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止是柴荣，就连右区其他赛手都噤声了，显然都对新出现的少年讳莫如深。

    云奚好奇地抬眼看去。

    那是一名全身遮在兜帽下的少年，黑色的长兜帽衣服将他遮掩的严严实实，宽大的兜帽下倒是露出了几缕黑色的碎发还有隐绰的苍白的脸。

    像是常年不见光的鬼，避开阳光，居于黑暗。

    感受到云奚的目光，对方抬眸看向云奚。

    她这才发现，对方竟然有对稀有的鸳鸯瞳。

    一只眼深猩如血，另一只眼熔炼如金。

    看上去煞气满满，有种不祥又诡异的气息，叫人心中发寒。

    虽然她是第一次见现实版的鸳鸯瞳，但这样盯着人看好像不大好。

    云奚礼貌地收回视线。

    少年从柴荣让开的门口走向了左区。

    然后直直朝着云奚的方向走来，然后停在了放置袋装营养液的柜台前。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营养液放置区，空空如也。

    最后一袋正被云奚叼在嘴巴上。

    他沉默的双色瞳，缓缓转向旁边咕噜咕噜吸食营养液的少女。

    “嗯？”收回目光后，自顾自喝营养液的云奚发觉对方的视线，正呆呆地落在自己手上抓着的营养液上。

    她看了看自己右手抓着、已经被吃了一半的营养液，再看向被自己一扫而光的营养液放置区时，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缕心虚。

    轻咳两声。

    “啊。抱歉，营养液被我喝光了。今天有一点饿。”

    不是她爱喝营养液，故意将营养液喝光。而是营养液比起饭菜吸收转化效率最高，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是最快的补充能量的方式。

    其他人：“……”

    整个食堂的营养液都被你吃光了，你竟然说有一点点饿？那是亿点点吧！

    他们再看向云奚身边的少年，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个可不是柴荣那种好对付的人。

    出手，非死即伤。

    整个青铜级的所有赛手，都没人敢得罪。

    和其他赛手只要非必要时刻，就不吃营养液只喜欢享受美食一样。

    这位打进入黑火试炼场以来，就没碰过营养液之外的食物。

    整个食堂，除了偶尔好奇改换口味的人，营养液就只有他一个人消耗。因为营养液消耗量小，所以食堂放置的并

    不多，也就平时一周的消耗量。

    谁知道，今天两小时不到就直接给云奚搬空了。

    少年沉默地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要不，让食堂再补充点来？”云奚建议到。

    见他一直盯着她手上的营养液，云奚只觉得本就不好吃的营养液更加难以下咽了。

    她放下啜在口中的营养液，“你别看着我啊，你看着我我要喝不下去了。”

    谁受得住吃东西的时候，一个陌生人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

    尤其是对方的视线，存在感还十分明显。

    如果不是秉承着打开了就不能浪费粮食的原则，不用使用急于补充能量后，云奚也不喜欢喝营养液，刚愿意享受一下食堂里热腾腾的食物。

    不过好在，她觉得自己还能吃。食堂里的正经食物她说什么也不会浪费。

    allin！她都要！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一只手苍白的手就伸了过来。

    一闪而逝的冰冷体温从手背上一擦而过，沁得让人一个激灵。

    等云奚反应过来时，手里喝了半袋的营养液已经被抢走了。

    云奚：“？？？”

    一转头。她的营养液正被对方拿在手里，面无表情地吮吸着。

    深色的鸳鸯瞳拢在兜帽的阴影里，暗红色的眼睛像是鲜血凝结的猩红血色，另一只金瞳也不是和炎七一样灿若黄金的灿金色，而是一种黄金经历风吹雨打后沉淀的暗金色。

    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安静得沉默无声。

    不是吧大哥？

    云奚不懂，但云奚内心深深地震撼了。

    她第一次见有这种，二话不说把人家吃到一半的东西抢过去自己吃的人。

    而且，对面右区那么多豪华盛宴不吃，来左区吃营养液，什么毛病？

    “你说喝不下去。”对方冷肃的抬起眸子，面无表情道。

    声线，和他人一样，阴郁喑哑。

    云奚：“……”

