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Lady&Gentleman

作品:《眼镜绅士

    今夜这场喜宴,全港名流聚集于此。

    奈何新郎特立独行,在与到场宾客饮过祝福酒后,便带着新娘驱车扬长离去。

    年家冷静自持的年轻掌权人,在初恋妻子的事情上一向行事高调肆意,这也不是第一次。众人见怪不怪,也不敢多言,还得继续留下来饮完今日的喜酒。

    肖逸文和江亚恩留在宴上主持大局,两个人作为伴郎伴娘,加上肖逸文在圈内的身份,陪着宴客,也算是给足了到场人的面子。

    角落里,穿着暗红色唐装的老爷子,杵着拐杖,慢悠悠的远离人群喧嚣,往外走着。

    肖逸文眼尖看见,跟江亚恩支会一声:“我出去几分钟,很快回来。”

    江亚恩点点头,看肖逸文跟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离了喜宴,外面已是傍晚。

    “老爷子!”

    肖逸文跑上来叫住年老爷子,笑着说:“主桌的位置给您留着您不来,自己一个人偷偷坐角落看孙子和孙媳妇,有意思吗?”

    年老爷子斜了肖逸文的一眼,拿拐杖在肖逸文鞋子上戳了戳,“没规矩的肖家仔。”

    肖逸文忙往后躲了几下,“Viktor规矩,也没见您老多偏宠!”

    即便是这个时候也不忘为表弟见缝插针的鸣几句不平,年老爷子一身傲骨,极重颜面,这次竟罕见的没有反驳。

    他杵着拐杖继续慢悠悠的往外走,肖逸文一路目送,待见到对方快要上车时,他扯着嗓子高喊一句:“下次您重孙百日宴,您可别又像今天偷偷摸摸的来了!”

    远远见到对方有些气急败坏的把拐杖往司机手上一扔,肖逸文这才得胜而归,重回喜宴。

    江亚恩正与席面上的工作人员拿着手机在沟通事项,站姿却只把重心放在一只脚上。

    肖逸文从走过去,从江亚恩手里一把抢了她手机,将她按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什么事情还要我们江总亲自动手,使唤个下属很难吗?”

    江亚恩把手伸向肖逸文,示意他把手机还来,“宾客名单在我手机里,要和他们核对下。”

    肖逸文摆摆手,在江亚恩手机熄屏前又在屏幕上点了下,按亮,“行了,这点小事我来……”

    江亚恩见他滑着自己的手机,当真在和一旁的人对起名单来,便安心坐下休息,弯腰捶腿,才捶没几下,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站起来要从肖逸文手里去抢手机。

    “肖逸文,手机给我。”

    肖逸文惯性滑手机按亮屏幕,一时手误点了返回,回到了相册封面页。

    她不爱拍照,手机里一堆文件商标注册合同,是以一个单独的人像相册,便在里面显得格外明显。

    穿着羊城一中校服的少年,抱着篮球坐在看台边,堪堪露出一个侧脸。

    肖逸文鬼使神差的点进相册,那张照片便清晰的映入他的眼。

    照片上的少年眉心微微皱着,脸上表情极不耐烦,桀骜又冷淡,看起来很拽。

    江亚恩握着手机另一端,看到被放大的照片,一向冷漠的脸上也有了几丝慌乱:“还我……”

    肖逸文没松手,眼神少有的没了笑,直勾勾的盯着她,须臾开口:“心思藏的真深啊。”

    江亚恩更加慌乱的要把手机抢回来,“关你什么事!”

