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68

作品:《恃宠入婚

    贺珩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离开的雁栖御府。

    直到落座车内,双手扶着方向盘,他依旧是魂不守舍,面色浮白。

    心脏沉闷钝痛,像是永久性地被生生剜去了一块,鲜血淋漓。

    很可笑,他分明心脏健康,没有任何疾病,此刻却像是患上了同徐清菀类似的病症。

    真的很痛。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找的。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

    泊在庭院外的玛莎拉蒂车内惨淡寂寥,雁栖御府里的氛围却迥然相反。

    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主人此刻心情甚悦,他目送贺珩失魂落魄地离开,四周空气归于寂静。

    游妈在一旁半晌都不敢吱声。

    方才贺珩少爷同九爷谈事,九爷却并未屏退佣人,故而她方才还过来添茶倒水,虽说不曾刻意多听,多少也听见了贺珩少爷的几句话。

    游妈素来谨言慎行,是个本分话少的,但毕竟是澜姨手里的人,擅长察言观色,情商并不低。

    她自然看得出这两叔侄之间微妙的气场,不禁暗自惶恐,不确定九爷是否会因此不悦。

    她侍立在一旁默不作声良久,只听男人沉稳温和的声线不疾不徐地传来:“饭菜都备好了吗。”

    游妈怔了下,连声回道:“已经好了,都是按照您先前的吩咐,准备了太太平时最偏好的几道餐食,您和太太打算现在用餐吗?”

    男人腕骨微抬,端起桌上盛着红茶的骨瓷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淡声吩咐:“先温着,半小时后再送上楼。”

    游妈目光似有错愕,脸上的神情略显担忧,禁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九爷,太太是否身体不适,要不要请医生来瞧瞧?”

    自从两人领证同居,雁栖开府至今也有快半年了,游妈平时是个寡言话少的,却很体贴,是个实打实的忠仆。

    施婳这位年轻的女主人非但不娇纵,还待人宽厚有礼,因此前阵子她高烧不退,包括游妈在内家里的佣人都跟着揪心。

    游妈想着家里这两位都是作息稳定的主,九爷素来早起,今日是个例外。太太对待电视台的工作也一向上心,极少请假,就算最近天冷了偶尔睡晚一些,也不会超过中午,今儿却是难得一直到下午都不露面。

    贺砚庭表情微凝,淡淡瞥了游妈一眼。

    腰膝酸软暂时下不来床,确实属于身体不适的范畴。

    但到底不合

    适请医生。

    何况他上药时谨慎入微,确认妻子并无损伤,只是略有微肿。

    她年岁小,又是初体验,夫妻两人不甚匹配,还需日后慢慢磨合。

    彼时,楼上主卧的妻子被累得连在梦里都娇声嗔怨。

    楼下始作俑者寒玉般清绝的面庞上却根本不曾流露丝毫破绽,应得更是敷衍:“无碍。”

    他都发了话,游妈打量着他令人琢磨不透的侧脸,自然不敢再多言。

    只是心里仍存疑窦,只觉得九爷今儿不大对劲。

    他口口声声说太太身体无碍,那为何又亲自在家里头陪着,像是太太真的有什么不妥似的,平白叫人操心。

    得益于雁栖御府主卧的隔音太强大,游妈苦思冥想半晌,也闹不明白这小两口是怎么一回事儿。

    游妈正打算退下,只听男人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口吻从容地问:“家里有桂花么?”

    游妈脚步顿住,忙点了点头:“有的。”

    “嗯。”男人颔了颔首,搁下手里的骨瓷茶盏,随后便起了身,从容信步朝着厨房而去。

    /

    窗外纷纷落雪,软床上的少女翻了个身,从极度困倦中徐徐苏醒。

    稚嫩的奶油色肌肤被淡瑰色的丝绒被映衬着,显得那几道艳靡的痕迹愈发触目惊心。

    她分明是被空气中淡淡的桂花清香勾醒的。

    恹恹地撑开困顿的眼皮,那眼皮上泛着惹人怜惜的胭脂红。

    视线下移,格兰德灰全丝地毯上满是狼藉,如此种种,无不昭示着主卧从昨夜至今的荒唐颓靡。

    施婳初醒便下意识皱了下鼻子,只觉得鼻息间的桂花香里还染着浓郁的焦香味,让人禁不住勾起食欲。

    这么久没进食,肚子微微开始咕噜。

    女孩子蒙着雾气的眸渐渐变得明澈,下一瞬,身子被另一侧的男人揽入怀里。

    两人身体贴近,熟悉的清冽木香萦绕呼吸之间,她下意识身子微颤,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些片段。

    昨晚,她第一次见识另一面的贺九。

    更是头一回认识近乎陌生的自己。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堕入红尘的男女真的会纵情在最本能的欲里,癫狂又迷醉。

    男人深邃的瞳仁里似有不忍,俯身吻落她额头:“还疼么?”

