白低頭看向手中酒樽,對上了自己雙目。
    天下?之事,此消彼長?,王權想增強,勢必要削減世族勢力,聞人骁如今所為種種,正是為了這個目的。
    那麽未來桓氏又将何?去何?從?
    上方,越重陵又倒了一盞酒,再度舉杯,看着姬瑤含笑道?:“我越氏如今人丁凋零,小輩中不過阿稚一人,她尚年幼,初回淮都,行止若有不當,還望諸位包涵,不要同她計較。”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姬瑤身上,顯然沒想到越重陵會這樣态度鮮明地表明立場。
    至于他話中內容,卻是讓人不知?說?什麽才好。雖然越重陵還未成親,也無子嗣,但越氏主?支年輕一輩大有人在?,只是越重陵回淮都時将他們都留在?邊地吃沙子。
    不過如今越重陵是越家家主?,就算他不把越家主?支當人看,非要說?句人丁凋零,也沒人會反駁。
    席間世族之人交換了眼?神,越重陵此舉,卻是要将姬瑤庇護在?越氏羽翼之下?了。
    只是這陳稚行止豈止是不當可以?形容,說?句膽大包天也不為過。
    但平心而論,如此天資,換了是他們族中小輩,也是要全力培養護持的。只要她不曾半途夭折,将來至少可保族中百年輝煌。
    簡單一番話,叫在?場衆人暗自多了許多思量。
    這只是越重陵的意思,還是他背後那位君上的意思?
    衆人猜得不錯,越重陵會說?出這番話,的确有聞人骁示意的原因在?。不過能讓他如此态度鮮明地表達支持,還因為今日姬瑤對常茹和李幸的反擊讓他覺得甚是合意。
    如此膽色,她該是他的女兒才是。
    在?微妙又還算和諧的氣氛下?,這場春宴并未再生出其他風波,安然到了尾聲。
    衆多世族先後拜別,陳方嚴卻不急,特意留到了最後。
    “重陵,今日我看那位蕭氏十三郎也來赴宴了。”見左右無人,他才向越重陵開口道?,“越氏與蕭氏有舊,當初,你阿姐本是有意為阿稚與他定親……”
    他話中阿姐,指的當然是陳稚的母親。
    陳方嚴想,如今越氏重回淮都,這舊事也不是不能重提。
    陳氏若能和蕭氏結親,自是天大的好事,那蕭禦雖然身有殘疾,卻是蕭家家主?唯一的兒子。
    越重陵挑了挑眉:“你想與蕭氏結親?”
    陳方嚴幹咳一聲:“若能與蕭氏結親,阿稚也就不必懼怕趙氏報複……”
    不止如此,陳氏也能從中得來頗多好處。
    越重陵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向他身後道?:“阿稚,不知?你作何?想?”
    姬瑤冷淡的聲音随即在?陳方嚴背後響起:“他想結親,可自己嫁。”
    陳肆推着姬瑤行來,在?二人身旁正是姚靜深,聞言神情雖不變,眼?底卻多了幾分笑意。
    嗯,這個回答很姬瑤。
    聽了這句話,陳方嚴被噎了一瞬,他沒想到姬瑤偏巧會在?這時出現,只能強行解釋道?:“我這也是為你好……”
    姬瑤無意聽他說?辭,平靜地回了兩個字:“不必。”
    “陳稚,我可是你父親!”陳方嚴強調道?。
    姬瑤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也可以?不是。”
    有沒有父親,都不妨礙她做陳稚。
    周圍驀然安靜了一瞬,越重陵笑了起來:“這話說?得不錯,阿稚,不如你來做我女兒如何??”
    陳方嚴不可置信地看向越重陵,顯然沒想到他會這樣背刺自己,這年頭怎麽還有人搶女兒啊!
    他不敢再多說?什麽,只怕再多說?連女兒都沒了,悻悻道?:“罷了罷了,你不喜歡便算了。”
    越重陵卻不管他的心情,還道?:“阿稚,不如你考慮一二,做了我女兒,整個越家便都是你的。”
    修士境界越高,子嗣便越艱難,就如蕭禦的母親蕭氏家主?,這麽多年也只他一個親生兒子。
    何?況越重陵一心修行,所求為權祿,無意男女之情,比起便宜了旁人,他倒更願意将自己的基業給?頗為對他性情的姬瑤。
    “越重陵!”陳方嚴怒聲道?,自己好歹也算半個兄長?,便是裝也要裝出點?敬意來吧。
    越重陵看了姬瑤一眼?,略帶遺憾地住了嘴,倒不是因為陳方嚴,而是看出了姬瑤無意。
    可惜了。
    姬瑤當然不會同意,她雖然要做陳稚,但不打算給?自己找個爹——陳方嚴自以?為爹,但姬瑤顯然沒把他當爹。
    越重陵也沒有強求,正好姬瑤前來,倒是免了他再去尋她。
    他取出一枚令符,向她道?:“有這枚令符在?,你可調配越氏府兵,也可調用府中靈玉資源。你放心,在?都城之內,越氏自是會護住你。”
    最後一句話,越重陵說?得頗有深意。
    越氏的勢力自是不能與趙氏相比,但越重陵敢這樣說?,自是得了來自他背後之人的許諾。
    與他對視一眼?,姬瑤接過令符,沒說?什麽。
    陳方嚴看着這一幕,莫名覺得自己輸了,雖然他也是陳家家主?,卻做不出與越重陵等同的承諾,畢竟陳氏許多權利還把控在?諸多族老手中。
    他該回去同族老們談談條件了,陳稚是他們陳家的女兒,不該被越家籠絡了去才是。
    雖然幾次三番被姬瑤行事吓得魂不附體,但陳方嚴現在?的腰板的确挺得比之前直了許多。
    想到這裏,陳方嚴看向姬瑤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詭異的慈愛。
    陳肆注意到他的神情,一陣惡寒,家主?到底知?不知?道?他真的不适合這個表情啊。
    是夜,千秋學宮,欽天之中。
    內室中,雪青色的帷幕輕薄如同煙霧,月色透過半掩的雕花木窗落在?房中,姬瑤靠在?軟榻上,側頭看着窗外,面上只見一片漠然。
    她身上透出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冷清,不動的時候,仍舊像是一具匠工精心雕琢出的瓷偶。
    不知?過了多久,桌案上那只一動不動的肥啾終于睜開了那雙黑豆眼?,謝寒衣挺起身,正好對上姬瑤目光。
    “你今日的功法玉簡還未刻錄。”她涼涼開口。
    謝寒衣沒想到她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樣,他本以?為,她會先問?起越府中的事。
    看她當時反應,也不像沒看出來啊?
