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失联

作品:《被退婚后我嫁给了年代文大佬

    第1章

    四月底天已经开始长了,北方的春寒却迟迟不肯离开,只路旁的草地偶尔泄出几分新绿。

    ?柠檬九)

    铁路招待所二楼一间小隔间里,可容纳二人的小火炕将将烧起来。

    田翠芬外套穿不住,脱下来挂在了门边的衣架上,这才拎起绿色踢脚线旁竹编外皮的暖水瓶,给对面的姐弟俩各倒了一杯。

    “咱们也有五年多没见了吧?我们走的时候,万辉才这么点高。”

    她在胸前比量了一下,“没想到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刚才在车站我都没敢认。可惜家里炕塌了,这两天正在盘,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只能让你们将就住在招待所。”

    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巴不得对方别住自己家,最好来都别来。

    当年土地改革,她家老李因为在柜上做过账房,成分很有些敏感。为了不被东家连累,只能牺牲家里唯一的儿子,和民兵连长夏老三的闺女订了娃娃亲。

    夏老三能干,为人刚正,关键是根正苗红,这一关很快就有惊无险地过了。

    老夏家那闺女长得也没话说。

    夏老三媳妇本就是村里有名的美人,夏芍随了她妈,晒一整个夏天,皮子也白得能掐出水来。刚才在车站,都是蓝绿色衣裳麻花辫,就她一眼便能让人瞧见。

    不过再漂亮,现在也配不上她家宝生了。

    东北这地方地广人稀,建国后一直缺工人。老李有门路,57年就带着一家人来了东北,现在是蔬菜副食商店的会计,宝生也招工去机械厂做了工人。

    老夏家还在关里农村刨食呢,能说个城里媳妇儿,谁愿意要个乡下丫头?

    偏偏夏老三帮过他们家,退婚这事儿他们还不能主动提,只能拖,省的被人说不地道。

    所以四年前夏芍满了十八,他们压根没提结婚的事,甚至信都没往关里寄一封。

    本以为老夏家心里有数,知道配不上,自己就重新给闺女找婆家了。没想到这家人见他们过好了,竟然死皮赖脸扒着他们家不放,上赶着把闺女送了过来。

    三天前收到关里的来信,她和老李半宿没睡,到现在还气得肝疼。

    早知道有这一出,当初落脚后就不该写信回关里报平安。

    还好夏老三在三年饥荒中没了,夏老三媳妇又是个不顶事的,夏家只来了个半大孩子送亲,好糊弄得很。她说家里没地方,他们就真信了,跟她来了招待所。

    田翠芬故意叹了口气,“信你李大爷收到了,我们也知道你们这次来的意思。不是我们拖,实在是你宝生哥当兵去了,为了当兵还把户口改小了三岁。他们部队有规定,得满25才能结婚。”

    李宝生比夏芍大两岁,今年二十四;改小三年,最少要再等四年。

    可夏芍已经等了四年,再等,就是二十六七的老姑娘了。

    对面的夏万辉立即皱起眉,田翠芬一见,语气愈发抱歉,“我也知道小芍不小了,再耽误下去该有人说闲话了,可你宝生哥非要去,我和你李大爷也拦不住。实在不行,有那合适的你们就再给小芍找一个吧,这事儿是我们没考虑周到,我们家绝对不挑理。”

    农村人结婚都早,姑娘家二十二岁已经不小了,何况二十六七?

    就算老夏家受得了那些闲话,三四年后她也有别的法子,夏芍总不能等到三四十岁吧?

    果然这回对面不只是皱眉,脸色都变了。

    “怎么不早说?前两年我爹就写信来问结婚的事,你们回都没回……”

    夏万辉腾地站起,还想说什么,胳膊被夏芍拉了一下。

    从刚才起夏芍就没怎么说话,一直低垂着眉眼,像是因为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心生胆怯。见夏万辉望来,她还摇摇头,弄得夏万辉看她半天,又气鼓鼓坐了回去。

    田翠芬就知道夏芍跟她妈一个样,胆子小又怕事。

    当初她家来娣可没少欺负这丫头,使唤她干这干那,她哪回不是忍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反正只要把这姐弟俩打发回去就行了,这样正好。田翠芬只作没听见,从布包里拿出一个用盘子扣好的饭钵,“这是下午才包的包子,你俩早点休息,明天我买票,送你们回关里。”

    她一走,夏万辉就重新跳起来,急得在屋里打转。

    都说低头娶媳妇,抬头嫁闺女。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家里也不会主动把夏芍送过来。

