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作品:《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別宮外, 長孫府扈從七手八腳地?将長孫恒齡扶起身來?,他發髻散亂,結結實實地摔了個臉着地, 袍袖上都沾染了塵土, 此時心?中驚更甚于怒。
    長孫恒齡此番前來?, 其實可算作玉京世族對姚靜深等?人的一場試探,他擺出的倨傲姿态, 一半是真,一半也是有意為之。
    只是長孫恒齡不曾想到, 自己連姚靜深的面還未見上,就被人直接扔了出來?, 什麽發揮的餘地?也沒有。
    他們怎麽敢?!
    一向養尊處優的長孫恒齡氣血上湧, 桓少白刻意壓制境界, 叫長孫恒齡先存了蔑視之心?,以至于他悍然出手之時,根本?反應不及。
    同樣是四境修為,若真動起手來?, 自己怎麽會?輸!長孫恒齡跌了顏面, 還?要沖進去尋桓少白算賬, 卻被扈從死死攔住。
    這自上虞來?的一幹人等?連長孫府的面子都不打算賣,以他們還?不及長孫恒齡自己的境界, 如今再進去也不過?是自讨沒趣——其中可有三名天命境修士, 真要動起手來?, 沒有任何勝算。
    暴怒的長孫恒齡在?冷靜下?來?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臉色變了幾變,陰沉地?盯着眼前機關宮城, 終于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走!”
    此事絕不會?就這麽算了——
    不過?是被上虞驅逐的喪家?之犬而已,來?了玉京還?敢這樣嚣張!
    天命境又如何?不過?在?庶民中得了些無用的聲名,便當真以為自己如何了不得麽!
    如今他們主動遞上臺階,若這姚靜深識趣,便該将楚原君所藏靈寶交出,而不是妄想能将其獨占。
    真以為有了那位君上支持,他們便能在?玉京中肆意妄為?
    無論那位君上是什麽打算,若沒有玄商世族支持,他們絕不可能在?玉京站穩腳跟!
    這玉京不是他們能放肆的地?方——
    淮都與玉京相距千萬裏?,除非是像聞人骁舉國之力追殺姬瑤這樣足以令九州諸侯為之震動的大事,否則尋常消息傳播的速度實在?有限。
    姬瑤在?淮都行?事,多只局限于淮都中,世人知曉她?聲名,多是因龍淵地?榜與上虞東境水患之事,以及之後聞人骁試圖以氣運白鳥殺她?。
    至于最後一件事為何未成,傳言其實衆說紛纭,即便真相就在?那裏?,也有許多人不肯相信是得上虞黔首所助破氣運白鳥,反而衍生出許多離譜猜測。
    當然?,其中未必沒有聞人氏推波助瀾。
    所以玉京衆多世族對姬瑤的了解着實有限,自然?也不知道她?令桓少白将長孫恒齡扔出別宮一事,已決計算不上放肆。
    明裏?暗裏?窺探着別宮情形的眼線不止一二,是以很快,長孫恒齡的遭遇便已為衆多世族廣而所知。
    身在?商王宮中的宿昀對此保持了沉默,并未就此事有任何反應,讓人難以猜度其心?思。
    長孫氏在?玉京地?位特殊,在?宿昀态度不明時,即便沒有附庸于長孫氏的世族,也不再急于與姚靜深一行?修好,都作觀望之态。
    這樣一來?,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別宮中原本?紛至沓來?的拜帖數目驟降。
    不過?這對姚靜深等?人來?說,也并非一件壞事,反倒省了許多麻煩。
    整個玉京城都在?觀望長孫氏接下?來?打算如何做,但接下?來?幾日卻并不見其對姬瑤等?人發難。
    長孫恒齡其實也不是什麽事都沒幹。
    玉京衆人皆知,宿昀賜下?別宮,奉姚靜深為學宮祭酒,于是諸多宿昀屬意為客卿的修士都得了長孫氏授意,一旦姚靜深相請,便盡數拒了。
    只靠他們幾人,難道還?能撐起一座學宮麽!