    行吧。是她说的。

    “给你了，用餐愉快。”

    云奚放弃了和这个古怪的人计较。他不嫌别人口水脏爱吃吃，反正吃亏的不是她。

    她要去享受美食了。

    云奚摇了摇头，打算直接冲过去打菜去。

    番茄炒蛋！辣椒炒肉！鸡腿！

    她要吃肉！！

    “你不会以为，这就结束了吧？”

    云奚刚一脚离开营养液放置区，柴荣就一把堵住了她。

    刚才柴荣安静那么久，她以为他放弃了。

    原来一直没做声，是因为忌惮她旁边那个古怪的少年啊。

    但是没有钱，她真的不想动手。

    毕竟，她是个热爱和平的人。

    云奚悠悠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欠打的人。摔成狗吃屎有什么好的？还能让你上瘾？”

    她的表情疑惑，语气也主打一个真诚。

    就是这份真诚把柴荣气得够呛！

    他一掌扇过来，“你找死！”

    “叮——”

    左区到第十层的电梯再次响起。

    “砰！”

    刚扬起手的柴荣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扇得倒飞了出去。

    这一下，比云奚第一次出手还飞得重。

    “柴荣。”

    漫不经心的烟嗓在食堂响起。

    披着黑色西装外套，干练冷艳的女子从电梯里跨步而来。

    黑色齐耳短发，黑色的眼线将她眸子勾得狭长又凌厉。

    正是之前在三楼让他们七点集合的主管黑雀。

    “动我手下的人。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黑雀主管。”柴荣艰难地爬起来，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不甘又愤怒。

    黑雀手中夹着一根电子烟，懒洋洋吸了一口，吐出缭绕的烟圈，朦胧了眉眼。

    “事情经过我已经了解清楚了。你们知道我的规矩。自愿的我不管。但是，我手下的员工，谁想用武力逼她们做不愿意的事情，不行。”

    云奚看向这位身高腿长、外表冷艳的大御姐。

    她没有想到，在解散前，对着他们这一批清洁专员看似嫌弃又冷淡的主管，竟然这么强硬又护短。

    柴荣知道是自己率先挑事在先。

    但是在一个清洁工手下被摔倒这么多次，今天这件事后，他无疑要成为整个黑火试炼场的笑柄。

    “你手下的员工，故意装普通人，让我丢了脸。不找回面子，我以后还怎么立足？”

    黑雀懒懒地斜了他一眼，“我说了，员工自愿的我不管。但是你想要强行动手，不行。”

    云奚立马真诚补充，“我们一开始谈好的条件，还算数。”

    “欢迎下次再来。”

    柴荣想到已经增长到五位数的金额，眼角狠狠抽了抽。

    看到客户犹豫的样

    子，云奚心中开始肉疼地让步。

    “每一天对局总数清空。可以重新开始计算，不过下一次开始，第一场从五百星币开始。”

    为了维持长久且稳定的客户关系，云奚愿意让出一部分利益。

    不过，为了防止对方太过老六，每天只打一局只掏一百星币就走，云奚将基数提到了五百。

    正好是一个她可以赚，对方又不会太肉疼警惕的金额。

    明明是被找茬。硬是被她搞成了一场销售。

    虽然柴荣还有重新在清洁工身上找回场子、为自己的青铜徽章正名的想法，但……他怎么就这么憋屈呢。

    打，憋屈。不打，也憋屈。

    就连冷艳的黑雀，也不禁多看了云奚几眼。

    “如果你想打比赛，我可以为你申请从清洁岗调离，签订长期打擂条约。薪酬比临时清洁专员更高。”

    “以你的能力，打初级擂台不成问题。”

    回来的途中她调取了食堂视频，看出来了，这个姑娘进步非常快。

    当然，这得益于她持久的耐力和强悍的体质。换成普通人，前期就在柴荣攻击下落败了。

    明明是异能潜力为0的普通人，但体质似乎格外强大。

    就算是云雀也没有看出来，云奚的持久全靠复苏技能作弊。

    “不了。”云奚婉拒了黑雀。

    她之后要参加高考，根本不会长时间在黑火试炼场。

    最关键的是，擂台上又没有营养液和食物！

    云奚，“我比较热爱和平。只是个普通人，不喜欢打打杀杀。”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空气无声，却充满了无语的气息。