    夏老三这人能干了一辈子,别人挣10个工分,她能挣12个。

    可再能干,也架不住三年饥荒,每人每月只能分12斤粮。前两年没的吃,什么地瓜皮、榆树皮、麦麸子、玉米核……全都上磨推了,掺在了粮食里。

    夏老三胃口大,一口气吃了太多玉米核,大解解不出来死了。

    当爹的一没,家里只剩大哥一个成年整劳力,做弟妹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

    夏万辉还好,有夏母偷着贴补一点。夏芍因为是闺女,多喝一口糊糊都要被大哥拿筷子敲。长时间饿下去,终于受不住,在春耕的时候偷吃了队里用来做种子的玉米。

    为了防止鸟雀扒开泥土偷吃,那些种子可都是用农药泡过的。

    当时夏万辉听到动静跑过去,夏芍已经不省人事了,嘴里还在往外吐白沫。队里的赤脚大夫连灌了五六碗绿豆水,才勉强救过来,吐出来的玉米粒都是整个的。

    玉米粒那么硬,要不是饿急眼了,谁会整个往下咽?

    夏母这回是真吓怕了,又实在管不了儿子,只能让闺女避出去,来东北嫁人。没想到大老远跑过来,李宝生竟然当兵去了,这一时半会上哪儿给他姐找人家?

    再说人家去当个几年兵就等不了了,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夏万辉急得额头都在冒汗,一转头,却发现他姐正靠在炕边吃包子,神态居然还挺惬意。

    他一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包子?”

    “什么时候了,也得先吃饱饭。”夏芍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个样,软软和和没有一点攻击性。

    她从饭钵里拿起一个两和面包子递给夏万辉,“不用粮票买的,不吃白不吃。”

    这倒也是,这年头出门吃东西,什么都要粮票,还得要全国粮票。

    全国粮票只有去外省出差的人单位会给发,农村想换都不知道找谁换去。路上这三天,夏万辉都在啃地瓜干,早啃得咽不下去了,下意识接过来咬了一口。

    “这什么馅的?还挺好吃。”

    “山芹菜,东北也叫大叶芹。无农药无化肥,绝对纯绿色食品。”

    “咱家地里的芹菜也没化肥。”

    化肥那是多稀缺的东西,队里要用还得上面批条子。夏万辉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强调的,三两口把一个包子吃完,正准备继续拿,突然反应过来。

    “姐!这事可关系到你一辈子,你就不能上点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毒伤了身体,夏芍这小半月一直懒洋洋提不起劲儿。干活不勤快了,吃饭时大哥再拿眼睛瞪她,她也装没看见,闷着头吃得比谁都多。

    还好出了那事后,村里都在说他哥闲话,他哥也没敢做得太过分。

    这次来东北也是,他姐胆子小,平时连出村赶集都不敢一个人去。没想到他妈一提,她就同意了,一路吃好喝好,躺在绿皮火车的硬座上睡得比他还香。

    见他真急了,夏芍慢悠悠喝了口水,“你真相信李宝生当兵去了?”

    “难道不是吗?”

    “李大爷李大娘就这么一个儿子,看得眼珠子似的,能舍得他去部队吃苦?”

    李宝生可是李家两口子连生了招娣、引娣、带娣三个闺女后,终于盼来的宝贝疙瘩。后来两口子又生了个闺女,起名来娣,可惜快二十年了,也没能再带来个弟弟。

    就这么一根独苗,别说去部队吃苦了,就连去地里蒿个草,李家都没舍得让李宝生干过。

    “李大娘骗咱们的?”夏万辉终于回过味来了。

    可他到底年龄还小,没精过多少事,怎么想都想不通,“她骗咱们干嘛?”

    “还能干嘛?既不想履行婚约,又不想担骂名呗。”

    在原书中,李家可是把她拖到了三十五岁,也没履行婚约,更没提退婚。

    书里的她又是个懦弱的,对方不回信,她也不敢找来东北,就这么拖成了老姑娘。后来村里说闲话的越来越多,她大哥正好借了人家三十块钱不想还,把她嫁给了一个老鳏夫。

    那老鳏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妻就是被他和他妈打跑的。她嫁过去七年,就被打小产了三次。

    她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跑出来,到男女主家里做了保姆。就这样还没做几年,就被那老鳏夫和儿子劝了回去,后面怎么样了虽然没提,但想也知道没好结果。

    夏芍当时看到这段剧情,心里简直有一万句MMP在策马奔腾。

    跟她同名也就算了,都打成这样了竟然不离婚,还回去?

