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东都

作品:《纨绔夫君的内阁之路

    第一百一十章

    裴卿一回来,便有忙不完的事,凤城重建,中州边关几个要塞的防范一样都不能挪下,天没亮起来,半夜才歇息。

    得知哑女的消息时,哑女已经被谢县令关进了牢房。

    谢恒的心腹把一方绢帕递给了裴卿,“谢大人说,这绢帕是在从那位姑娘身上所搜,见有王爷的名字,特意差小的来问王爷,是否认识此人。”

    裴卿一眼便认了出来。

    手帕是他当初在南城山头的村落中,临走之际心生悲悯,想给哑女一个平顺的后半生,送给她当作日后与谢兄联络的凭证。

    他一生只送过她一人,自己知道对方是谁。

    本以为她还在东都,没想到人竟然来了凤城,难怪他的人一直找不到。

    在去地牢的路上,谢恒的小厮便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姑娘貌似不会说话,追她的铺头乃南城那边的官差,据说是个村长的儿子,指控她杀了自己的父亲,大人再三确认是否属实,那姑娘一声也没辨别,点头对杀父之事供认不韪。但也指控了那名捕快,给大人看了胳膊上的伤,上面有几处抓痕,应该是那捕快见色起意,生了歹心。南城那边乃东都管辖,大人无法定罪,只能将人暂且扣留,如今两人均在牢里,如何处置,大人等着王爷的示下。”

    经历过刀剑和生死,阎王殿前走了一圈,再回到东都,脸还是之前那张脸,但神色和气度却不一样了。

    成熟了,也干练了许多。

    到了县衙,谢恒还没走,挑灯等着人来,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便知道裴卿确实认识那姑娘,迎出去把人带到了地牢,吩咐官差把牢门打开。

    牢房内哑女正缩在角落,听到牢门传来的动静声,又往后退了退,防备地抱住了胳膊,瞧见一盏灯朝着她照了过来,光芒刺着眼睛,她没看清是谁,也不敢看,只紧紧地蜷缩住身子,等裴卿走到跟前,把手里的灯盏搁在了地上,半晌都没出声,哑女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到裴卿的脸后,哑女眸子一怔,呆了片刻,立马又躲避开,更不敢看他。

    裴卿握住她胳膊,“起来。”

    哑女直摇头没动,拒绝了裴卿的相救。

    她杀了人,她得偿命。

    能到了这儿,干干净净地死去,她已经很知足了。

    她只是嘴不能说,耳朵却听得见,那日裴卿同裴元丘心腹所说的话,她都听见了,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与他同行人的那位公子和姑娘的身份。

    那些都是她遥不可及的尊贵人物。

    她何德何能,能得了他的垂怜,那一方手帕留在她那里,她从未想过要拿出来,但那把他留着自己的短刀,她却派上了用场。

    她终究还是杀了她的父亲。

    几人走后,父亲在他们身上吃的苦头,受到的侮辱,全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对她的鞭打变本加厉,“那公子不是同情你吗,你怎么就没问他要点银钱?”

    父亲从她身上搜刮走了姑娘留给她的二两银钱后,仍不死心,日□□问她,“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没有给你留什么东西?”

    鞭子抽在身上,她苦苦求饶,“没有,什么都没有......”

    终于一日他醉酒后,把她推在床榻上,狰狞地告诉她,她不过是他从旁人家里偷来的婴孩,她压根儿没有母亲。

    说要把她卖给村长的捕快儿子,但卖之前要她先伺候她。

    面对着那张陌生而丑陋的嘴脸,她没忍住,用了裴公子留着给自己的那把刀,将养育了自己十七年,而她也真心奉她为父的人杀了。

    裴公子告诉她,“为自己而活。”可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如何活。

    她杀了人该偿命。

    白日从谢大人那,她已经知道裴公子如今已经贵为王爷,他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能有今日的地位,她为他高兴。

    他那般善良高贵,她不能去脏了他。

    被村子的儿子追了一路,她逃到了这儿,已费尽了最后力气,能找到明事理的官差,干干净净地上路,与她而言便是解脱。

    裴卿没拉动,便俯下身直接把人抱了起来,不顾她惊愕的神色,平静地道:“杀了便杀了,我宁王想要护一个人,还护不了吗?”