    肖逸文执拗的没放手,两个人开始拉锯战,手机在他们一来一回之间被抢夺滑出掉到了地毯上,江亚恩连忙要去捡,有人率先帮了她的忙。

    “腿疼就别去做让腿更受力的动作。”

    夏即昀弯腰捡起江亚恩的手机,看清屏幕上的照片,递给江亚恩的动作一顿。

    他以为自己眼花,但照片上人的长相,的的确确和他所想的一样。

    没人会认不出自己。

    夏即昀站直身体,对上江亚恩僵硬的表情,他也愣住:“江亚恩,你……”

    肖逸文换了个懒散站姿,口吻也变回从前懒懒模样,似是看戏般说到:“妹妹仔将捧花交给你还真是没交错啊。”

    他口中的那束新娘捧花,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江亚恩的座位上。

    今日的新娘,将最美好的爱情祝福,亲手送给了最好的朋友,并说:“希望亚恩也能早日收获甜美浪漫的爱情……”

    新娘的祝福应了验,藏在新娘朋友心底多年的少女心事,在这一刻浮现于人前。

    将新娘带走的新郎,径直驱车回了港城半山的别墅。

    借着港城天空的粉色晚霞,颜以沐看见别墅露出的一角。

    女孩的脸上染上和窗外粉霞一样的颜色,“年鹤声,你开车就是为了带我回家啊?”

    别墅大门开启,年鹤声开车进入,“对。”

    颜以沐有些不满的捏了捏身旁男人的手,“你怎么脑子里就想着这些事情……”

    还以为他把自己从婚宴上带下来,是要带自己去什么特别的地方。

    年鹤声停好车,侧目瞥见颜以沐被身后头纱半

    遮住的绯红脸颊,结合她刚才说的话,挑眉反问道:“我脑子里在想哪些事情?”

    今天办结婚典礼,都把她从宾客面前提前带回家了,想的还能是哪些事情?

    颜以沐跟他胶着,“就是那些。”

    “哪些?”

    颜以沐抿了抿唇,脸颊都鼓起来。

    年鹤声笑着把她头纱撩到身后,“今天是新婚夜,请问年太太,我不该行使作为你丈夫的权利吗?”

    什么话从他的低沉似大提琴的嗓音里说出来,都会变成动人无比的缱绻情话。更何况他现在还在以从容不迫的口吻,在向他的新婚妻子讨要丈夫的权利。

    颜以沐脸颊升温,羞赧的反驳不了。

    年鹤声熄火下车,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对他的新娘展臂露怀。

    颜以沐穿着婚纱投入年鹤声的怀里,被他紧紧抱住。

    两人安静的相拥数秒,颜以沐见他还没有动静,“怎么了年鹤声?”

    年鹤声摇头,另一只手勾住她腿弯,忽的将她打横抱起来。

    颜以沐双手勾住年鹤声脖子,“我可以自己走的。”

    她的婚纱裙摆太重了,现在全身的重量要比平时重很多。

    年鹤声低头在她脸颊上落了一个吻,“怎么能让我的新娘婚纱染尘。”

    他抱她一向游刃有余,即便是身着华丽的婚纱裙,于年鹤声来说依然不算什么。

    而他也只是不想让她身上的洁白变脏。

    颜以沐安安静静的倚靠在年鹤声胸膛,小巧的下巴仰着,目不转睛的看她丈夫的侧脸,唇角的弧度情不自禁的往上翘起。

    她聚精会神的看了年鹤声好一会儿,发现他们还没回到房间,这才疑惑的将视线扫向四周,“年鹤声,我们不回卧室吗?”

    年鹤声笑问她:“这么着急回卧室?”

    颜以沐收紧环住他脖子的手,“不是你要带我回卧室的嘛……”

    怎么说到她头上来了。

    “卧室要回。”年鹤声眺望晚霞之下,从树影之中露出一点轮廓的白楼,“在这之前,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颜以沐顺着年鹤声的视线看过去,看见那栋楼后不自觉的收紧手指。

    她又悄悄看了年鹤声一眼,他平静如常,还是那副淡淡的看不出来情绪的模样。

    但颜以沐心底却很清楚,年鹤声能跨出这一步,需要迈出多大的勇气。

    她极力在他怀里放松,不让自己紧张

    的情绪感染到他。

    年鹤声已经做了决断,他现在既不需要劝慰,也不需要鼓励。作为他的妻子,颜以沐要做的,就是安静的陪着他一起,去面对他多年的心结。

    生了红锈的铁门虚掩在眼前,年鹤声抱着她在门口停下脚步。

    颜以沐从年鹤声怀里下来落到地面。她屏住呼吸,没有去看眼前的景色,而是仰头从年鹤声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清了他眼底的景色。