    她那儿子也是,自己妈在家里过得什么日子不知道吗?他妈偷偷回去接他他竟然不走,还把这事告诉老鳏夫,带着老鳏夫去找他妈。

    没错,夏芍是穿书的,穿进了一本年代文里,就在原主因为农药中/毒以后。

    只不过书里对这个配角交代不多,她一开始还没往这方面想。

    想着这年代不嫁人是不可能的,她个连仙人球都能养死的更不可能留在农村走种田文路线。李宝生虽然是个妈宝男,好歹能做工人,夏母一提来东北,她就同意了。

    直到田翠芬一个劲儿推三阻四,她才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穿书了。

    这可真是操蛋,以前还只是买不起房,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还有生命危险。

    和这操蛋的人生比起来,前世她那个只知道灌鸡汤不给加工资的抠门老板都可爱多了。

    早知道会穿越,就算北漂四年,工资还没有房价涨得快,她也坚决不辞职回老家。

    大不了秃头,总比在朋友组的送行局上喝到假酒,一命呜呼强吧?

    当然夏芍没别的优点,就是想得开。

    她不是原主,不可能糊里糊涂等到三十多岁,让便宜亲哥三十块钱卖了。既然已经来了东北,更不可能真听田翠芬的老实待在招待所,等着回关里。

    见夏万辉还在纳闷,夏芍又拿了一个包子,“到底怎么回事,吃完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光在这想肯定没用,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夏万辉抓紧时间把两和面包子吃完,嘴一擦刚要出门,夏芍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坐下了,“都1962年了,怎么还要加班?要不咱们明天九点以后在去?”!

    近忙,“那你去看看,这都九月份了。就算半道丢了,第二封也该到了。”

    “行,我明天一早就去问,妈你回去睡吧。”

    夏芍把夏母送回了对面屋,心里却知道八成问不出什么。

    就算她太忙,没注意看,吕大爷也会提醒她有她的信,没提醒只可能是没有。

    第二天她去单位一问,还真没有。

    夏芍那心当时就沉了,陈寄北没走,在旁边听完她和吕大爷的对话,也蹙了眉。

    “咋了?有信丢了?”吕大爷关心问。

    夏芍摇头,“没有,就是这两个月没收到信,有些奇怪。”

    月月都有信来,吕大爷也知道她有个弟弟在部队,“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应该是。”

    夏芍和吕大爷道了别,刚走出去,陈寄北就低声道:“写封挂号信问问吧。”

    挂号信,就是在信封上贴两张邮票,标明挂号。

    一般信件比较急,或者害怕丢失,就会比普通信件多贴一张,多花八分钱。

    夏芍点头,“中午回去我就写。”夏万辉远在千里之外,联络不便,也只能这么办了。

    中午一回家,夏母果然迫不及待问:“找到信了吗?”

    “没有。”夏芍用了和吕大爷一样的说辞,“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我写封信问问。”

    夏母听得直点头,“你写。”又道:“再问问他上次说的那个志愿兵,他转得怎么样了。”

    夏芍就写了封信寄出去,邮票贴了两张,却没告诉夏母是挂号信。

    可直到国庆节临近,依旧没有夏万辉的来信。

    这可是大半个月了,从江城往夏万辉所在的部队寄信,五六天就能到,何况还是挂号信。

    夏母最近每天都会问一遍,夏芍嘴上淡定,心里却开始不安。她忍不住寄了第二封挂号信过去,依旧石沉大海。

    陈寄北能感知到她的情绪,见她一下班又往警卫室门外的小黑板看去,眼底露出焦躁,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安抚地捏了捏,“万辉在部队,又不是什么找不到的地方,咱们再想想办法。要不我打个电话给表哥,让他帮忙找人问问?”

    “还是我找嫂子问吧,我有嫂子的电话。”

    夏芍知道他的意思,秦舒家有人在部队,职位还不低,或许能有什么办法。

    她抿唇收回视线,做了个深呼吸,回去后什么都没表露,偷偷出当初秦舒塞给她的纸条。

    那时她帮秦舒,也只是举手之劳,根本没想过让秦舒还什么人情,只是为防万一有用得着的地方,才一直将纸条收在箱子里。没想到有一天,这个人情还真派上了用场。

    两口子一起去警卫室借用的电话,拨出号码的时候,夏芍的手竟然滑了下。

    陈寄北看着,默不作声接过纸条帮她拨。

    嘟声连响了四声,对面终于有人接听,夏芍稳住声音,“你好,我想找财务科的秦舒同志。”

    那边的人应了声,接着有脚步声远离,一声声把时间都拉漫长了。

    不知等待了多久,听筒里才传出秦舒柔和的声音,“你好。”

    “嫂子,是我,夏芍。”夏芍一句废话都没说,开门见山,“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一听是夏芍,秦舒语气也郑重起来,“出什么事了?”