    这句话谁信了？

    反正除了云奚自己，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信。

    鸳鸯瞳的少年盯着营养液放置区，不知道为何心底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黑雀见她态度坚决，也不追根究底。

    她看了眼表。

    “行。还有十五分钟到七点半，没吃饭的早点吃饭。去地下30层集合。”

    说着，便踩着高跟鞋走了。

    云奚听到只有三十分钟。立马马不停蹄开始打菜。

    旁边的疤脸哥看了看她，震惊，“你还能吃？营养液吃了那名多了。”

    “营养液是为了补充能量。”

    “那这些饭菜呢？”

    云奚：“当然是为了

    享受生活啊。”

    她塞着香辣，突然注意到鸳鸯瞳少年已经将那半袋营养液喝光了。

    他将包装袋扔到垃圾桶，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回了右区。

    路过之处，赛手看到他都默默避让开来。

    “呼，终于走了。”

    直到他按下电梯离开，右区才恢复了热闹，议论纷纷。

    “今天渊池没吃饱吧。竟然又去打擂了？”

    “没有营养液，宁愿饿着也不吃其他东西。这是什么毛病？”有人咬着一口牛排，“这不比营养液好吃？”

    云奚对此深感赞同。

    “谁知道呢。怪物总是有怪癖。”一名男人耸了耸肩膀，又敬畏地看了电梯一眼，“再过几场，他就能晋级白银级，35层以下吧。”

    “这么年轻的白银级，简直是怪物。”

    “怪物？”听到这两个字，云奚皱了皱眉。

    “是啊。”旁边的疤脸哥接话了。

    他明显对黑火试炼场比云奚熟多了。

    他唏嘘感叹道，“这位在整个黑火试炼场可都算是有名人物。大家猜测他是一名异化人。”

    “异化人？”云奚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吕大力看着对面少女好奇的脸色，终于感到了一丝安慰。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被云奚‘打脸’太多次了。见她也有不知道的，立马滔滔不绝。

    “异化人就是注射或吞食了异种血液，或者用其他方式与强大的异种签订某种契约，最终获得部分异种能力的异武者。”

    云奚惊讶，“异种不是有污染性吗？”

    “是啊。”吕大力点头，“活下来后保存了理智就是异化人，保存不了理智就是异种呗。”

    云奚：“……”

    “真的有人这样做？联邦不会禁止？”云奚皱眉。异种可是联邦的大敌。

    吕大力，“再禁止也禁止不到混沌地带和对面的神圣帝国。”

    原主只是个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这些隐秘不大了解，但是黑火试炼场本来就是灰色地带，混迹在这种地方的人明显消息渠道更多。

    “当年神圣帝国从遗迹拿到部分邪神残躯，想要研究出彻底扼制异种和污染的方法。结果研究过程中，好大一批长老主教反而被邪神蛊惑，成为了邪神信徒，成了好大一件震惊星际的丑闻。

    虽然这件事的影响被神圣帝国及时解决了，大多数被蛊惑者都被□□。但是部

    分邪神残躯却遗失了。一部分逃出的长老主教组成了新的教会。自称古神教会。”

    云奚想到了自己游戏家园里破烂小屋呆的小眼球，心情复杂。

    难道那名逃犯……实际上是古神教会的人？

    神圣帝国和古神教会都在追溯邪神残片。

    被炎七他们误打误撞发现携带古神残片的逃犯后，现在说不准连联邦也参与其中。

    云奚越发感觉到，自己手上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烫手山芋。

    好麻烦。真想扔掉。

    云奚越想越气。决定回家之后再揍它一顿。

    此时，缩在破烂小屋中自闭的眼球，还不知道自己之后会面临怎样的下场。

    “后来古神教会开始研究利用异种血液让人类获得力量的方法。等到爆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而且融合完美的异化人保有理智，不会对别人造成污染，甚至面对高位污染物时也更不容易失智。

