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36

作品:《春日沼泽

    汤杳请客的地方在朝阳区,是她在美食评分类平台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小资餐厅,室内各式大型绿植,翳茂葱茏。

    餐厅评价不错,经营东南亚创意菜。

    她也不懂这种菜系,但看照片里摆盘都很精致,想着也许闻柏苓会喜欢。

    六月的最后一天,已经过了端午,傍晚的气温在二十五六度。

    餐桌旁开了扇窗,柔风轻袭。

    室内没有主灯,屏风绿植分隔开其他食客,桌面灯盏是有些仿煤油灯的复古造型,把人和食物都笼在朦胧的淡黄色里。

    都是些陌生菜肴,烹调过程中不知道都用了些什么香料,汤杳吃起来不是特别适应,在桌子下面用鞋尖顶了顶闻柏苓的鞋子,窃窃细语地询问:“闻柏苓,这种菜味道有点奇怪,你喜欢么?”

    他对东南亚菜系并不特别热衷,但闻柏苓喜欢汤杳此时的表情。

    桌灯旁放了小瓶花束,灯光透过花枝、花瓣,影影绰绰落在汤杳脸上。她的眼睛是亮的,双瞳剪水,微蹙了些眉来看他,好像他就是她心里最最牵挂的人。

    闻柏苓又把汤杳那句“他刚刚还算出来,我今天要给很重要的人过生日呢”翻出了,在心里浅斟慢酌,忽地笑了。

    汤杳等他对菜品的评价,等了良久,等来闻柏苓莞尔一笑的答非所问。

    他伸手,勾勾她的手指:“今晚还回宿舍么?”

    汤杳垂了垂眼睑:“不回了。”

    服务生端了餐厅的特色菜来,简单介绍,然后撤走空盘离开。

    人走远,待他们这一区域只剩下竹排琴带来的异域风情,闻柏苓用食指和中指夹着汤杳的指尖。

    她的手柔若无骨,又细又嫩,只是学习时太过努力,字写得多,中指骨节常年有一处淡红色的磨痕。

    他轻轻一握:“那成,跟我回家。”

    其实汤杳已经有准备。

    这阵子闻柏苓实在帮过她太多忙。

    小姨虽然不喜欢她和他来往,却也没隐瞒,告诉汤杳蛋糕店和五楼那套住宅的房产所有人,早在去年就已经变成了闻柏苓。

    那时候他们甚至还没在一起,他已经默默做了很多,缓急相济都是为了她们。

    她举了香茅柠檬茶,想敬他:“我后来才想到,之前姥姥生病时那位很厉害的专家,也是因为你的关系,才会去我们老家医院的吧?”

    闻柏苓却有些敛起笑容,眯了眯眼睛:“你是因为

    这个才不回宿舍的?”

    “不是的。”

    汤杳甜甜地笑起来,没什么心机地说着肺腑里的实话:“谢你只是和你碰杯而已,不回宿舍是因为......”

    她脸红了,“想和你在一起。”

    明明不施粉黛,却也勾人心魄。

    迷人啊。

    闻柏苓笑着摇头。

    还好这姑娘是个心术单纯的,不然以他对她着迷的程度,估摸着她把他卖了,他还得帮着数钱,摸摸她的头发夸她好厉害,真会做生意。

    “对了闻柏苓,小姨说她打算去南方。之前学做甜品时有个同学,和她很要好,在南方城市做甜品工作室,邀她过去。走之前,她想和你聊聊店面转让的问题,你最近有空么?”

    “有,随时。”

    酒足饭饱,闻柏苓驱车带汤杳回家,进门后他把车钥匙和门卡丢在柜子上,“啪嗒”,在玄关解开了她连衣裙上的所有扣子。

    夏季衣裙布料很薄,白色的,堆在地板上像一小团云朵。她费了番力气,用手帮他。

    他们从来没有做到过最后一步,但那天晚上,闻柏苓兴致很好,在汤杳洗过手后,仍然没有放过她。

    她如坠五里雾中,闭上眼睛,周遭所有都成了虚无缥缈的存在,如同笼着缇幕,只有来自他的触感是明显的。

    脑海里对于整个夜晚最挥之不去的场景,是他起身后用纸巾擦了擦唇,夜色未能隐匿他的唇色,他声音是暗哑的,问她,舒服吗?

    深更半夜,汤杳穿着闻柏苓的睡袍,坐在床上。

    随口聊着天时,不经意问到闻柏苓打算什么约见她小姨。

    闻柏苓想了想:“明天可以,我把公司地址发给你,让你小姨去公司找我吧。”

    和汤杳在一起时,闻柏苓接打电话虽然从来不背着她,但也很少提及工作上的太多事情。

    汤杳突然收到公司地址,还有些诧异。

    仔细看过,确实是某行业的龙头企业子公司,可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我都还没去过,没想到是小姨先去的。”

    大半夜的,闻柏苓不太明白,为什么汤杳浑身骨头都是软的,坐在床上都要倚靠着他借力,却总也不肯睡觉,聊这些没什么特别意义的话题。

    不明白,但他也肯宠着她:“你要是感兴趣,明天先带你去,不是说要备考么,东西都拿到我办公室去再复习也是一样的。”

    “好啊,那我明早和你去......