    夏芍在单位的事她听二嫂说了,二嫂那么干练的人,都由衷地夸赞夏芍有能力。这两口子也不是会轻易求人的性格,能打这个电话,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夏芍声音虽还柔缓,语气却透出凝重,“我弟弟在部队失联了,我想请你帮我打听打听。”

    “失联了?”秦舒吃了一惊。想想最近国内的动作,她赶忙问:“你弟弟在什么部队?”

    “高炮部队。”夏芍说。

    秦舒听着心里更是一惊,沉吟了片刻,“部队番号、籍贯和姓名给我,我找我大哥问问。”

    二话没说,就答应帮夏芍这个忙。

    夏芍心里稍安,“好。”刚要念,那边秦舒又道:“你等一下,我找个纸笔。”

    都记完,她和夏芍说:“我会尽快给你回复。”又安慰道:“放心,人肯定丢不了。”

    夏芍和她道了谢,才挂断电话。

    那边吕大爷已经听了个大概,也道:“放心,我在这看着,一有电话立马叫你。”

    “那就谢谢吕大爷了。”对于老爷子的热心,夏芍还是很感激的。

    “谢啥?我本来就得在这看着。”

    告别吕大爷出来,夫妻俩都有些沉默。

    走出一段距离,夏芍才发现陈寄北竟然跟着她往里走了,“你不上班了?”

    “不着急。”陈寄北黑眸望着她,想说些什么又没说,最后默默陪她走了一路。

    有这么件事在心头牵挂着,联欢会夏芍自然没心情看,更没心情参加。

    哪怕去年刚刚破天荒的机制饼干班今年又拿了个先进

    ,哪怕她自己连续二年都是劳模。

    面对满场掌声,她脸上没太多笑容,下台就把东西递给了和爸爸姥姥来看热闹的两个崽。

    怕夏母总想着信的事,她特地叫陈寄北陪着夏母带了两个孩子过来。

    小小的承冬和半夏肉嘟嘟奶乎乎,一个赖在爸爸怀里不肯下来,一个小脸严肃,说什么也不要人抱,迈着小短腿自己走。甫一出现,就萌翻了一群人。

    不仅机制饼干班这些可以做爷爷奶奶的老大叔老阿姨,面包班的人都跑过来逗孩子了。

    此时台上重新开始表演节目,小半夏坐在爸爸肩头颠啊颠,已经嗨过好几轮。

    接过妈妈递来的搪瓷缸子,她抱了下,没抱动,就捧着放在了爸爸头顶上。

    于是陈寄北冷着俊脸,从脖子上骑个崽,变成了脖子上骑个崽,头上还顶个杯。这造型和他冷峻的气质太不符,谁见了都忍俊,何二立远远看到,更是笑得捂起了肚子。

    大概是觉得爸爸头顶放得挺稳当,小半夏把他当桌子了。

    两个小爪爪捧着,还把小嘴巴凑过去“吸溜”了一声,“喝糖水,半夏,喝糖水。”

    模样稚嫩又可爱,逗得周围人一阵笑。

    小承冬不要人抱,就站在夏芍旁边的长凳上看节目,小身板挺得笔直。

    接到妈妈递给自己的毛巾,他绷着肉嘟嘟的小脸看了看,又打开研究了下,表情十分认真。

    夏母就跟他解释:“这是毛巾,早上给咱们小承冬擦脸的。”

    小承冬看看她,立马伸出抓着毛巾的小手,“姥姥,给。”

    “给我了?”夏母有些惊讶。

    小承冬点头,“毛巾,姥姥擦脸。”

    夏母那脸上就笑开了花,赶紧接过来,“对对,毛巾擦脸,咱们承冬可真孝顺。”

    周围人又是一阵笑,离得近的更是忍不住摸摸他的头。

    也因为两个崽和这番热闹,夏母直到回去还是高兴的,也就暂时忘了提信的事。

    过完国庆回去上班,还有人跟夏芍说她家两个孩子多招人稀罕。

    “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还听话,那么多人一点不怕生,也不闹。”

    夏芍只是笑听着,几个人说完她家的孩子,又说起班里那位老阿姨,“蒋姐该退休了吧?”