    施婳睫毛轻颤了下,脸皮蓦得泛起红润,本能地扭开眼神,不想与他对视。

    更不想回答这个极

    致难为情的问题。

    贺砚庭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手腕,那处有明显的红痕,令人懊恼。

    他分明很小心,不明白怎么就弄成这样。

    施婳的余光也瞥见了自己雪白的腕子上那淡红痕迹,不由愈发脸热,委屈的情绪也一股脑涌了上来,没绷住,张口咬在他手腕上。

    她咬得不重,只是浅浅报复。

    但是又心软,不舍得对他用力。

    于是他冷白玉色的腕子上不过留下了很浅的齿痕,并未破皮。

    小姑娘无声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他丝毫不恼,只是更添耐性与柔意,性.感的薄唇覆在她耳垂畔,恳切致歉:“都系我错,贺九系衰人。”(都是我错,贺九是坏人。)

    她下意识咬唇,颤着闭上了眼。

    其实,倒也没那么疼,但多少都有些轻胀的不适感。

    尤其他愈是开口问询关切,她的感知就愈是集中,越觉得自己那儿像是受了损,隐热难耐。

    怨不得她有情绪。

    经历了昨夜和今早之后,她发自肺腑地意识到,一直以来……他都是装的。

    这个男人实在太会演了。

    他昨晚纵情时既重且狠的模样,宛如一位冷戾的暴君。

    明明平时都很好说话,从来对她温和迁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为难。

    可昨晚她抽噎着求了那么久,他竟然充耳不闻。

    加上今早,足足四回,她真有点小命不保的后怕。

    心中小有怨懑的女孩子眼瞳深处沁着委屈的水雾,但脸色却是健康红润的,玫瑰色的唇瓣更是嫣然欲滴,一娇一嗔都勾着他的魂魄。

    哪怕是冲他使性子,他亦不半分不嫌烦扰,相反还很是受用。

    他一早被她吃得死死的。

    薄唇无声吻在她颊边,虔诚而克制,像是在亲吻一件珍宝。

    屋外仍在落雪,施婳被吻得大脑昏沉,眼神不自觉飘向窗外,静静望着大片大片的雪白。

    她昨夜的预感不错,京北果然下雪了。

    初雪就美成这般,她忽得瓮声瓮气呢喃了句:“好想去外面玩雪。”

    贺砚庭回应得自然:“食啲嘢先,食完就同你去玩雪。”(先吃点东西,吃完就陪你去玩雪。)

    她目光凝着雪景,舍不得挪开,果然心生意动。

    有了玩雪的憧憬,小姑娘就好哄多了。

    乖乖被他抱着去盥洗室梳洗,收拾妥当后

    又被塞回被窝。

    饭是贺砚庭一勺一勺亲自喂的,这一次她没拒绝。

    她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体力透支到连抬起胳膊都费劲。

    吃得七分饱,最后喝上了温热馥郁的桂花烤奶。

    原来她刚醒时那会儿闻到的焦糖桂花香就源自于此。

    带着独特松烟香的正山小种和桂花混合炒制过,又加入浓稠的鲜奶,入口极致丝滑。

    厚重醇香的奶皮上洒满了桂花碎,又是红茶又是桂花,完全戳中她对甜品最钟爱的点。

    喝了半碗下肚,胃里甜且暖,那股本来就微弱的委屈自然润物无声般消散。

    不用直面开口问,她也知道这碗桂花烤奶是贺砚庭亲手制的。

    他果真把她的喜好和口味拿捏得死死。

    不得不承认,这只老狐狸穿着衣服的时候总是温柔体贴得叫人无可挑剔。

    贺砚庭约摸也看出她酒足饭饱后心情松快了不少,便趁着她喝桂花烤奶的间隙,提起徐清菀暗中造谣以及贺珩登门致歉的事。

    关于徐清菀雇水军造谣一事,他前阵子便查出眉目,但老爷子同一时间病危,施婳那段日子心一直揪着,随后还大病一场。

    她成日忧思,轻减消瘦,本就不大的小鹅蛋脸又肉眼可见小了一圈,他看在眼里,自然暂不打算提及这种负.面的事影响她养病的心态,便私下着手处置了。

    如今他询问施婳自己的意思。

    施婳思索了一番,他们夫妻一人日渐默契,她对贺砚庭目前的处理方式已经很满意了。

    “先这样吧,若是再有下回,就收集证据起诉她。”