    —

    幸好有那位捕快,哑女说不了的话,裴卿都从他嘴里逼问了出来。

    “他王麻子连媳妇儿都没有,能生出那么好看的女儿?山头上的村民暗里谁不知道是他从外面偷回来的......”

    最初王麻子一心想要有个娃,终于拐回来了一个,对哑女倒是真心疼爱,可好景不少,抱回来没几日,突然发现她竟然没了声儿,不吵不闹,连哭都不哭了。

    为了让她说话,王麻子什么招都使出来了,恐吓毒打,但无论他怎么打,哑女只流泪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没过多久,便被村里的人知道,暗地里人嘲笑他偷娃偷了个哑巴出来,王麻子心头有气,回来后全都发泄在了

    哑女身上。

    一是怕她跑了,二是不想被人嘲笑,特意迁到了山那头,也不让哑女出来见人,只要超出个山头便会被揍。

    那捕快前段日子回来休沐探亲,无意中见到了哑女,被其美貌吸引,得知是王麻子的哑女后便动了歪心,给王麻子出了二十两的价钱,让他把哑女卖给他。

    村长的儿子给他当女婿,还是个在南城当差的捕快,往后他这个当岳父的岂不是也跟着长脸了。

    王麻子自然乐意。

    可当哑女穿上了村长儿子买回来的嫁衣后,那一刻王麻子突然才察觉到了哑女的姿色。

    自己养了她一辈子,总得先报答他。

    之后便有了哑女杀人的一幕。

    等到村长的儿子抬着轿子来接人,可怎么也没想到,王麻子倒在血泊中,已经死了,哑女不知踪影。

    捕快靠着在南城的人脉,很快就有了哑女的消息,一路追到了东都,那哑女瞧着娇小,可干了十几年的农活,腿脚灵活如兔子,愣是被她逃了几回。

    好不容易在凤城抓住了人,又被她一口咬住手背,肉都险些掉下来了,只得松手,一个不留神,她竟有胆子跑去衙门敲鼓。

    捕快图色不成,被耍了这一路,还自个儿被关进了地牢,一时恼羞成怒,不知裴卿身份,激动地道:“那匕首在我手上乃物证,我亲眼所见王麻子的死状,便是人证,身为捕快我有义务和责任逮捕她归案,她却污蔑于我,让我也陷入牢狱之中,大人眼睛雪亮,定不会让这等手刃养父之人得逞,还请大人放我出去,把人交给在下,由在下带回南城处置。”

    小妮子敢与官斗,这回要落在他手上,他非要弄死她不可。

    说完好半天了,却没见跟前的人反应,“大人......”

    裴卿问:“人证物证,都是你?”

    捕快点头。

    裴卿同阿福使了个眼色,“干脆点。”

    没等捕快反应过来,阿福上前一刀子划了他喉咙。

    裴卿转身看向身后一脸冷静的谢恒,“劳烦谢大人处理一下。”

    —

    哑女被裴卿带到了宁王府,安排在了后院,“你安心住下,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没人会再抓你。”

    哑女要对他行跪,被裴卿扶住,“你没错,不必跪。”

    哑女愣了愣,呆呆地看着裴卿,她杀了人,怎会没错。

    “要是我,我早就杀了他。”裴卿抬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头,安

    抚道:“不用怕。”

    裴卿与其他三人相比,属于五大三粗的类型,即便唇角往上弯在笑,也看不出来半点风雅,反而越笑越憨厚。

    可在哑女眼里,便是最好看,最温暖的。

    夜里的梦魇再次把她逼醒后,哑女便想起了那道笑容,走投无路地到了他的书房外,怕被发现,蹲在了长廊的柱子后,偷偷地看着那屋子里亮起来的光。

    养父一死,在这个世上,她相熟的人只有裴公子。

    除了养父之外,他是头一个与她说话的陌生男子,也是唯一一个待她温柔之。

    噩梦和未知的害怕,比起她一人住在林子里还要可怕。只有这般靠近那丝温暖,她才没那么害怕。

    等裴卿半夜从书房出来,便见前面的廊下蹲了一道影子。

    走过去后,哑女不知已蜷缩了多久,一双腿发麻,一时起不了身。

    裴卿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问道:“害怕?”