    “是该退了,年底就退。”那位老阿姨笑道,“还是咱党和国家好,人老了还能有退休金。我这运气也好,临了临了,还跟着占便宜,又涨了

    一级工资。”

    “谁说不是,这日子以前哪敢想?”

    和多数小年轻不同,这些老大叔老阿姨都是经历过战乱年代的,知道以前的日子有多苦。

    “这么说,明年搞不好要招人。”唏嘘完,梁秀英道,“上半年酿造车间已经退了一个,翻过年酱菜车间也得有人退,还有木匠房的马四全……不招,人手该不够用了。”

    “是应该招了,上一批招那些家属工,能转正都转正了。”姓蒋的老阿姨点头。

    事实上要不是换了烤炉,解放出一部分人手,糕点车间的人早不够用了。

    只是说起上一批家属工,众人就不禁想起同样是那一批家属工的夏芍。

    人家刚转正,她已经是班长了,还主办了那么大的交流会,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正要也感慨两句,有人敲门,“夏班长,有你的电话。”

    夏芍当时便站了起来,“我出去一下。”

    她性子平和、恬淡,做事向来从容不迫,这么急倒是少见,众人有些意外。

    夏芍却顾不得那许多,进了警卫室直奔电话机而去。

    然而打电话给她的并不是秦舒,而是秦二嫂,要和她说的也不是夏万辉的事。

    “之前你办那交流会,省城食品厂不是没去吗?现在后悔了,找了人来问我,能不能联系下你们这边,让他们派一个人过来学习,不用特殊招待,教一下就行。”

    之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学,不来,非得等人都走光了,再来托关系。

    夏芍情绪病不太高,“省城另外两个厂都会,干嘛舍近求远来这边学?”

    “也得他们能拉得下来那个脸。”秦二嫂笑。

    省城食品厂是省内食品类第一大厂,糕点车间光老罗这样的大师傅就有二个,东西新、效益好,向来不把其他食品厂放在眼里,对待下面的两个厂是何态度可想而知。

    结果就因为一个没瞧得上的交流会没来,他们中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两个厂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齐齐上了新品,打的口号还是省城食品厂都没有的无糖月饼。

    省城食品厂都没有,你就说你好不好奇吧?

    反正口号一出,不少人都津津乐道,有那好事的,来了省城还特地看了一眼。

    一看,省城还真没有,那这东西能不好卖吗?

    要光是月饼也就罢了,毕竟只卖这一个月,等明年八月节,他们也能研究出来。虽然知情

    的恐怕要笑一下了,但东西卖的时间短,哪有那么多知情的人?

    结果中秋过完,没等他们松一口气,葱香苏打饼干又上了。

    “以前都是其他地方的来省城,带点当地没有的吃的回去,现在倒好,开始有省城的人去其他地方带了,他们哪能不急?也不知道两个厂这么默契,谁给出的损招。”

    谁给出的损招?

    当然是温副主任。

    这位副主任看着温和,没想到还挺促狭,闲暇时过来看交流会,看着看着就跟那两个厂的人聊上了。还问省城食品厂没来,那你们上的不就是省城没有的新品?

    两个厂的人一听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回去的路上就商量出了这么个损招。

    不过有用也是真有用,谁叫你省城食品厂自己眼高于顶,不屑来参加交流会?

    现在连续两次被打脸,当初做这个决定的人肯定会挨批,他们还得赶紧想办法及时止损。而比起去找那两个厂学习,来江城虽然同样没面子,却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毕竟江城跟他们又没什么龃龉,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是了。

    “你回去问问你们领导。”秦二嫂说,“愿意就让他们来,不愿意就让他们找那两个厂学去。”

    做决定还得厂里做,她这个电话打给夏芍,也就是让夏芍跟着听个热闹。

    夏芍做了那么多准备,她也亲自去考察过,省城食品厂竟然一个人都没去,也太托大了。

    虽然不是秦舒有些失望,夏芍还是应好,回去把这事说给了车主任和老罗。

    “怎么没直接找到厂里?”车主任有些意外。

    “是想以私人的名义找人吧。”温副主任猜测,“直接找到厂里,这事就成省商业局安排的了。”

    省商业局安排的,那江城这边肯定得答应,哪还有什么自己做决定?

