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16

作品:《恃宠入婚

    施婳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又颤,心绪紊乱如麻。

    她到底是始料不及,很竭力才挤出佯装镇定的字眼,柔声否认:“没有,我觉得您的安排很妥。”

    终究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一夕之间面临这样大的变故,饶是尽力平复,内心仍是惴惴不安。

    她原以为,自己赌赢的结果,最多不过争取到与他交往的机会,天长日久培养默契,至于何时结婚,恐怕还需要漫长的考察期。

    正如澜姨那晚所言,只劝他趁早找个人陪伴左右,却不急着催他结婚生子。

    他怎么这样突然,竟提出即刻领证?

    莫非,在他的人生规划中,婚事已经迫在眉睫。难怪他那日会纡尊降贵亲赴那相亲宴,眉目间也不见半点不耐之色。

    施婳内心惶惑,只觉得自己险些揣测错了他的心思。

    不过……领证倒也不是坏事。

    施婳平日给人感觉是温吞的慢性子,但实则她颇擅变通,在大事面前临危不惧,脑瓜子也灵活。

    贺砚庭允诺同她结婚,于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从今往后,无论爷爷还能否掌事,白思娴都不敢打她的主意。

    放眼全京北,只怕唯有贺砚庭对白思娴夫妇的震慑是碾压级别的。

    倘若她不嫁他,而是嫁给旁人,保不齐婚后都还要被拿捏摆弄。

    只有成了贺砚庭的妻子,才能彻底脱困。

    从这个角度想,领证,对她是最佳的保障。

    念及此处,她有意无意流露出雀跃的神情,忽然大胆地抓过男人的胳膊,借着朦胧月色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他今天戴了一只复古钢链腕表,铂金七排式表链低调雅贵,冰蓝表盘在夜空下显得格外纯澈。

    “已经三点多了,再过三小时天就会亮。”她声音里透着似虚似实的期许,双手无意识地交握在一起,好像一个等待大人发糖果的小朋友。

    贺砚庭不露声色地端详她,眉间的神色暗昧不明,难以捉摸。

    半晌,他不疾不徐地问:“三小时后去民政局,需不需要送你回老宅收拾东西?”

    女孩冰雪般剔透的眸子浅浅流转,唇边挂着一抹笑意,继而伸手去翻自己身侧的香槟粉通勤包。

    纤细的手指顺利摸到,很快像是献宝一样捧出来,将这本棕色小簿呈现在他视线下,她仰着脸,冲着他眨了眨眼,语气中难掩得意:“不用了,户口本我都带

    来了。”

    他神色微不可察地流出些许意外,但不过须臾就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幽深的眸子如深海肃寂,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不知过了几秒,他忽而轻笑一声:“看来你今夜是胸有成竹。”

    眼皮下的少女今晚的状态和前几回见她时不大一样。

    她平素大抵以两种形态见人,在不重要的陌生环境、包含工作场合中,她都是温婉大气的新闻主持人,眼神清清冷冷,颇有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冷美人距离感。

    另一种形态是私底下,在熟人面前,她伪装的程度会少一些,恢复江南女孩子天然的温言软语,看起来单纯无欺,没有攻击性。

    而此刻,她并不像往常那样温软寡淡,澄澈的眸中透出并不掩饰的目的性,笑起来宛若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面对他的揶揄试探,她也不赧然,反倒大大方方回答:“哪里,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施婳看起来很雀跃,似乎不仅不抗拒领证的安排,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但恐怕只有她自己知晓,她并非有意带来户口本,而是前段时间跟单位签长约时曾用到,她便一直搁在包里,忘了拿出来。

    今天恰好搭了这只neverfull通勤而已。

    对她而言,刻意与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结果。

    既然约定天亮就要去民政局,那么此刻的时间也不算早了。

    周三公子这栋半山别墅位置很偏,这个点再开车下山不免折腾。

    贺砚庭安排她在客房稍作休憩,晚点用过早餐就可以出发。

    施婳起初不大安心:“这样的话,会不会太打扰周公子了?”

