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作品:《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第一百四十四章
    當看見龍雀自淮都城北振翅之時?, 聞人明?襄心中已經隐隐預感?到,自?己所謀大約要落空了。
    果然,護國大陣一角在龍雀力量下?轟然破碎, 這淮都城再也無法困住姬瑤。
    随着龍雀消散在天邊, 嘯鳴聲中, 熹微天光沖破暗色,長夜将盡。
    聞人明?襄回頭, 對上了司徒銀朱的目光,棋盤經緯縱橫, 兵戈之聲似遠似近。在她擡起手?的瞬間?,赤甲衛士停下?了沖鋒, 令行禁止, 未曾有任何遲疑, 盡數退回至她身後。
    “我輸了。”聞人明?襄閉上眼,輕嘆了聲。
    不?僅是她輸了,這一夜,是王權, 輸給了庶民的意志。
    就算聞人明?襄不?願承認, 這終究也是事實。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 神情不?免籠上些許悵然:“銀朱,你說後世史書會如何記載這一夜?”
    青史之上, 他們是否都會淪為她的注腳?
    聞人明?襄少有地生出幾分迷惘, 她實在不?知自?己的決定是對還?是錯。
    司徒銀朱臉上仍舊帶着恬淡笑意, 全然不?像兩人之間?方才經歷了一場惡戰,她輕聲道:“我也不?知。”
    她不?善谶緯之道, 如何能?知未來之事。
    “你認輸了麽?”她又問。
    聞人明?襄看向?她,目光陡然銳利許多, 片刻後,決絕道:“不?——”
    上虞的王,怎麽能?認輸!
    即便?世人口誅筆伐,也不?會改她心志。
    聞人明?襄從不?為自?己做過的事後悔,從前如此,往後亦是如此。
    “銀朱,我要做上虞的王了。”蒙昧天光中,聞人明?襄再度開口,她看着司徒銀朱,向?她伸出了手?。
    三日後,上虞邊境。
    車辇自?原野呼嘯而過,桓少白和吳長老坐在車駕前方,無論是他們,還?是兩匹雪白龍駒,都已經困乏到了極點。
    兩側,謝寒衣與?姚靜深各乘一騎,護持左右,不?時?擋下?自?後方而來的冷箭。
    車辇中,姬瑤仍在沉睡之中,葉望秋,妙嘉,陳雲起抓緊時?間?調息,并不?敢放松。
    逃出淮都城并不?意味着安全,聞人骁并未小觑姬瑤,既要殺她,便?做了萬全準備,自?然也有對她逃出淮都的應對。
    聞人昭提前數日便?離開淮都,執虎符調集地方精銳,嚴陣以待。
    是以在姬瑤等人離開淮都後不?久,便?為其?察覺蹤跡,領上虞大軍圍捕而來。
    不?過聞人骁料到姬瑤可能?逃出淮都,卻未曾想到自?己會死在她手?中。
    未曾與?之纏鬥,車辇一路向?上虞與?衛國?交界疾行。
    姚靜深等人并不?想屠戮這些聽命行事的軍衛,何況一旦被其?纏上,拖延至上虞七境大能?前來,想要脫身便?麻煩了。
    如今在他們身後,聞人昭身着重甲,領數百麾下?精銳追尋而來,漸漸收攏包圍,像是圍捕獵物的獸群。
    前方淮河分流,衛國?與?上虞的邊界越來越近,秋風蕭瑟,半人高的野草瘋長,透出些許枯黃之色。
    聞人昭與?車辇的距離也逐漸縮短,處于符箭射程之內。
    也是在這一刻,他隐隐聽到了自?淮河對岸傳來的馬蹄聲響起,聞人昭沒有猶疑,高聲下?令放箭。
    箭支如暴雨落下?,其?上镌刻的符文靈光閃動,在下?墜之時?爆裂,便?是三境修士,都難以輕易接下?這樣一箭。
    謝寒衣撐起屏障,與?此同時?,聞人骁已經帶着數騎沖鋒上前,戰意凜然。
    就在獵物将要落網之時?,前方上百重甲鐵騎終于趕赴,為首将領着玄甲,他面上為風霜刻下?深重紋路,目生重瞳,領兵與?聞人昭撞在一處,短兵相接,絲毫不?落于下?風。
    商國?大将将離,麾下?玄石軍以悍勇聞名九州,與?聞人昭同為武道宗師境。
    後方,三千玄石軍緊随而至,馬蹄聲滾滾,王旗在風中飄揚翻卷,其?上玄虎圖騰透出濃重殺伐之意。
    “大商玄石軍奉商王之命,前來迎瑤山君入商!”三千玄石軍前,宿子歇着甲胄奔襲而來,以靈力傳音,口中高聲呼道,聲音穿過曠野,似有重重回音。
    聞人昭所帶精銳不?過數百人,在短暫交鋒後,面對三千玄石軍,他只能?下?令退後,未敢直撄其?鋒。
    便?是這數息之間?,宿子歇已經率玄石軍上前,盾牌舉起,将車辇完全護在當中。
    随着将離示意,令旗變陣,玄石軍橫立長矛,與?聞人骁一方對峙,戰旗在蕭蕭風聲中翻卷,局面似乎一觸即發。
    聞人昭騎在黑狼上,面容沉肅:“商國?率軍前來,難道是有意與?我上虞宣戰不?成?!”
    “商國?與?上虞交好多年,何有此說?”将離笑道,“武寧君稍安勿躁,我今日來此,不?過是奉君上之命,迎瑤山君入商罷了。”
    “你口中瑤山君,不?過是個不?知來歷,冒名刺殺王駕,行悖逆之事的逆賊!是我上虞舉國?通緝的要犯!”
