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作品:《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第一百零七章
    在聽到蟬衣這句話時, 陳雲起驟然?紅了?雙目,他吃力地開口:“你說……什麽……”
    “吱吱……不是……病死的……”
    “她?本來該活着的,否則本命燈熄滅, 陳氏又?怎麽會派人來尋她回去。”蟬衣笑着道?。
    重傷無法?起身的陳雲起直直看着她?, 素來木讷的臉為難言悲恸充溢, 他的妹妹,他的吱吱, 原來不是病死的……
    這麽多年來,陳雲起一直覺得?, 當?年他不該見陳稚好轉,便沒有帶她?往樵縣繼續求醫, 這才令她?的病情在冬末的風雪中驟然?惡化, 回天乏術。
    “為什麽……”陳雲起喃喃道?, “你不是,吱吱最好的朋友麽?”
    聽了?這話,蟬衣卻是偏了?偏頭,理所當?然?道?:“那她?借我一條命, 不是應該的嗎?”
    她?到杏花裏?時已近油盡燈枯, 若不盡快尋個合适的人換命, 死的便是她?了?。
    蟬衣笑得?仍舊那般天真,她?似乎絲毫也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對, 叫陳雲起身上一陣陣發冷。
    “為什麽不是我……”他嘶聲道?, 神情中糅雜着憤怒和悲恸, 顯出幾分扭曲,“為什麽不用我的命——”
    如果可以, 他寧願死的是他自己。
    蟬衣撇了?撇嘴,似有些不屑:“你的氣運太弱了?。”
    陳稚的氣運有青藍之色, 而陳雲起氣運只是一片慘白,他注定只會?是個一無所成的凡人,甚至活不到成年之時,蟬衣當?然?要選對自己更有利的那個。
    所以在養好傷後?,蟬衣以跗蛇天賦,奪來了?陳稚命盤。
    也是在那個雪夜,陳雲起的妹妹,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其實?若論起氣運之強,景弈更甚陳稚兩分,但他有法?器護身,又?已踏入道?途,彼時衰弱的蟬衣難以頂替他的命盤,天生病弱的陳稚便是最好的選擇。
    陳雲起所有的神情都?化作一片木然?,就只是因為這樣麽?因為他是個氣運衰弱的凡人,所以才活了?下?來。
    可他們?做錯了?什麽?吱吱做錯了?什麽?
    她?的善意,最後?卻成了?要她?性命的藥引。
    蟬衣并不在意陳雲起如何想,她?橫刀架在他脖頸上:“所以現在那個陳稚,究竟是誰?!”
    她?并不急于?殺了?陳雲起,而是問起了?一直以來盤旋在自己心中的疑惑。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淮都?陳氏的陳稚分明早就死了?!
    見他不答,蟬衣也不介意,口中繼續問道?:“她?就是當?日你在杏花裏?外救回來的人?”
    陳雲起沒有說話,他看着蟬衣,眼中是不加掩飾的恨意與殺意。
    蟬衣輕嗤一聲,就憑他,也想殺了?自己?
    就算他僥幸得?了?大?夏龍雀,終究也還是杏花裏?那個一無是處的砍柴少年,半分心計不通,如何能與自己鬥?
    見從陳雲起口中問不出什麽來,蟬衣也就失了?耐心。
    無意再與他周旋,蟬衣伸手取下?他腰間玉令,看着透着藍紫的雲氣,眼中閃過一瞬羨妒之意。
    大?夏龍雀竟偏偏到了?他手中——
    人之氣運并非一成不變,在成為大?夏龍雀之主後?,陳雲起的氣運也随之蛻變。
    “你總算還有些用。”
    蟬衣伸出手,原屬于?陳雲起的玉令緩緩浮在空中,其中雲氣湧動,絲絲縷縷溢散,盡數向她?落下?。
    就在這一刻,耳後?忽有勁風襲來,蟬衣心底驀地生出幾分不妙,顧不得?吸收氣運,飛身向後?退去?。
    可惜她?的動作還是太慢了?,黑影掠過,利爪在蟬衣肩上留下?焦黑爪痕,傳來一陣劇痛,随即便被掀翻在地。
    她?在地面翻滾兩圈後?才卸去?力道?,擡起頭,正好對上一雙冷清的眼。
    皮毛灰褐的巨狼四爪着地,姬瑤正騎在頭狼背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目光中不帶半分多餘情緒,肩頭有赤金火焰搖曳。
    “是你——”蟬衣半撐起身,盯着姬瑤,雙目陰翳。
    她?是何時來的,方才他們?的話,她?又?聽到了?多少?
    可惜了?,只差一步,她?便能奪了?陳雲起如今氣運,蟬衣心中不甘,卻只能看着浮在半空中的玉令落進姬瑤手中。
    神色變幻一瞬,她?站起身,面上現出兩個梨渦:“陳先生若想要玉令,婢子自當?雙手奉上,又?何須親自動手。”
    她?與千秋學宮弟子一般,喚姬瑤一聲陳先生。
    姬瑤只是淡淡看着她?:“陳稚的命盤,如今在你身上。”
    看來她?都?聽到了?,蟬衣臉上仍舊盈着笑,口中回道?:“婢子當?日也不過是求生之舉,陳先生又?何必為了?一個死人與我計較。”
    她?說着,腳下?改換方位,朝向最易遁逃的位置,但頭狼不疾不徐地邁出兩步,攔下?了?她?的去?路。
    蟬衣眸中閃過一瞬陰沉,随即又?揚起笑來:“若是她?不死,先生你又?如何得?入淮都??”