    “无妨,你安心休息。”他语气寡淡。

    她便不难看出贺砚庭与这位周三公子大约是颇深的交情,否则也不会随意在此留宿。

    -

    这半山别墅看起来没什么人气,不像是有人常住的,周燕临大概也是偶尔过来躲躲清净。他们这种老钱家族的公子哥,狡兔三窟实属寻常。

    客房倒算干净整洁,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经历这样刺激的一晚,情绪犹如坐过山车,施婳怎么可能有困意。

    她洗了个热水澡,躺上床闭目养神片刻。

    可一闭上眼,眼前便是极致的眩晕感,好像置身梦境一般,丝毫不真实。

    事情发展太快,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

    本以为能争取到贺

    砚庭将她列入联姻对象的名单,今后得到他的庇护,不用再同白思娴等人周旋扯皮,已是万幸。

    这原是她走投无路的痴心奢望了。

    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贺砚庭竟想一步到位,直接登记。

    虽然她今晚喝酒壮胆了,可到底也是循规蹈矩二十来年。

    这样大的人生变数,这一刻很渴望和朋友倾诉。

    可是已经三点多了,宋时惜白天还要跑外采访,不好深夜骚扰。

    施婳强忍住内心的焦灼,闭着眼冥想了许久,最终倚靠在床头,打开了某红色软件。

    先了解一下领证流程。

    毕竟是头一回,总要做好准备,免得明早闹出什么笑话。

    ……

    贺砚庭猜得出小姑娘不会睡着,便也没给她预留时间多睡,六点一过就叫她下楼用早餐了。

    这半山别墅的佣人不多,三三两两而已,但厨房的手艺倒是挺好,早餐准备了中式和西式,不仅品类多,味道也不错。

    或许是整夜下来心绪太过忐忑的缘故,精神消耗大,饿了。

    施婳这顿早餐吃得挺香。

    她此刻的感受很微妙。

    好像是欣喜的,但又着实惶恐。

    明明只隔了短短一夜,她与贺砚庭的关系,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数。

    昨儿还是不生不熟的关系,今儿竟然留宿在他的友人家中。

    何况从前她甚至怀疑过他这样清冷孤高的存在,连贺家人都不亲近,会不会生活中连朋友也没有。

    现在想来,是她多虑。

    他们这边用得差不多时,披着薄绒睡袍的周燕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梯拐角处。

    他睡得半梦半醒,人有三急,起来解决了一下,而后便隐隐约约听见楼下有人走来走去的动静。

    这大清早的,他家向来没人,连仆欧也不会这么早上工。

    睡眼惺忪地走下楼瞅瞅,不曾想才走到半道,就给惊呆了眼。

    他愣住数秒,旋即加快脚步下到一楼,只见开放式餐厅里坐着面对面的两位叔侄,正优哉游哉地吃着他家的早餐呢。

    “不是,你们二位昨晚谈什么谈到这么晚啊,合着是在我这儿过夜了?”

    施婳这时已全然恢复理智,不再是昨夜冲动莽撞讨酒的样子。

    她笑容端庄,礼貌道谢:“周公子,昨晚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叨扰了。”

    周燕临同贺砚庭是同岁,小时

    候抓周礼都是前后脚办的。

    在他眼里,施婳就是个小辈儿,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印象倒是不错。

    乖乖的,挺懂事一女孩子。

    他便也不客套,拉开餐桌椅子大喇喇坐下。

    很长的大理石餐桌,十人位,贺砚庭和施婳面对面坐,他就坐了最前头的主人位。

    “没事没事儿,不用客气,我和老九这关系,你相当于也是我侄女儿,怎么滴,昨晚出什么大事儿了?”

    这么一个温婉的小姑娘,昨晚失魂落魄地开车上来,直接堵在他别墅门口,还张口就找他讨酒喝,想必是受什么刺激了。

    自打那晚麗府会见过面后,他也留心打听了几句。

    了解了施婳这小姑娘的身世,结果没过几天就听说她被未婚夫贺珩在订婚宴上当众甩了。

    可谓是颜面尽失。

    自然,他也没漏听后面老九为她撑腰的重头好戏。

    虽然听着是有些意外的,但他没往歪处想。

    老九的过往他不是不知。

    七岁起随生父流亡在外,直至十七岁才被接回京,人生重回正轨。

    当贺家其他继承者们接受顶豪精英教育时,他那个不当人的老爹教他在香山澳当叠码仔。

    如今短短十来年,他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

    除了自身的卓越才情之外,不徇私情、大义灭亲,也是必须的。

    施婳微垂着眉眼,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愿过多解释,她温声细语:“没什么大事,打扰您休息了。”