    尘封在记忆里的往昔和至亲纷至沓来,过往种种,如放映片在他眼前、脑海不断闪过。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诸多情绪齐齐涌上他心头。

    年鹤声搭在身侧的手无声握紧,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现。

    一双柔软的小手忽然包裹住他,他回神垂眸,望进颜以沐那双小鹿眼。

    澄澈可见底,似玻璃珠般透亮,里面满满的印着年鹤声的脸庞。

    连言语都不需要,只一眼,年鹤声心底那些晦暗的躁动暗流,便消散的干干净净。

    让他的新婚妻子为他担心,是他做丈夫的失职。

    年鹤声反握住颜以沐的手,十指交握紧紧扣着,一手牵着她,一手推开大门,走进困扰他多年之地。

    天边粉色晚霞倾斜,冷色调的欧式白楼,身上都裹上了一层暖色的橘粉调,褪去了清冷寂寥,变得温和亲切。

    好似在用这种方式,无声的迎接它离开多年的主人。

    白楼前的花园,半年多以前种下的粉白玫瑰,此刻终于长出了一些绿芽,重获新生的土壤被一堆生机勃勃的绿色小芽覆盖,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

    颜以沐蹲在花圃旁边,指着这些芽,兴高采烈的对年鹤声说:“它们长出来了!”

    年鹤声半蹲下身,细致的将她的婚纱裙摆移到干净空地,又站起来让她和自己一起坐回到身后的椅子上,“开心吗?”

    颜以沐连连点头。

    她亲手种下去的种子,里面倾注了她对年鹤声的爱意。现在这些种子终于肯发芽抽新枝,她的心意得到了回应,那是否说明,年鹤声也能彻底解开心结?

    她满脸期待的望着他,发现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比天边的晚霞色还要柔和。

    “你带我回家……”颜以沐后知后觉,“就是为了让我来看它们吗?”

    “嗯。”

    刚才突然从家里佣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年鹤声知道她会开心,所以第一次抛下婚宴的宾客,带着她回家。

    他想要

    她开心,她也想让他开心。

    颜以沐唇边笑容淡了一点,她抱住年鹤声的手臂,语气尽量显得平常,“年鹤声……你开心吗?”

    被颜以沐半推半就的迫着,来面对曾经的疮痍,将自己的伤口再度暴露在人前,那些灰暗的童年记忆又会再次侵袭他的四肢百骸。

    他会开心吗?

    年鹤声沉默。

    颜以沐更加用力抱紧年鹤声的手臂,小鹿眼里起了一层热雾。

    她是不是做错了?

    其实无论年鹤声正不正视那些过往,都不会影响她对年鹤声的看法。颜以沐只是也想成为年鹤声的避风港,在年鹤声迷惘之时,颜以沐也能挡在年鹤声前面,牵着他的手,替他拨开迷雾。

    可是她的方式是否太一意孤行了?

    因为让年鹤声正视过往,无疑也会再次让他受到伤害。

    泪珠在颜以沐的眼眶里打转,“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年鹤声用指腹逝去她眼尾摇摇欲坠的泪珠,“能走进年鹤声心里,为年鹤声解开心结的人,只有颜以沐。”

    凭着一股对他的爱意,用着最纯粹的直白方式,执着的想为年鹤声斩去困扰他心的荆棘。

    她做到了。

    年鹤声那片布满阴霾的灰色地带,被颜以沐带来了和煦的春风。

    颜以沐破涕为笑,“那下次花开的时候,你是不是还会陪我来看?”

    “不是下次。”年鹤声温声纠正颜以沐,“是每一次。”

    每一次花开,年鹤声都会陪着颜以沐来看。

    颜以沐将头靠在年鹤声的肩膀上,今日新婚的新娘子望着前方的嫩芽,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似已经能看见不久的将来,这里盛开粉白玫瑰的景象。

    “年鹤声,那我们说好了。”

    “嗯。”年鹤声揽住妻子的肩头,似承诺也似保证的重复妻子的话,“我们说好了。”

    在这片只要盛开,便会常开不败的粉白玫瑰花园,他们说好了要看一辈子的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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