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屋子里还是飘着浓浓的中药味,可蒋昭英却没有再提过这回事。

    孟璃来了之后，她比靳时跃都要先一步说话：“这儿用不着你来。”

    “你辛苦一天了，赶紧出去歇着吧。”

    蒋昭英摆了摆手,走到孟璃面前，“璃璃，你要适应，在咱家啊，厨房向来是男人的地盘儿，别管他了，让他自己忙活吧。”

    “没事儿，我不累,我真不累。”孟璃的头摇成了拨浪鼓,然后迅速往靳时跃身边挪步，挽住他的胳膊,“他才最累呢,飞了一天航班那么辛苦，还要给我做饭，我要真的坐在外边等,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哈。”

    她挽住的哪里是靳时跃的胳膊啊,分明是救命稻草。

    在这种关键时刻，她是万万不敢跟蒋昭英独处的。万一蒋昭英要是问她中药的事儿,她该怎么回答？

    靳时跃其实也想叫孟璃去等着就好，这里不用她帮忙。可孟璃不停暗戳戳给他使眼色。

    靳时跃心领神会。

    “妈,您去外边等着吧。”靳时跃转过身来,对蒋昭英说，“我俩都好几天没见了，您在这儿站着,属实太亮了点。”

    “........”

    这话已经非常明显了。

    蒋昭英无奈又认输地笑了笑，“行，我电灯泡，我多余！”

    “那你俩好好腻歪吧，我出去我出去，行了吧。”

    蒋昭英离开了厨房，朝客厅走过去了。

    现下就剩下孟璃和靳时跃两个人在了，孟璃才敢大口喘气。

    她小声问靳时跃：“妈问了吗？”

    “问了。”靳时跃说。

    孟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你怎么说的？”

    “就说是我喝的。”

    靳时跃轻描淡写，“我也跟咱妈提前表态了，可能不会要孩子，让他们有心理准备。”

    孟璃像是有所预感，“你跟妈说是你不想要？”

    靳时跃点了下头。

    靳时跃将所有的问题都揽到了他自己身上，她知道他这是在维护她的自尊，也为了不让他们对她有所成见。

    孟璃心里很感动，同时也很难受。

    她没说话。

    靳时跃便低头凑近看了看她。

    发现她眼睛都红了一圈。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靳时跃的手心有水，他便用手背碰了碰她的眼尾和脸，“怎么了这是？”

    孟璃不想让他看见，于是就扭过头躲开他的手。

    靳时跃收了收胳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

    下巴蹭蹭她的发鬓，怜惜又温柔地吻她的额头和眼睛，“别想那么多，嗯？”

    孟璃的脸埋进他的胸膛，被他的气息围绕，心里安定下来不少。

    同时，也莫名激发起了一股，勇气。

    她用力回抱了一下靳时跃，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他。

    往厨房外走。

    “你去哪儿？”靳时跃问。

    “去找妈。”孟璃回答。

    她走到客厅，蒋昭英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应该是聊工作的事情，她表情看上去很严肃。

    张姨不在，蒋昭英来了这么久也没人倒水。

    孟璃便去给蒋昭英泡了一杯她平常喝的花茶，端过去，放在蒋昭英面前。

    蒋昭英看见她，严肃的神色立即收敛，转变成慈爱的微笑，用无声的口型对她说了句“谢谢”。

    孟璃在蒋昭英旁边的沙发坐下。

    蒋昭英继续讲电话，雷厉风行，女强人的模样。

    气场瞬间就拉开了。

    孟璃光是坐在这儿，都已经被她的压迫感压得内心惶惶。

    忐忑不安极了，不知道等会儿她说的话，蒋昭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也会当场跟她变脸吗？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蒋昭英已经挂了电话，将手机放进了包里，端起孟璃给她泡的花茶吹了吹，打趣着说：“你老公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孟璃脸一红，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羞赧地摸了摸脖子。

    生怕刚刚酝酿好的勇气溜走，所以在这一刻，她心一横，眼一闭，一鼓作气道：“妈，我想向您坦白，中药其实是我喝的，因为我身体出了一点问题，需要调理。”

    蒋昭英迟疑几秒，“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孟璃低下头不敢去看她，如实道：“卵巢早衰......医生还说.....会影响怀孕。”

    蒋昭英沉默了。

    还端着手中的杯子，像是无意识地吹，猜不透此刻在想什么。

    孟璃心里发慌，整个人像是在走钢丝，没有一点安全感。

    “对不起，妈”孟璃抿了抿唇，“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有这么多毛病......我也不想拖累......”

    “你这孩子，道什么歉？你生病了，为什么要向妈妈道歉？”她的话都还没说完，蒋昭英便立即打断。

    她将杯子放下，走到孟璃身边，坐在她身旁，揽住了孟璃的肩膀。

    完全没有了刚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模样，声音柔得像水，“你听妈妈说，你不用在这件事上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不要想拖累不拖累的问题，因为这根本就不存在！你现在就先好好调理身体，至于孩子嘛，咱就顺其自然，有就生，没有就不生，很简单的事情。”

    “我跟你爸，不是那么古板封建的人，不在乎这些，我们只希望啊，你跟时跃，你们俩幸福健康就够了。”

    “刚刚时跃还跟我说啊，他说你没有义务为他生孩子。”

    “这话说得很对。咱们都是女人，身体是自己的对不对？生不生孩子完全是咱们说了算。”