    “老九,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是你那负心侄子又欺负这小姑娘了么?”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周燕临忍不住好奇。

    八卦归八卦,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把眼前这两人往暧.昧的方向联想。

    他只当这两人都曾经在莲岛香山澳生活过,一定程度上算是老乡?后来又前后脚被接回贺家,可能在贺家都有类似边缘化的经历。

    男女关系是不可能有的,至多不过惺惺相惜。

    何况老九出手帮过她,小姑娘举目无亲,遇到什么困境,再来向他求助,也合情理。

    施婳安安静静坐着,半晌都不吭声。

    看模样倒也不像受了什么委屈。

    他不由得愈发好奇了:“你们两位怎么怪怪的,这才六点多,这么早就吃早饭了?等会儿要忙什么去?”

    施婳眼神闪烁了下,脖颈垂得更低

    了。

    贺砚庭约莫是烦了,他恹恹地觑了好友一眼,语气冷淡:“忙什么也与你无关,睡你的觉去。”

    周燕临不爽:“怎么就不关我事了,好歹我还借你们住一宿呢,过河拆桥这是?”

    施婳从未见识过贺砚庭与发小唇枪舌战,也不了解周三公子随和的性子,生怕两人真生龃龉。

    她只好硬着头,糯声解释:“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和九叔……待会儿要去趟民政局。”

    “啥?民什么局?”周燕临只当自己耳背,这姑娘声音又细,跟蚊子叫似的,他还专门侧过耳去打算细听。

    只见贺砚庭肃着脸,将手中喝黑咖的瓷杯撂下,声音不轻不重,淡淡地重复了施婳口中那三个字:“民政局。”

    “?”平素从容淡定的周三公子难得露出愕然失语的表情。

    他清俊雅痞的脸上浮现出满满的困惑。

    清晨时分的阳光宁静柔和,暖洋洋地洒在餐桌上,而此刻的空气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死寂。

    民、民政局?

    周燕临暗暗反思自己的生活常识是不是存在某些漏洞。

    民政局除了办理结婚离婚之外……是不是还负责些其他旁的业务?

    他修长好看的手有些哆嗦着给自己倒了杯英式伯爵茶,热腾腾的茶水一股脑灌进胃里,好不容易让自己神志清醒了几分。

    他脸色凝重,正色问:“不是,你们俩要去民政局,应该,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施婳看着他的反应,脑袋愈发往下埋了。

    她习惯性低垂脖颈,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脸颊两侧,略略遮挡一点,只露出半张精致小巧的脸。

    周燕临是个情商高的,见了这姑娘分明透着点羞臊的反应,心里那股预感就更强了。

    不是,短短半个晚上,这俩人是发生什么不可为人道的惊天秘密了么?

    还是在他家发生的?!

    好家伙,该不会让他摊上什么大事吧。

    就在周公子激烈头脑风暴时,贺砚庭掀了掀眼皮,面无表情出声:“去民政局还能干什么,你没结过婚,总见过别人领证吧?”

    “???”周燕临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内心的防线彻底被击垮了。

    “你俩要去民政局领证?不是,这姑娘不是贺珩的女、不对,前女朋友么,你俩领的哪门子的证啊?老九,你该不会是疯了吧?”

    周燕临现在感觉整个人都不好

    了,就像是刚睡醒就被迫看了个恐怖片似的。

    整个人都惊悚恍惚。

    老天有眼,他这人向来不是八卦的性子,其他人别说什么结婚领证了,就算是一天之内同时和好几个人又结又离的他都不会多问一句。

    可这是贺家老九!

    贺砚庭啊。

    他与贺砚庭也算是认识二三十年了,就没见他交过一个女朋友,连去会所应酬有几个女侍应陪酒,他都会一脸冷漠地打发人出去,半点怜香惜玉都不懂。

    圈子里有个夸张点的说法,说贺家这位恐怕是智商太高了,碾压级的智商挤压到了脑子里其他某些部分,所以生性冷淡,那方面的需求完全没有,所以才会这么些年身边连只母蚊子都见不到。

    施婳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其实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是飘飘忽忽的状态,很不真实。