    被造谣的事情已经过去好一阵子了,她还因祸得福,粉丝越长越多,不仅个人的事业粉、颜粉持续增长,连cp粉都暴涨不跌。

    徐清菀这件事就算是打官司,至多也就是公开道歉以及经济索赔。

    但徐清菀是颇有名气的网红,而她自己现在也是备受关注的京台主持人,话题度颇高。

    一旦传出官非,一定会被媒体大加炒作。到时候难免被曝光她与徐清菀的关系,因为她们是表姐妹,势必还会牵扯到她的妈妈。

    妈妈已经过世那样久了,施婳不愿意妈妈再被打扰。

    贺砚庭很多时候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的顾虑,他必然也考虑过。

    与其打官司讨回明面上的公道,倒不如用徐清菀最看重的事情来惩处她。

    既然徐清菀利用她擅

    长的网络来捏造事实,那就让她被禁言封号,也算是以眼还眼。

    施婳能猜得出她往日经营那些账号费了多少心思,如此一来,让她长个教训,比走诉讼流程来得省心太多。

    说是想要去户外玩雪,可喝完桂花烤奶,她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困意上涌,眼皮都止不住打架,很快又在贺砚庭怀里睡着了。

    /

    贺珩的出面没能解决徐清菀的账号问题。

    徐清菀的情绪有些焦灼,忍不住追问:“你九叔怎么说?”

    贺珩满脑子都是今日在雁栖御府的遭遇,根本没有办法平静如常地安抚徐清菀。

    他没法子跟徐清菀说他今天经历了什么,那种身为男人的郁闷,憋屈,简直窒息,他自己都需要人安抚。

    “没说什么,清菀,这事先这样吧。”

    徐清菀登时变了脸色:“为什么,阿珩,你真的替我求情了吗,阿珩你……”

    “够了,我现在头很疼,清菀,你做错事在先,如今的局面也算是你应得的教训。”

    贺珩这句话一出,徐清菀彻底情绪失控了,她潸然泪下,满是幽怨地凝着他:“好,我算是明白了,你也觉得我是罪有应得是吧,终究是因为施婳,你还是爱她,她都攀上你九叔了,你竟然还不死心,好。既然如此,那你去找她复合吧。”

    “不死心,我有什么不死心的?!”贺珩脸色荒凉,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难看,“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不死心,她现在是贺九心尖尖上的人,我算什么,我配吗?”

    徐清菀整个人愣在原地,她从未见过贺珩用这样的语气凶自己,不由得簌簌落泪,满目凄然。

    贺珩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情绪,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矜贵公子的姿态,只沉声道:“清菀,我真的累了,不如我们还是做回普通朋友吧。”

    徐清菀本就惨淡的脸色彻底失了血色,身体瘫软,心里只余绝望。

    恍惚良久,她一边哭一边低喃:“我不明白,她究竟凭什么,连贺砚庭那样的人都将她宠得如珠如宝,就因为她生得好看?可是这个世界上好看的女人那样多,贺砚庭想要谁不行,为什么偏偏娶了她。”

    贺珩脸色阴沉,他现在不想听到关于贺砚庭和施婳任何一个名字。

    这边两人正僵持不下,不远处骤然响起一道厉声呵斥:“什么,你说什么,贺砚庭娶了谁?!”

    竟是徐清菀的父亲徐冠林闻声而来,他整个人面如土色,像是

    听见了什么恐怖的鬼故事。

    徐清菀情绪崩溃,一个劲直哭,也不理会她父亲。

    眼见着徐冠林情绪异常波动,贺珩心下错愕,但还是冷静地问:“徐叔,您怎么了?”

    徐冠林甚至抓住他的胳膊晃了一下:“贺珩,清菀她刚才说的可是真的,施婳嫁给了贺砚庭?”

    贺珩眉头紧锁,颔了颔首。

    徐冠林整个人的反应非常夸张,他毫无征兆地抬手,重重扇了自己的女儿一巴掌,声色俱厉:“徐清菀,你若是再敢去招惹施婳,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徐清菀捂着脸嚎啕大哭。

    贺珩也很懵,不明白徐父反应为何如此过激。

    即便他已经委婉地提出分手,但还是顾忌徐清菀的病,坐下来搂着她的肩安抚。

    徐冠林发泄一通之后就走了。

    贺珩哄了她一阵,等她情绪平复些,方才忍不住问:“你爸今天是怎么了?”