    商國?迎她,是要與?上虞為敵麽!
    對于他這番話?,将離只道:“我不?聞瑤山君有何悖逆謀叛之行,卻聽聞她因聲名過甚為上虞聞人氏不?容,方以強加之罪殺之。”
    即便?姬瑤不?是陳稚,她在上虞所行何曾與?竊國?謀逆有幹?
    尤其?為上虞穩固,聞人氏不?但不?能?令聞人骁身死的消息外洩,還?需做出他尚在人世的假象,這樣一來,姬瑤刺殺王駕的罪名便?更像是聞人氏強加在她身上的借口。
    當夜聞人骁欲以氣運白鳥誅滅姬瑤一事,為淮都內外衆人親見,難以掩蓋,他之重傷,在修士看來,當是因氣運消耗反噬而致。
    這早有先例,史書中,上虞上一位調動氣運白鳥的君王,在離國?退兵後不?久便?因氣運消耗過甚隕落。
    加之衆人只見姬瑤破氣運白鳥,卻無人窺得她後來抹去本源法則,強殺聞人骁一事,更不?信聞人氏說辭。
    如此一來,聞人骁終究是作繭自?縛,天下?只傳其?無容人之量,冤殺賢能?無果,反受其?咎,傷了自?身。
    聞人骁布局殺姬瑤之時?,也未曾想過,他不?僅沒能?殺了她,最後還?死在了她手?中。
    将離神情中不?免帶上幾許諷意,聞人骁如此行事,實在沒有什麽可稱道之處。
    “上虞容不?下?賢能?,我玄商能?容!”他開口又道,商國?以玄色為尊,是以又稱玄商。“今日我領君命前來,接引瑤山君入商。”
    “只為一人,玄商不?惜與?我上虞為敵?!”聞人昭盯着将離,一字一句道。
    “是又如何?!”将離反問,雙目中有湛湛兇光,“君上有言,阻攔者,殺無赦——”
    曠野寂然,只聽到風聲回旋,聞人昭沉默良久,最終擡手?,示意大軍後撤。
    他身邊人數并不?占優,聞人昭并不?打算把自?己最精銳的心腹用作拖延時?間?的消耗品。
    他未曾料到商國?會出手?,已死的聞人骁也未曾料到。
    所以這一局,聞人氏注定滿盤皆輸。
    将離緩緩笑了起來,身旁傳令官再度打起令旗,玄石軍受命轉身,甲胄碰撞間?發出金戈之聲,并未生出混亂。
    玄虎旗飄揚,三千玄石軍浩浩蕩蕩而去,聞人昭冷然看着他們撤出上虞邊境,久久未語。
    宿子歇驅使着坐騎來到車辇旁,在看到衆人雖然狼狽,但還?算平安,至少沒有缺胳膊少腿時?,他繃緊的心弦終于為之一松。
    風餐露宿幾日,宿子歇整張臉都透着股疲憊,妙嘉幾人看上去比他更慘一點,衣袍上重重血跡疊加,早已分辨不?出原色,分明?經歷了不?止一場苦戰。
    但目光相對,彼此都笑了起來。
    宿子歇說:“我來接你們了。”
    他做到了自?己那?一夜的承諾,率三千玄石軍萬裏奔襲,親迎姬瑤等人入商。
    “你是如何說服了商王?”桓少白接過隔空扔來的水囊,飽飲一口,這才有餘暇問道。
    他着實有些好奇。
    一旦迎姬瑤入商,玄商便?注定會與?上虞交惡,便?是有衛國?緩沖,輕易不?會開戰,但貿易往來等勢必受其?影響。
    商王何以願為姬瑤做到如此?就算她已是天命修士,但任其?如何驚才絕豔,似乎也無法以一人與?一國?相比。
    “玄商苦寒,歷來為九州諸侯所輕,又無修行底蘊,人才凋零,今日迎阿瑤入商,便?如千金買馬骨,向?世人表商國?态度。”
    宿子歇頓了頓,又看向?方才醒來的姬瑤,認真道:“而且我相信,阿瑤若入玄商,其?益甚于與?上虞為敵之害。”
    姬瑤的臉色還?有幾分蒼白,她挑了挑眉:“倘若我未有此能?呢?”
    她從不?知,他對她這樣有信心。
    即便?是姬瑤自?己,也并不?确定自?己有如此之能?。
    對此,宿子歇只是聳了聳肩,滿臉無賴道:“反正做都做了,宿昀想後悔也晚了,那?就算他倒黴吧。”
    這才是桓少白等人認識的那?個宿子歇,聽着這話?,所有人都不?免笑了起來,氣氛頓時?輕松了許多。
    他們終于還?是成功了,在上虞舉國?之力的圍殺中全身而退。
    秋風蕭瑟,再過些時?日,當野草完全染上枯黃時?,寒冬便?到了。
    這是姬瑤到人間?的第一年。
    玄商處北地,此時?宿子歇遙望着北方,舉起馬鞭,氣勢昂然,高呼一聲道:“入商!”
    這話?引來了諸多玄石軍注目,他卻恍然未覺,臉上帶着從未有過的放肆笑意。
    話?音在曠野中傳出很遠,葉望秋和桓少白站在車辇上,望着天地間?開闊河山,也高聲呼和道:“入商!”
    入商——
    天元四十七年秋,姬瑤出淮都,經由?衛國?,入商。
    龍淵閣載,天元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公子子歇引瑤山君入商都,是日玄商國?君宿昀出城親迎,以上卿之禮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