    而且因为前阵子接连遭遇的压力太沉重,竟有点沉浸在这份不真实中,不愿意清醒。

    此刻周燕临的反应多少有些把她拽回了现实。

    这件事,确实太离谱了些。

    她不禁担忧贺砚庭突然与她领证,此后在友人、家族前,乃至在整个京圈生意场上的处境。

    万一连友人都误会他觊觎堂侄的女友……

    她清了清嗓子,急忙撇清:“周公子,我和九叔的关系,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不好解释,但您千万不要多想,绝非什么背德之事,只是一种合作契约……”

    她有些焦急,一字一句只想竭力澄清。

    贺砚庭却淡淡打断她的话,眉目懒散,隐约还带着几分不屑:“不必跟他解释这么多。”

    末了,他语气熟稔地通知:“待会儿还得借你这再用一阵,我约了化妆师上门。”

    周燕临大抵是彻底无语了。

    人在经历了极端震惊后反而会显露出超乎寻常的淡定。

    他悠悠然起身,懒懒道:“看来我是挺多余,那二位就自便吧,不嫌弃的话把我这别墅当婚房都成,我就回屋睡我的安生觉去了,不打扰你们。”

    他只当自己是没睡醒。

    起猛了,居然看见贺砚庭要跟他侄子的前女友领证去了?

    施婳抬眼望着周燕临双手揣兜梦游似飘上楼的背影,有点想笑,又着实不安。

    餐桌恢复了只有他们两人面对面的情状。

    她捧着牛奶杯,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软糯的嗓音透着几分心虚:“九叔,我

    是不是给您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贺砚庭觑她一眼,神情喜怒不明,声音寡淡:“怎么,后悔了?”

    施婳大惊失色,乌沉沉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她连连摇头:“没有,我怎么可能后悔。”

    “吃吧,吃饱了还得化妆。”

    她温顺地点了点头,抓起桌上精致的西点咬了一口。

    她当然不后悔。

    而是怕他反悔。

    好在面对周燕临的质问时,他似乎也很肆意,看来是不在乎旁人看法,只遵从内心决议的人。

    他的确是给人不容置喙的沉稳感。

    施婳默默咬着西点,眼神却神不知鬼不觉,巴巴地偷望男人。

    他左手正拿着一块奶酪三文鱼佐法棍片,冷白的长指骨节清晰,无声递到唇边,慢条斯理地咀嚼。

    她偷偷咽了下口水,震慑于世上竟然有人能把法棍都吃得这样优雅。

    这天生的清冷贵气,是无论蛰伏在香山澳贫民窟多少年都掩埋不去的,合该他是贺家如今的掌舵人。

    -

    餐桌上贺砚庭提了句有化妆师上门,施婳彼时还有些恍神,没想到他安排得如此井井有条。

    甚至称得上郑重其事。

    她在某红书上面了解领证流程时,一边惊叹于现在年轻夫妇领证都很重仪式感,各式各样的跟拍流程看得她眼花缭乱。

    一边想着他们这种临时起意的合作关系,必定尽量简化,走个流程罢了。

    毕竟贺砚庭看上去也不像是会有这种耐心的。

    直到清晨六点半,以杜森杜秘书为首的一行人准时摁响门铃。

    他身后还跟着三位化妆师,两位服装师,一位摄影师,都是相当礼貌且干练的架势。

    施婳在电视台工作,接触过不同等级的妆造师,所以不过开始五分钟,她就断定贺砚庭请来的是顶流明星御用级别的。

    柔软的化妆刷落在她脸颊边,动作轻柔得宛如春风拂面。

    妆感轻盈,丝毫不改变她原有的五官特质,而且手法相当娴熟,不过四五十分钟下来,全套妆容,乃至服装搭配,包括发型和首饰,全部一一完成。

    妆面的高级感,甚至胜过京台化妆师水准。

    造型师带来了各种款式的衣裙,施婳第一眼就选中了一件纯白色复古港风蕾丝美人裙。

    这个款式最点睛的设计在于雪白的蕾丝颈带,以及同样纯白的蝴蝶结头纱。

    施婳换上之后的效果着实也为人惊叹。

    服装师难掩眼中的惊艳,压低声线感慨:“施小姐您真的太美了,这种港风复古款很少人能撑起来,现在的大众审美太偏网红风了,上回有一位以艳压著称的女明星要领证,她也选了类似的同款,但是只试穿了一下就换掉了,没办法,气质不搭撑不起来。”

    化妆师也由衷夸了句:“总算见到活的人间富贵花了,除了美没别的形容词,让我想起一个很早年就退圈的女港星,叫什么来着……”