    蒋昭英很温柔，但她的每一字每一句又非常有力，直直地往孟璃心窝子最软的那一处敲。

    敲得心鼓鼓胀胀。

    孟璃的眼睛瞬间湿润，浮现起一层层雾气，她咬着唇隐忍着。

    她是真的没想到蒋昭英会说出这番话。

    当真感动得一塌糊涂。

    “谢谢您，妈，真的谢谢......”她一开口就是哽咽之音。

    “哎哟，你怎么不是对不起就是谢谢啊，”蒋昭英笑了，手去擦孟璃的眼睛，“好了好了不哭。等会儿时跃看见了，指不定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说着说着，蒋昭英就又像是被逗乐了，笑得停不下来，“时跃刚刚还跟我说中药是他喝的呢。还学会撒谎了，这有什么不敢说的？他老妈会吃人还是怎么着？”

    “他也只是为我着想，”孟璃替靳时跃辩解，“您别怪他。”

    “得得得，你们两口子啊，简直一个鼻孔出气哟。”蒋昭英倒也欣慰，“不过我儿子时时刻刻把靳家家训铭记于心，这一点确实值得表扬。老婆永远都是第一位！”

    孟璃的心暖洋洋的。

    不怪靳时跃如此优秀，毕竟他有着全世界最好的父母，最好的榜样。

    --

    孟璃现在晚上十点准时睡觉，七点半喝了药之后就去洗澡，洗完澡出来，靳时跃就给她按摩穴位。

    按了一会儿，孟璃就开始蠢蠢欲动，抬起腿，脚趾蹭了蹭他的小臂内侧。

    “怎么了？”

    靳时跃神色认真专注，“哪儿不舒服？我力道重了？”

    孟璃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下一秒胳膊撑着身体坐起身，腿顺势夹住他的腰，手也一勾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往下一压。

    昂起头吻上他的唇。

    她今晚像是格外急不可耐，一边吻他，一边推他的肩膀，将他推倒在床。

    他们都刚洗完澡，身上还只是简单的浴袍，还没换睡衣。这倒也方便了彼此。

    孟璃一掀他松松垮垮的浴袍，吻便从他的唇往下移，吻过他的喉结，直至他的胸膛。

    靳时跃喉结滚动，呼吸也变沉。

    其实从她例假结束到现在，他们都还没做过，因为孟璃要调整作息，早早就要入睡，也或许是没什么心情。

    可今晚，越发心猿意马，久违的欲-望回归，如同干柴烈火，根本不需要点燃，自己便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靳时跃躺着没动，任由她为所欲为。

    她微微起身，又缓缓坐下。

    他情不自禁去握她的腰，牵她的手。

    两人双手十指相扣。

    他抬眼仰望她，看她脖颈纤长，看她发丝撩动，看她肩膀微蜷。直到力气耗尽，气喘吁吁地往后一躺，他便迎来了时机，抓紧她的手指，顺势起身。

    吻她，怎么吻都不够。

    吻到她吃痛的嘤咛，呼吸告急般推搡闪躲，他还是不肯轻易罢休。

    她双手抓着他的腰，手心下是他肌肤上粘腻的汗水。

    也随着他肌肉的紧绷和晃荡，根本抓不稳。

    直到某一刻，他突然伸手去拉抽屉，快速拿出一片，咬在唇边匆忙的撕开铝箔纸。

    可孟璃却立马出声阻止，“别，不要那个。”

    他们时常在结束前再做措施，可此刻，孟璃却突然决定抛开一切。

    靳时跃唇上还叼着银色铝箔纸，眸光发沉。

    孟璃拿下来，毫不犹豫地甩到一旁。

    然后捧住他的脸，献上自己的吻，说了一句足以让他疯的话。

    “老公，全给我。”

    ---

    或许有了长辈的理解和支持，让孟璃更加有了动力。

    之后，蒋昭英还带她去看了很有名的中医，重新开了几副药。她也有定期复查，激素六项还是不正常，可好消息是囊肿消了一点。

    日子还是像往常那样过。

    靳时跃飞航班，她忙咖啡馆。

    他每到一个城市都会给她带回来礼物和特产，她现在尽量少喝咖啡，所以出了新品，只能让靳时跃当小白鼠试喝。

    到了晚上，依旧会行夫妻之事。

    自从上一次孟璃不让他戴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做过任何措施。

    从寒冬到了早春，再到接近入夏，她的肚子还是没动静。

    每一次她都会算排卵期，然后抓紧时间和他做。

    之后隔几天再用验孕棒验一验，每一次收获的都是失望。

    她也时常去佛堂。

    这个靳时跃跪了一天一夜祈福的地方。

    怀揣着满腔的虔诚跪拜祈求。希望神灵能听见心声。

    她知道这世上存在太多遗憾，遗憾好像是人生常态。

    可有遗憾，才会有期待。

    她如今最期待的事，就是能孕育新生命。

    像是陷入了某种执念。

    今晚，在结束后，靳时跃抱住她，呼吸喷薄在她耳侧，嗓音低沉有力，“别再验了，嗯？”

    孟璃抬眼看他。

    “孟璃，我想跟你做-爱，做一辈子，”靳时跃吻她的唇，双眸幽深一片，“这应该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而不是一个程序化的任务，你不要再有那么大压力。”

    “我们就顺其自然，好不好？”

    孟璃沉默。

    靳时跃微低了低头，鼻尖蹭蹭她的，“就试着看淡一点放松一点，随心所欲一点，好不好？我不希望你被这件事困住，我想你开心。”

    又沉默了片刻，孟璃最终妥协般长叹一声，点头，“好吧。”

    她答应靳时跃，不再去刻意记排卵期，不再像疯了一样没完没了地去验孕。

    她决定听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看淡一点，放松一点，随心所欲一点。

    生活不该止步于此，被困于牢笼。她已经尽力而为，其余就交给天意吧。

    人一旦放过自己，日子好像就会轻松许多。

    幸运也会随之降临。

    所以在顺其自然的某天，

    他们的孩子，随着夏天的脚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