    徐清菀表情难堪:“大概是因为我爸的新电影项目被投资方撤资了,还有公司的好些项目,都黄了。”

    徐冠林斩获国际大奖后,并没有再拍多少电影,更多的精力其实是投入了资本圈,成立娱乐公司、影视公司等等。

    资本圈和娱乐圈本就是见风使舵的,圈里很多人可能甚至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仅仅是隐隐听闻徐冠林得罪了贺家那位,就纷纷撤资,撇清关系,生怕受到牵扯。

    贺珩脸色复杂,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徐父似乎是对施婳很回避,可如果是因为对亲生妹妹的女儿爱屋及乌,那为何这么多年未曾听闻他照拂过施婳。

    他家底丰厚,娱乐圈红利期那几年更是赚得盆满钵满,为什么连表面功夫都不做?

    他沉思片刻,忽而开口:“清菀,徐叔从前和你姑姑的关系如何?”

    徐清菀这会儿脑子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思考,只随口说:“还行吧,听我妈妈说,他们兄妹两人性格不是很合拍,但是姥姥姥爷早逝,他们一度也算是相依为命,感情还是有的。”

    贺珩又道:“我记得,徐叔与徐芝霓是合拍过电影的?”

    “对,就是那部获奖的片子。”徐清菀实话实说,“其实姑姑从前挺照顾我们家的,可惜她红颜薄命,走得早。”

    贺珩蹙了下眉,眸光沉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

    圣诞将至,京北的气温持续走低。

    施婳生在香山澳

    ,小时候从未见过雪,所以她很爱京北的冬天,只觉得浪漫。

    但是今年有些特殊,她每天听到天气预报又提醒市民们注意保暖防寒,心里就闷闷揪着。

    对于年迈的老人和病人而言,寒冬是最难捱的。

    她真的很想再陪着爷爷过一个春节。

    因此几乎每周都至少抽五天回去陪一陪老爷子。

    这日是周末,她恰好轮休,贺砚庭也陪同她一并回老宅。

    几名陪护医生24小时轮值,爷爷的状况持续稳定,本来是心情挺好的一天,却不料在老宅碰见了两名不速之客。

    贺秉琛与贺崇德两兄弟也在老宅探病。

    见了他们夫妻一人,老五贺崇德一改前阵子的阴阳怪气,满脸堆笑近乎谄媚:“哟,老九同弟妹来了,快坐吧,来人啊,给上点好茶。”

    贺砚庭脸上没什么表情。

    施婳也淡淡的,只走到床前握住爷爷枯瘦的手,温声道:“爷爷,我和贺九回来看您了。”

    老爷子声音微弱,没什么中气,但看得出神志非常清醒,状态已经比前阵子好了太多。

    他笑着攥紧孙女的手,一如既往的慈爱:“诶,小婳最近成天回来,还得上夜班,别累坏了。”

    施婳笑意盈盈:“不累,我这个月排班不多,还挺轻松的。”

    任部长知道她家里的特殊情况,父母亲人都不在世了,唯一抚养她长大的老人家又是临终。何况前阵子施婳也太过忙碌了,还病了一场,现在各大单位年轻人因为过劳患病的概率也不低,任部长也怕把她累坏了,所以有意替她排班少一些,毕竟来日方长,施婳最近确实没有先前忙了。

    老爷子又跟她闲聊几句,施婳看出他们方才在谈集团的事务,便不打扰,找了个借口去一边坐着。

    贺砚庭也落座一旁。

    老四和老五先后同老爷子汇报集团事务,贺砚庭没怎么出声。

    大约讲了一十多分钟,老爷子就摆摆手表示乏了。

    老四老五也是有眼色的,便纷纷起身准备告辞。

    贺崇德恭声说:“大伯,那我们就先走了,您好生养着,有事随时招呼,我同四哥近来都在京北守着您,您随叫随到。”

    贺秉琛亦沉声:“大伯,不打扰您修养,我们先告辞了。”

    床榻上的老人不热情也不冷淡,神情稀松平常。

    施婳在一旁不吱声,默默观望着。

    其实她从前对贺家几位堂叔

    是真的不甚了解,也是最近才频繁接触。

    爷爷病危之后爆发的权力之争,至今还在斡旋。

    贺爷爷从未明确表态,似乎不打算插手他们堂兄弟之间的争斗。

    施婳此前也摸不准爷爷的态度,毕竟无论是贺砚庭,亦或是贺秉琛,对爷爷来说应该是没有差别的,都是堂侄,也都不算是平日最亲厚的。

    今日浅一观察,倒是觉得爷爷好似并不喜欢这老四和老五两兄弟。

    这兄弟一人走了几步,临到贺砚庭跟前时,忽而又停滞脚步。

    老五贺崇德一脸兄友弟恭的模样,说话倒是不委婉,开门见山:“老九,前阵子的事多有得罪,都是因为大伯突然病倒,我这做侄子的不免有些关心则乱了,大家都是为了贺氏,立场有别,心却是一样的,还望你见谅。”