    看来这次省城食品厂没来,省商业局也有些不满,不是很想尽心帮他们善这个后。毕竟交流会是省商业局牵的头,他们等于是连省商业局的面子都没给。

    “我去问问宋书记。”车主任站起身。

    “去吧。”老罗点头,“老宋肯定会答应,他又没必要得罪省城食品厂。”

    要是让老罗来做主,他可能就不答应了,得罪不得罪省城食品厂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们在省城,又管不到江城的地头上。

    但让宋书记来决定,宋书记就未必这么想了。反正就是来个人学习,又不费什么事。

    果然不多会儿车主任回来,“宋书记同意了。”

    虽然早猜到是这个结果,老罗闻言,还是觉得没意思,“那就跟省商业局那位考察员回一下。”

    “没事,不着急。”夏芍说,“那位考察员只说让咱们考虑一下,没说什么时候给他们答复。”

    意思是什么时候省城那边问了,什么时候再回,反正急的又不是他们。

    温副主任本来在整理假条,闻言不禁莞尔。

    老罗一听也笑了,“就你鬼主意多,赶紧回去上班。”

    夏芍心里还有事,也没心情多说,点点头正要告辞,老罗想到什么,又叫住她,“这也到十月份了,你和叶大勇商量一下,今年的细点,你俩带头做吧。”

    “我俩做?”夏芍愣了下。

    老罗瞪眼,“学了那么长时间,不你俩做,还让我这把老骨头做?”

    其实去年做细点,老罗就没怎么动手了。

    夏芍那脑子,学什么一学就会。叶大勇从她那里抄过笔记,应该是回去有复习,记得也很牢。

    与其说是老罗在带着他们做,还不如说老罗是在看着他们做,顺便把把质量关。

    这么说夏芍也就没推辞,“行,您说做什么。”

    “都学了这么长时间了,做什么还要我教?”老头儿再次瞪眼。

    这下夏芍是真惊讶了,“您让我们自己定?”

    “怎么?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身体还不好,让你们多干点活不行?”

    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突然。

    不过老罗身体不好,受不得累倒是真的,夏芍没再多说:“行,我回去跟叶班长商量一下。”

    等她走了,车主任这才看向老罗:“您……这么快?”

    “不是你想的那样。”老罗摆摆手,“我是看她最近有些情绪不高,给她找点事情干。”

    “她最近情绪不高吗?”夏芍掩饰得好,车主任倒没看出来。

    “小丫头的确有心事。这要是在以往,她那么精,早该猜出我想退了。你看她刚才听完,惊讶是惊讶,却一点没往这方面想,估计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老罗叹了口气,“找点事给她分散分散注意力,她跟叶大勇也的确该锻炼锻炼了。”

    总得这两个都能独挑大梁了,才能让人放心。

    夏芍心里压着夏万辉的事,确实失了往日的机敏,都没发现老罗那话的深层含义。

    夏万辉是她来这个

    世界后第一个熟悉起来的人,第一个千里迢迢陪她来东北的人。第一个因为她险些被算计,却什么都不在意,反而把给他的赔偿留下给她的人。

    ⒒柠檬九)

    这样一个人突然失联了,她这心里怎么能安?何况……

    夏芍没放任自己往下想,先去饼干班找叶大勇,和他说了老罗的意思。

    叶大勇也有些意外,但他这人一向耿直,也没想那么多,“你决定吧,这方面你比我在行。”

    “蜜二刀和萨其马都还不是时候,那就荷花酥。少做一点,点点色素,图个开门红。”

    哪怕心里有事,夏芍在工作上依旧不含糊。

    叶大勇听了,也觉得好,“那就荷花酥,我去通知王哥和吴哥。”

    夏芍没麻烦他,“我去吧,我从那边路过。”

    晚上下班,陈寄北一眼就瞧出夏芍神思不属,皱了眉,“嫂子那边还没消息?”

    “没。”夏芍扫一眼自行车,没上去,“今天走着回去吧,我想走走。”

    陈寄北就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车子陪她一起走。

    刚走出二十来米,身后突然传来吕大爷的声音,“小夏!小夏有你的电话!”

    夏芍想也没想,转身便往回跑。

    陈寄北也赶紧调转车头,推着车子追上去,连车都没锁就跟进了警卫室。

    他长腿迈进去的时候,夏芍人还有点喘,却已经拿起了听筒,“喂,嫂子?”

    看来是秦舒的电话,陈寄北不觉微屏住呼吸。

    下一秒,他就见夏芍手一颤,差点没拿住听筒,脸也瞬间没了血色。

    “你说什么?万辉去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