    以姬瑤等?人境界,正面相對輕易難以占去便宜,自然?要用些旁的手段拿捏。
    誰想姚靜深遲遲不曾上門?,倒叫長孫氏的布置都成了無用功。
    宿昀所屬意的客卿,卻非姚靜深所屬意。
    不知長孫恒齡作何想,長孫氏一時不見再有其他動作,玉京之中陡然?陷入了近乎詭異的安寧。
    但所有人知道,看似平靜的水面下?,分明有暗潮洶湧。以長孫氏素日行?事,絕無可能将這口氣輕易忍下?。
    不過?玉京的凝滞氛圍顯然?對姬瑤沒有什麽影響,她?從不曾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包括親自将人扔出去的桓少白,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大不了。
    在?上虞大風大浪都見過?了,何懼這等?小事。
    紀微便是在?這片有些詭秘的氛圍中回到了玉京城,入城之後,她?并未先回商王宮,而是徑直去了城西?別宮所在?。
    當這位玄商國相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姚靜深不免有幾分驚訝,紀微來?得實在?堪稱突然?。
    眼前女子看上去三十許,五官平常得沒有什麽記憶點?,膚色黧黑,身量也說不上高挑,就如玄商尋常女子。
    布衣半舊,她?腳下?着草鞋,不像一國相邦,倒像個鄉野間來?的農家?女。
    但就是眼前這個相貌不甚出衆的女子,于玄商危難間挽救了其岌岌可危的財政,輔佐宿昀撐起近年來?頗多風雨的玄商一國。
    “欽天姚靜深,見過?紀相。”姚靜深擡手向她?鄭重,并未因紀微身無修為而有絲毫輕慢。
    紀微向他回以一禮,起身後并未多加寒暄,徑直道:“我奉君上之命前來?清點?別宮靈物,又聽聞瑤山君有數理之問,便請先生帶路,為我引見。”
    她?的語速有些快,寥寥幾句話便将來?意都講明,與說起話來?曲折回環,藏着重重深意的世族全然?兩般。
    這幾日,宿昀其實已經派了人來?将別宮所藏靈物登記造冊,不過?具體如何分割都要由?紀微來?決斷。
    這一點?,足以體現?他對紀微的信任。
    姚靜深很久沒有遇到如紀微這樣說話直接的人了,不過?他并不讨厭如此,口中也未廢話:“那便請紀相随我來?。”
    紀微颔首,示意身後幾名同樣也着褐衣草鞋的青年男女先随宿子歇前去查看已收錄的賬冊,自己随姚靜深前去見姬瑤。
    望着紀微等?人的背影,桓少白不免覺得有些奇怪。
    玄商雖窮,紀微好歹也是一國國相,為何還?要如庶民一般,着褐衣草鞋?宿昀不至對自己的重臣如此吝啬吧?
    吳長老知他疑問,開口解釋道:“據傳上古之時,墨者便多以裘褐為衣,以屐蹻(草鞋)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為極。只道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不足謂墨(注一)。不過?在?截天之戰後,諸子百家?道統多有佚失,傳承不全,如今天下?墨者少矣,願踐行?先賢之言的,就更少了。”
    桓少白還?是有些不明白,以紀微如今身份,便是不守這樣戒律當也無妨,她?如此自苦有何意義?
    墨者……
    他看着前方,有些出神。
    另一邊,姚靜深帶着紀微走進靜室時,姬瑤與謝寒衣正頭碰頭地?拆解讨論宮城中各處機關。當日設計這處宮城的修士在?機關術上的造詣着實不凡,各處機關環環相扣,錯上分毫都不能發揮如今的作用,其中許多甚至不必以靈力便可催動,與數理關聯巧妙。
    兩人以靈力在?空中繪出線條,語速飛快地?讨論着什麽,大約是因為讨論到了緊要處,甚至連一旁進門?來?的紀微和姚靜深都未曾察覺。
    姚靜深略略一聽,分明每個字都聽得懂,但合在?一處卻難解其意。他只感覺一陣頭大,随後苦笑着放棄跟上兩人思緒,轉頭想對紀微說些什麽,卻見她?看着空中以靈力繪出的線條,神情認真。
    很顯然?,她?聽懂了兩人正在?讨論的問題。
    在?姬瑤和謝寒衣就當前問題陷入争論之時,紀微擡步上前,主動加入對話,她?随手自桌案上取過?一支筆,反握在?手中,指點?示意。
    姬瑤和謝寒衣并未因她?的突然?加入顯露出什麽驚色,兩個人的讨論就此變作三個人,紀微就地?盤膝坐下?,融入得極為自然?。
    姚靜深不由?将想出口的話都咽了回去,看着讨論得正熱烈的三人,看來?他們不必他來?介紹了。
    留在?這裏?似乎多餘,姚靜深退出門?外,還?不忘将門?小心?合上,以隔絕室外雜音。
    金烏西?沉,黃昏的日光為玄鐵鑄就的宮牆鍍了一層暗金,葉望秋親自領着幾名宮人穿過?宮城,将匾額挂上宮門?。
    “再往左一點?兒……”葉望秋站在?宮門?數丈外端詳片刻,卻覺得不太滿意,口中指揮着宮人調整匾額位置。
    “不對,再往右一點?兒……”
    怎麽還?是有些不對?葉望秋示意宮人退開,禦起靈力,又将其往上移了兩寸,再退後看了看,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
    夕陽餘晖下?,玄底朱字的匾額染上一重金輝,其上欽天二字如龍蛇起舞,氣勢磅礴,正出自姚靜深之手。
    這算是學宮的門?面,他也是寫廢了不少字,最後才得了這還?算滿意的。
    葉望秋的目光從欽天二字上移開,落向後方機關宮城,往後這裏?就是欽天學宮了!
    為學宮忙碌了這些時日,葉望秋想到這裏?,心?下?也不由?生出幾分自豪與成就感。
    便在?這時,身後破空之聲響起,一支羽箭挾裹着勁風而來?,其勢洶洶。
    在?箭支靠近之時,葉望秋便已有所感,他下?意識護住了周圍宮人,但下?一刻卻意識到,這支羽箭的目标并不是人。
    擡頭望去,只見羽箭穿透了他才挂好的牌匾,箭支上镌刻的符文爆裂開來?,宮門?匾額轟然?從上方摔落,從中開裂,濺起一地?沙塵。
    “我的匾!”葉望秋看着這一幕,瞪大了眼,随即召出了本?命靈劍,暴怒道,“哪兒來?的狗崽子,出來?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