    星际法不得不承认了异化人的合理性。”

    云奚：“异化人似乎也没那么糟，为什么叫他怪物？”

    吕大力看了一眼，“是啊。经过古神教会还有生命基因公司的改良，许多异化人都趋于稳定了。但是有个别例外。

    一般来说，身体容纳太高等级的异种血液或残躯，会直接爆体或者变成污染物。就算寻求力量，也没人敢找A级以上的异种。但也有例外，容纳了高等级异种但没失智的。”

    “这样的异化人拥有十分强大的攻击力和愈合力。

    但是力量却极容易失控，一旦使用力量就会变成失去理智只会杀戮的怪物，连身体上都会出现异种特征。如果理智压不下来，就会彻底变成新的异种。”

    “刚才离开的一位……只要使用力量，就会陷入失控状态。每场比赛下来，都需要花大价钱去异武中心请B级以上的生命系净化师对他进行净化。”

    疤脸哥也望向了右区的电梯，悠悠叹了一口气。

    云奚看了眼似乎在叹气的疤脸哥，视线从他脸上纵横的伤疤上扫过。

    这位也是有故事的人。

    用完饭，云奚和疤脸哥直到三十层。

    黑雀和他们介绍工作流程。

    “你们的任务是清理擂台。越高级的异武者越不容易被污染。而异能未觉醒者接触异种，会受到精神污染的概率比异武者要高数倍。

    同时，普通人中，潜力值越低，越容易被污染。

    所以，你们工作时一定

    要戴好防护服和精神污染检测表。一旦精神污染大于60，不允许再进行工作，否则，出现一切意外试炼场概不负责。知道吗？”

    “知道了。”众人齐齐回答。

    云奚领了一套防护服，还有铲子、推车之类的。

    戴好手表，他们两两分组，被分去了各个层级清理擂台。

    正好，云奚和疤脸哥被分到了一组。他们的主要工作是搬运擂台上的异种尸体到地下五十层的处理中心，然后再清洗擂台。

    随着层数的下降，云奚能明明感觉到家园系统里，小眼珠在兴奋躁动。

    果然邪物，更容易吸引邪物。

    “这是F级异种，三眼啮齿鼠，攻击力和污染度不高，但擅群居，牙齿尖利，弱点是尾巴……”

    一边清理擂台上的残尸，吕大力一边还为云奚介绍异种的种类、特征和弱点。

    因为研究表明，年龄小于17岁的青年精神力还不稳定，孩子早期接触大量异种信息更容易被精神污染，所以联邦在大学以前的课程，根本不会教这些。

    这可是可以救命的知识，云奚听得十分仔细。保不齐她的狗屎运气，什么时候就遇到异种了。

    ⑼)

    在知道云奚过来并不是为了赚零花钱，而是为了赚取学费后，吕大力就对她多有照顾，云奚都记在了心里。

    吕大力肯定不是个普通的低阶异武者。

    不过，既然他不说，她也不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连续清完两个擂台后，他们收到新的任务，清理地下35层的擂台。

    黑火试炼场，层级越深，异种越强。

    他们从员工通道赶往三十五层时，里面正传来一阵热烈的声音。

    “欢迎我们的新晋白银级赛手小怪物！今天，是他第一次挑战C级异种！谁胜谁负，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云奚和吕大力对视一眼。

    “看来这场擂台赛还没有结束。”

    作为清洁工的好处，是工作前，他们可以免费在旁边观看。等比赛胜利再进去清理。

    当然……如果擂台上没有胜利，那先进去的就不是他们了。

    吕大力脸色沉重，分析道，“这么快挑战C级异种。太冒进了。他今天……怕是有点悬。”

    云奚站在员工专属通道上，看向全封闭擂台之上的少年。

    池渊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一双幽暗的鸳鸯双色瞳，从光芒聚集的擂台上，遥遥望向过来。

    左边深猩的红眸，如同深邃浓稠的红玛瑙。

    云奚一瞬间，竟然想起了她的那颗红色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