    哑女点头。

    从深渊里出来的人,知道待在深渊里的滋味,裴卿把她拉起来,伸出手轻轻地抱了住她,“别怕,我在呢。”

    哑女知道自己不该碰他的,可她控制不住,贪念那份温暖,不由也轻轻地拽住了垂在他腰侧的衣袖。

    感觉到了她对他的依赖,裴卿微微愣了愣。

    自己这辈子被无数人照顾过,母亲、谢兄、周邝、崔哖、最后是靖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旁人的寄托。

    心头的自艾自怜,化成了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低头同哑女道:“住我屋里吧。”

    —

    过了一段日子,王府内便传出了流言,说王爷身边新收了一位贴身婢女,不仅伺候王爷的吃穿,还同王爷同吃同住。

    谣言一起来,个个都开始议论,有人叹息,人虽聪明伶俐,可惜是个哑巴,不然凭其姿色,怎么着也能封个侧妃。

    “王爷,有件事,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卿乜他一眼,“本王让人把嘴巴替你缝上。”

    “还是不辛苦王爷。”阿福欲言又止,“都在传......”

    “传什么了?”

    “王爷是不是要收哑女做通房......”

    裴卿眉头一拧,还未发话,便见崔哖从门外走了进来,同前些日子的精神劲全然不同,整个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拖着双腿,走到裴卿跟前,有气无力地摊子椅子上,“王爷,我要报官。”

    裴卿纳闷,“被打劫了?

    ㈤)

    也差不多,“我被骗了,裴兄,我又被骗了.....

    崔哖半点面子都不要了,当着侍卫的面,抱住裴卿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那该死的姜骗子,裴兄一定要替我找到她,这回她说什么你也不能相信,见到人,直接绑了扔到海里,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还是要亲手宰了她。

    裴卿听得云里雾里的,“姜姑娘?

    “姜什么姑娘,她就是个骗子。

    崔哖肠子都悔青了,“五百两啊,铺子昨儿收来的一笔款,全都被她卷走了......

    原本自己也不相信她,可她实在是太会了,做起事来麻利又机灵,还能替他算账收款,甚至还给他出谋划策,打倒了竞争方。

    短短半月,便让他放松了警惕。

    这不昨儿刚把一家铺子的账房交给她,早上便发现,人财两空了。

    五百两银钱对他崔哖来说不多,可那是他的尊严啊。

    哪有一个精明的生意人,被骗了一次,还会被骗两次,这口气他讨不回来,这辈子都会被人嗤笑,也不用做生意了。

    裴卿也有些意外,自己都亮明了身份,平常姑娘怎会有胆子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行骗。

    一番查下来,福州倒是真有个渔女叫姜瑶,可人家一直都在家里坐着,从未离开过福州。

    画像都拿了过来,两人模样完全不一样,正主是黑珍珠美人,女骗子则白成了一道光。

    裴卿接着让人查,半月过去,一点音讯都没有,最后还是谢恒给了个线索,“我听说,河西河北两位王爷一倒,城中官僚混乱,倒是出了一些有名的江湖人士,照崔公子的描述,有一人比较符合。

    “谁?

    “淮夭,在外的名号为菩萨娘娘,擅长易容,腿脚功夫不错。

    能徒手爬那么高的船,肯定是她。

    崔哖忙问:“她是干什么的。

    “江洋大盗。

    崔哖:......

    “果然不是个好东西,裴兄,借我些盘缠,我要去河西,不把人抓回来,我也不用回来了。

    —

    东都东宫。

    温殊色看着两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搀着太子妃进来,平坦的小腹看上去什么都没有,里头却已经有了货真价实的小皇孙。

    自己呢,月信刚过十来日。

    想她同谢劭成亲那会儿,阿圆才同周世子订亲,后来自己和郎君把床都压塌了,她才成婚。

    这辈子她什么都走在她前面,比她先成婚,比她先圆房,可有什么用呢?阿圆比她先有了孩子,将来无论是男是女,自己的孩子都要称阿圆肚子里那位一声‘哥哥’或‘姐姐’。

    父母不争气,孩子都要矮了一截。

    郎君每日也在努力耕耘,自己的身子大夫也看过了,好得很,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

    明婉柔完全不知她脑子里的嫉妒和羡慕,坐下后,替她着急,“听说今儿皇上下旨,谢指挥要去河西河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