    施婳端坐在梳妆镜前,唇边漾着礼貌的笑意,仿佛在回应她们的夸奖。

    实则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没有留心欣赏自己的造型,而是不知不觉陷入了对妈妈的想念。

    在换装前,她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多年未见的妈妈。

    或许是这件裙子,实在和爸爸妈妈结婚照里那件太相像了。

    也是对于那张老相片的记忆,强调般提醒了她自己即将结婚的事实。

    她真的要结婚了。

    从此至少在法律意义上,她是有家的人了。

    ……

    七点半,施婳走出房间,下了楼。

    缓缓穿过半山别墅的庭院,径直往停车的方向走,黑色劳斯莱斯平稳泊在一旁,施婳远远便望见了立在车旁等待她的男人。

    记忆中,她好像第一次见到他穿白色,至少是他这次回国后重逢的头一次。

    纯白色青果领套西,丝绒橄榄绿领带搭着同色的口袋巾。

    身形英挺颀长,气度斯文中透着几许匪气和性感。

    温煦的阳光钻过稠密的叶片铺洒在他身上,在他的侧影洇开一抹琥珀金色,光晕柔浅,画面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贺砚庭显然在等她。

    施婳心里小鹿乱撞,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数日前,那个暴雨夜,她还记得自己被请上车前,望着车内男人的侧影,是多么局促不安。

    彼时仅仅同乘都让她心生敬畏怯意。

    而此刻,身份发生了惊天逆转。

    他纡尊降贵立在车旁等她,她竟也觉得有些习以为常了。

    她刚走过来,黑色的自动车门便徐徐敞开。

    施婳脚步顿了一下,小腿微不可察地有些发软。

    她明白,这车一上,一切便不同了。

    贺砚庭面无波澜,仿佛惯常地轻带了下她的手腕,在她来不及反应的刹那

    ,身子已经绵绵陷进了车里。

    车门缓缓阖上。

    司机专业有素地发动车子。

    就在这般根本无暇迟疑的时刻,他们就坐上了开往民政局的车。

    一路上施婳都晕乎乎的。

    虽然她一夜没睡,但视线清明澄澈,大脑也丝毫不疲惫。

    这种飘浮的晕厥感并非来自于不清醒,相反,她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民政局门口落车,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引导入内,随后填表、拍照、盖章、登记。

    不愧是贺董的办事效率。

    在他的安排下,一切都行云流水,一挥而就。

    上午八点二十八分,民政局甚至还没有正式开门,他们就已经完成了领证的全部流程,成为了一对合法夫妇。

    施婳怔怔地低头看着手中两个红色的本本,一瞬间陷入怔忡。

    她真的,结婚了。

    而且还是和贺砚庭结婚了。

    走出民政局的时候施婳腿有些软,看着在门口排长龙等待领证的年轻情侣们,那种落地的真实感才逐渐将她笼罩。

    是真的,她同贺砚庭就和这些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生活幸福期许的情侣一样,已经是法律承认的夫妻了。

    上车后,施婳还沉浸在五味交织的情绪里。

    直到劳斯莱斯发动许久,她都没有关注过外界的环境。

    因为她始终低垂着头,默默看着这本对她而言完全新鲜的红本本。

    枣红色的封面透着不言而喻的庄严感,清楚地提醒着她这是法律的凭证,神圣不可侵犯。

    翻开内页,红底双人照养眼得有些逾越她的想象。

    虽然每天都照镜子,但她一直觉得相貌这种东西到底是见仁见智,旁人夸赞她漂亮,她向来只当是客套。自幼寄人篱下,小时候经常被排挤,即便长大了知道自己生得漂亮,也很少刻意打扮,甚至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美丽羞耻症”。

    是直到上了大学之后,认识了几个好姐妹,又经常被大大咧咧的东北姑娘宋时惜吹彩虹屁,外加专业课程里也包括仪态教学,她才渐渐有了一点自信,敢于松弛地展示自己。

    但是从来没有哪一张照片,如同眼下的这一张,令她发自内心觉得悦目。

    镜头下右边的少女,脸颊微微歪向男人,笑容很拘谨,但不失甜蜜,仿佛枝头初绽的春樱。

    左边的男人自不用说,那精致的面部轮廓宛如神嗣,清隽雅贵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