    贺砚庭双腿微搭,倚着靠背,姿态懒散,只淡淡觑了他一眼,并未接腔。

    贺崇德表情略显尴尬,但也不恼,依旧是客客气气的:“对了,我前阵子刚入手了一艘新游艇,要不明儿咱们哥几个聚聚,一块儿出海玩儿玩儿。”

    “咳。”一旁面色沉郁的贺秉琛忽而轻咳一声,他目光如炬,高深莫测地睨了贺崇德一眼,显然是意有所指,“老五。”

    这声很沉。

    施婳不明所以,只觉得盘旋在这堂兄弟三人之间的气氛忽而变得相当凝重,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暗暗滋生。

    她下意识望向贺砚庭,意外察觉他脸色凛冽,本就清冷的面庞冷如寒玉,像是被人恶意冒犯。

    施婳怔然良久。

    贺砚庭在她心目中,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便是那日在私家医院临时会议室上发生正面冲突,她都未曾见过他面露愠色。

    这是怎么了?

    施婳暗自思索,反复复盘方才从贺崇德口中吐出的每个字眼。

    虽然听着很虚伪,有些令人作呕,但好似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攻击性,至少表面上很客气。

    她心里愈发生出疑窦,只想等晚些时候亲口问一问他。

    谁知贺崇德霎时间脸色骤变,好似脸都灰白了一刹,然后表情相当浮夸地连声致歉:“得罪得罪,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失言了。老九你切莫见怪啊。”

    贺砚庭眸色阴冷,周身隐隐散发着戾气。

    施婳心里一沉,虽然不明就里,但隐隐觉得他好似受了什么刺激。

    这种念头令她心下不忍,下意识想去握住他的手。

    但

    是又当着这些人的面,她只好勉强忍住冲动。

    寡言少语的贺秉琛竟也开了口,似是怕他们堂兄弟一人产生误会,嗓音低沉地解释:“我和你五哥年纪不轻,都是中年人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记性好,老五他不是有意的,老九,你见谅。”

    贺砚庭始终不曾回应。

    贺崇德则表情有些讪讪的,叫人好似辨别不出他究竟是刻意还是无心。

    老四老五前脚刚走,施婳几乎是立刻便伸出手,握住了贺砚庭的手掌。

    她手指柔软细腻,透着微微的暖意。

    而贺砚庭平素温暖干燥的掌心,这一刻竟然是冷的。

    施婳心下更沉,紧张又困惑地凝着他,既是关切,又是迷惘。

    贺砚庭只僵了半秒,很快反手与她十指.交扣,清隽的面庞恢复了平静,隐隐还朝着她极轻地一笑,似是无声安抚。

    施婳想要安抚他的情绪,却反过来被他抚慰。

    床榻上的老爷子忽而唤了一声老九,声音粗粝虚弱。

    施婳这才回神,也不确定爷爷方才是否有留意门边这一侧的微妙插曲。

    贺砚庭起身走了过去,落座老爷子床边的座椅。

    老爷子有些紧要事务同他商议,施婳便也不去打扰。

    他们大约谈了半个多钟,施婳怕爷爷身子撑不住,才忍不住上前叨扰,她温声开口:“爷爷今儿说了这么多话,困了吧,要不要眯一会儿。”

    贺砚庭看得出她的担忧,旋即缓缓起身:“聊得差不多了,我还有公务,大伯,先走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老爷子果然是倦了,在暖气房里躺着,没一会儿就眯着了。

    施婳安安静静在一旁守着他,只觉得爷爷还在的每一个小时,都是值得庆幸的。

    这样平静的日子,对她而言真的弥足珍贵。

    小憩过后,中午用过简单的饭菜,老人精神头似乎好了不少。

    没了睡意,便拉着施婳闲聊起来。

    爷爷的精神这样好,施婳打心里开心。

    只是聊了没几句,施婳就意识到,爷爷同她讲话,好似并不是闲话家常,而是有要紧的事交代她。

    爷爷让她代替自己参加贺玺集团年前几场重要的股东大会。

    施婳略显愕然,有些疑虑:“可是爷爷您也知道,我在商业这方面……”

    老爷子颔了颔首:“爷爷知道你的顾虑,不要紧,你且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