    ”

    话还没说完,汤杳提前设好的闹钟乍然响起,在静夜里格外刺耳,吓得她自己都是一哆嗦。

    但她就像彩排过千八百遍似的,哆嗦完顺口就开始祝福起来,那些顺耳的词源源不断地说出来:

    “闻柏苓,生日快乐,永远年轻、鹏程万里、吉祥康乐......”

    最后连“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类的都说出来了,说完汤杳捂住嘴,短暂检讨:“吓得我都有点懵,后面用词不当了......”

    可她对自己还是很满意,得意的小眼神藏都藏不住。说自己是在闻柏苓生日这天,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祝福他的人。

    闻柏苓真是很喜欢汤杳,把人拉过来拥着,吻她的侧脸。

    汤杳那么瘦,他的睡袍她穿起来松松垮垮,衣领散开,露出细嫩的肌肤,他手不老实:“这么招人喜欢,是不想睡觉了吧?”

    “要睡的!”

    “嗯,等会儿再睡......”

    隔天汤杳有点哀怨,坐在闻柏苓的办公室里想认真备考,但好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根,企图提神醒脑,抬头时忍不住去瞪始作俑者。

    只是她天生不擅长这种动作,瞪了也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换来闻柏苓的莞尔,春风得意般,更让人生气。

    助理送来咖啡,退出去前,说楼下有位姓冯的女士来。

    汤杳彻底精神了,收拾好纸笔和书本东西往办公室里间跑:“肯定是我小姨来了——”

    闻柏苓拉她:“怎么像偷情似的。”

    她红着耳朵:“不是啊,我们很光明正大的,但昨天给你过生日我说谎了,说学校这两天忙,那个......我还是先藏藏吧......”

    说完头也不回钻进里间休息室。

    汤杳进去不久,小姨在助理的带领下,拄着拐杖走进门。

    面对闻柏苓,小姨依然是客气、疏离的态度。

    但这些天,闻柏苓对汤杳的言行举止,她也都看在眼里。看得出来,爱护有加,并不轻浮,也不像韩昊那样谑浪笑敖。

    约见在公司,小姨也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如果男人只是想要占女人的便宜,行径当然是越神秘越好,最好家庭住址、公司地址、家属情况、是否婚配,甚至真实姓名都不要被知道。

    约见也只在酒店,进门办事,提裤子走人。

    基于闻柏苓对汤杳的尊重,小姨也难得有些好脸色,和他聊过店面转让的事情后,

    起身拄着铁架拐杖

    给闻柏苓鞠躬。

    闻柏苓忙起身

    挡住:“您不用如此客气......”

    “小杏一定和你说过

    我准备去南方。我只是想拜托你

    如果有一天你对小杏没有兴趣了

    请你不要伤害她。她很善良

    很懂事

    和我是不一样的。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关系

    去看轻她......”

    小姨走后

    闻柏苓推门走进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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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杳果然已经缩在椅子里

    不知道哭了多久。

    他把汤杳抱起来

    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温声去哄人:“怎么又哭了?我这儿才和你小姨保证过不欺负你

    怎么就在我办公室里哭鼻子?”

    其实小姨准备离开京城

    汤杳觉得多多少少也有自己的原因。

    她抽抽噎噎地和闻柏苓说

    小姨大概是觉得

    只要自己在京城生活

    就免不了被韩昊报复

    而闻柏苓一定会因为汤杳的关系

    出手相助。

    “小姨怕欠你太多人情

    怕你因此看轻我......”

    汤杳不再隐瞒心事

    有点难过地抱住闻柏苓的脖颈

    眼泪都落在他肩上

    骂不到韩昊

    只能就近埋怨自己的男朋友:“都怪你

    谁叫你们家这么有钱的。”

    “那怎么办

    我出生就这么有钱来着......”

    汤杳不满地用那双烟雨朦胧的眼睛看他

    她昨晚情动时也是这种目光

    看得闻柏苓心里一软

    拉着她往办公桌那边走:“一会儿眼睛哭肿了

    出来擦擦

    喝点水。”

    他有意分散汤杳的注意力

    换了个话题

    问她

    和我说说

    如果你小姨一直不同意你和我

    你打算怎么办?又和我划清界限

    避嫌?

    “没有......”

    汤杳放下咖啡杯

    擦擦潮湿的眼角

    有点瓮声瓮气的鼻音

    却很坚定

    沉舟破釜般:“那我就一直磨她

    等到她实在受不了我

    可能会就答应我了。”

    “汤杳。”

    汤杳丢掉卫生纸纸团

    回眸:“怎么了。”

    “想吻你。”

    汤杳特别乖

    顺着他的话就撅起嘴唇

    可爱得不可名状

    都把闻柏苓给逗笑了

    说在这儿可不能随便亲

    好歹是办公场合呢

    让人撞见不太好。回头觉得他这个当领导的不正经。

    这玩笑刚开完

    助理又来敲门。

    在闻柏苓刚说声“进”

    汤杳怕别人误会他

    下意识就蹲在办公桌后面了

    把自己藏起来。

    可她露了一截裙摆在外面

    偏偏闻柏苓还是敞腿坐着的。

    他无奈地把这傻姑娘给拉起来:“快起来

    不然一会儿真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