    但姬瑤既然不問?,謝寒衣也就沒有主?動提起,畢竟此事牽扯衆多,一時也不好解釋。
    他乖乖跳上一旁玉簡,按照姬瑤所言,用神識刻錄起功法。
    鑒于謝寒衣只有一縷神識附在?這只傀儡山雀上,能做的事實在?有限,所以?他與姬瑤約定每三日刻錄一卷蓬萊所藏功法交換。
    這交易謝寒衣并不吃虧,因為他能看出,姬瑤給?他的,當真是神族功法。
    人族修行雖起源神族,但經?數千年傳承衍生,其功法早與其大有相異,盡管如此,這些神族功法對于人族修行也能有頗多啓發。
    至少對謝寒衣是如此。
    勤勤懇懇地刻錄完功法,桌案上的肥啾長?出了一口氣,再擡頭,只見姬瑤靠在?軟榻上,雙眸微阖,像是睡了過去。
    即便是睡着的時候,她身上也透出一股難言冷清,與這塵世似乎格格不入。
    神識耗損,肥啾的頭一點?一點?,又要再睡過去,謝寒衣張開和圓滾滾的身體成反差的短小翅膀,落向姬瑤手邊。
    不過還未落下?,那雙黑豆眼?便已經?閉上,于是成功在?半空墜機,摔落在?軟榻上。
    不過托一身圓滾滾的福,他滾了兩圈,還是如願停在?了姬瑤手邊。
    毛茸茸的身體觸上去能感受到一股溫熱,真實得完全不像傀儡,姬瑤睜開眼?,看着湊在?自己手邊的肥啾,神色有一瞬柔和,消解了身上疏離冷清。
    雖然轉瞬即逝,但也足夠令人驚豔。
    淮都城內,謝寒衣睜開眼?,想起神識陷入沉睡前看到的一幕,心跳忽地快了幾許。
    難道?是修行出錯了?感受到心跳異常,他暗自納悶。
    接下?來幾日,關?于昆山玉碎的消息很快在?淮都城內傳開,與之一同出現在?無數世族權貴口中的,還有陳稚這個名字。
    想一睹昆山玉碎真面目的人不在?少數,畢竟這可是天階靈器,可惜自越氏春宴後,姬瑤回到千秋學宮便閉門?不出,讓人想偶遇都找不到機會。
    之前在?辰宿學派暗中施壓下?,欽天門?下?弟子都陸陸續續選擇改換門?庭,只有資質最高,年紀最小的妙嘉始終沒有動搖,堅持要留在?欽天。
    她是欽天宗一位長?老撿回來的孤女,自幼長?在?欽天宗,對欽天宗的感情非他人可比。
    一個她,再加上葉望秋和陳雲起,整個欽天也就三個弟子,實在?少得可憐。
    至于陳肆和姬瑤,雖然暫居千秋學宮,但未上名錄,就還算不上是學宮弟子。
    姚靜深對此事倒是看得很淡,他好像完全不在?意湊不夠七名弟子,欽天便會在?夏試前面臨被遣散的命運。
    妙嘉心中倒是着急,卻也無計可施,欽天如今門?庭敗落,對學宮弟子毫無吸引力,總不能強逼着人來。
    她只能更加刻苦地修行,希望盡快晉升,有朝一日撐起欽天宗門?庭。
    只剩大貓小貓兩三只的欽天很是清靜,關?起門?來潛心修行,稱得上歲月靜好。
    這便令衆多窺探的人摸不着頭腦,他們難道?真的不急?
    反正姚靜深是不急的,他悠哉地指點?幾人修行,雖然他主?修符道?,但對劍法刀術也略有涉獵,至少指點?陳雲起和葉望秋足夠了。
    妙嘉倒是更多時候随吳長?老修行,他所修正是陣法。
    雖然曾見識過姬瑤在?陣法上的造詣,但姚靜深并未貿然提出要她指點?妙嘉。
    她已經?幫了他許多。
    大約是心境平和,姚靜深的修行進境也在?短時間內有了長?足進步,只差半步,他便能重回五境化神。
    不過除了姬瑤,無人知?道?此事。
    姚靜深含笑批複陳肆剛完成的課業,他看着滿是紅圈的竹簡,低頭聳肩,生無可戀地出門?。
    他什麽時候才能休息啊!
    平靜了幾天,這日午後,葉望秋和陳雲起扛回了一身青紫,渾身散發着生無可戀氣息的宿子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