    她?心中清楚,自己恐怕不是姬瑤對手,但即便如此,也未曾顯露多少慌亂之色,臉上狀若天真的笑意看上去?實?在有些詭秘。
    “如此,我也算幫了?先生啊。”
    蟬衣面上笑意更盛:“不如這樣,先生将陳雲起的玉令交給我,我一定會?為先生守好這個秘密,讓你好好做這淮都?陳氏的陳稚。”
    她?擡頭看着姬瑤,笑意中帶着幾分篤定,篤定她?不會?拒絕自己。
    但下?一刻,她?的笑意便凝固在了?臉上,巨狼飛撲而來,将她?按在爪下?,獠牙随時都?會?咬破她?的喉嚨。
    “陳稚?!”在事關生死的威脅前,蟬衣終于?變了?臉色,再難保持之前淡然?,“你真敢殺我?!”
    姬瑤從上方俯視着她?,神情仍舊未起任何波瀾:“為何不敢。”
    “你應該知道?,殺了?我,這世上就沒有陳稚了?!”
    她?竊取了?屬于?陳稚的命盤,所以在天地規則下?,陳稚仍舊存于?世間。
    一旦她?死了?,陳稚命盤消散,本命燈熄,姬瑤便做不了?淮都?陳氏的陳稚。
    蟬衣雖不清楚姬瑤來歷,也不知她?為什麽要頂替陳稚身份,但以她?實?力,會?行此舉,背後?必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畢竟以她?展露出的實?力,淮都?陳氏對她?并無多少助益,反而還因為她?得?了?不少好處。
    那麽她?有什麽必要頂替陳稚的身份?
    如果不是為利,那就只能是不得?不這麽做。
    雖然?沒有從陳雲起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但蟬衣直覺,姬瑤和那個杏花裏?外重傷瀕死的少女脫不了?關系。
    她?成為陳稚,是不是因為自己原本的身份,無法?光明正大?地行走于?天地之間?
    既然?如此,為了?存續陳稚這個身份,她?也不能殺了?自己!
    這就是蟬衣敢在姬瑤面前有恃無恐的原因。
    她?猜中了?許多,但偏偏錯估了?一點。
    巨狼利爪刺進蟬衣肩頭,這具軀殼立刻為煞氣腐蝕,她?不由發出一聲慘叫,就算不是自己原本的身體,傳遞給意識的痛苦卻并不作僞。
    姬瑤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幕,她?一向不喜歡被人威脅,蟬衣實?在太過自作聰明。
    不過區區妖物,殺了?便殺了?。
    如今即便做不了?陳稚,天道?一時也抹殺不了?她?,只是需另想他法?避過其耳目,于?姬瑤而言,雖麻煩些,但也并非沒有解決的辦法?。
    所以蟬衣想以此為把柄要挾她?,全然?打錯了?主意。
    “別殺她?……”重傷的陳雲起艱難開口,他雙目赤紅,看向蟬衣的目光分明痛恨到極點,話說出口,卻是讓姬瑤不要殺她?。
    姬瑤挑眉,看向一旁重傷的陳雲起,他妹妹既是死在這只蛇妖手中,他又?因何不殺她??
    “你……還要做陳稚……”陳雲起艱難地爬起身來,因為脖頸上那道?焦黑刀痕,他每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他看向姬瑤:“但……你不會?永遠……做陳稚……”
    陳雲起說得?不錯,姬瑤不會?一直是陳稚。
    她?是姬瑤。
    “等……你不是陳稚……我會?……親手……殺了?她?!”陳雲起看着蟬衣,一字一句開口,像是在發下?最為深刻的誓言。
    “我會?親手……殺了?她?,為吱吱……報仇!”
    吱吱是他的妹妹,但……她?也是。
    他說過,只要她?救了?青陽,她?就是陳稚,是他的妹妹。
    陳雲起向來木讷寡言,但他将每件事都?記在了?心中。
    他很想為吱吱報仇,卻不想因此傷了?她?。
    陳雲起曾經見過為天光灼傷的姬瑤,如果沒有陳稚這個身份,她?還能行走于?天地間麽?
    至少現在,讓蟬衣活着,是更好的選擇。
    他已經給她?帶來夠多麻煩了?,不該再多。
    姬瑤對上陳雲起的目光,他應該是最想殺了?這只蛇妖的人,卻偏偏選擇留下?她?性命。
    為什麽?
    為了?……她??姬瑤有些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何感受。
    林中的風盤旋着,四下?一片寂然?。
    人真是奇怪。
    “随你。”許久,她?開口回道?。
    到這時,蟬衣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知道?自己撿回了?一條命。
    “陳先生,我們?其實?不必做敵人。”蟬衣忍着痛楚笑道?,“只要些許好處,我便可以奉你為主,為你保守秘密……”
    “你盡管将此事廣而告之。”姬瑤語氣薄涼。
    姬瑤在淮都?城中掀起那樣大?的風浪,上虞各大?勢力為此多次前往杏花裏?查探,其中情形早已為衆人所知,清楚蟬衣妖族身份的人也不在少數。
    要證實?姬瑤不是陳稚,蟬衣唯一的證據便是自己身上的命盤。但就算陳稚的命盤在她?身上,她?也不可能是陳稚,畢竟兩個人族,又?怎麽可能生出妖族來。
    所以她?想揭破姬瑤身份,便會?先坐實?她?奪陳稚命盤之事。而能奪人命盤的妖物,一旦為人所知,絕無活命之理。
    因此,蟬衣揭破姬瑤身份的代價,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