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第三个火葬场

作品:《我修合欢后他们都疯了

    “哭什么呀?没骨气!你个孬货!不就是解个手吗什么好哭的!”

    阴萝跳下热床,粗暴擦着他的眼泪。

    祖宗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是我!是我大惊小怪!怪祖宗太奶奶没有见识!”

    神洲里当然是没有太监,而阴萝作为登真王女的那一世,权势盛烈,哪有小太监敢当她的面解手,怕不是得被她掀了头盖骨去做骨片首饰。

    “您不介意?”

    这条残蛇这会儿倒是被阴萝擦得热烘烘的,皮肉都不带分离贴着她,贪婪又期望。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祖宗翻顶一个白眼,“别说是人族,天底下奇珍异兽各有各的怪癖,吃喝拉撒都不是同样的姿势,牙豚还用俩鼻孔喝水呢,你这点儿算什么呀?还有,你长着这般高,头就不要再拧个半圆贴在我心上了,怪恶心的!”

    阴萝推了推,他顺势如蛇蜕滑皮一般,滑到她的脚边,双手再拱出一个圈儿,抱住她的腿肚,摆明是要变本加厉,痴缠着她天荒地老了。

    蛇蛇:“……”

    阴萝狠狠踢他,他抱得更紧,她强行走动,他就拽着她的腿,被她拖行一路,仿佛缀了一根黑紫色的大尾巴,柔软而无骨。

    宴享还给自己的行为盖了一个无害的解释,“公主,这叫小猫撒娇。”

    “放你蛇屁呢,分明占我便宜!”

    宴享闷笑一声。

    好呢,还是那个跋扈公主,还是那个娇蛮帝姬,她这张嘴就骂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半分收敛。

    他抱她腿,仰着看他的神女,“那奴婢也能爱你?”

    “……”

    蛇蛇:烦死啦烦死啦!

    这小贱人最爱挑她心软的时候!

    “你就不能找个对食吗?!”

    阴萝甩了甩腿,仍旧没甩开,宴享可怜兮兮道,“她们都不敢骂奴婢,手也没劲儿,连扇脸都不会,没劲儿。”

    蛇蛇:“……”

    她有一万句脏话顶在喉咙里,但阴萝转念一笑,骂他岂不是在奖赏他?!

    呸!想得美!浪费她珍贵的蛇泡唾沫!

    翌日,阴萝扎着脑袋醒过来,宴享端坐在一面海兽葡萄镜前,手持木梳,慢条斯理梳理着那一头长及脚踝的黑发,颇有男妻梳妆打扮的闲情逸致,他脚下还趴着一头白嫩嫩、臂膀生着黑纹的小当康,时不时叼一盒胭脂,或是纱冠,殷勤得让阴萝揉了两遍眼。

    牙豚瞅见阴萝醒来,嗷嗷俩嗓子。

    娘!瞧咱美人爹!多讨人喜爱啊!

    蛇蛇:?

    阴萝又揉了揉耳朵,怎么一夜之间,她的红烧肘子突然跟她的神识连上了?!

    宴享摸着牙豚,很好,没白吃他的仙藻。

    他一双巧手飞快束发,天鹅黑绒烟墩帽遮住前额,金蟒珠玉点缀其中,煌煌富丽而色荤极浓,一双含情眼百转千回地瞧着她,他也没让其他小太监来

    服侍她,亲手亲为地替她洗漱穿戴,还不忘像妻子一般嘱咐她。

    “长生宫那位病了,昨夜一道诏令,急诏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回穹灵顶,二十八仙道台也蠢蠢欲动呢,您身处风波中心,可一定要万般小心,吃的,穿的,玩的,不要随便接受。”

    蛇蛇不高兴,仍由着他环着腰链。

    姑奶奶像是那种谁给一点吃的,就跟谁走的家伙吗?我哥不缺我这一口吃的。⒁_[(”

    宴享知道哥哥是她的逆鳞,也顺着缕毛。

    阴萝则是若有所思,“病了?咱们这父皇,病得可真是及时。”

    阴萝可太知道这些当权者的权衡手段了。

    “这是想要窝里斗呢。”

    见她快压不住了,就想借着其他皇子来收拾她,教蛇蛇学一个乖儿。儿子的性命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如那屁股下的位子重要。

    说到底,没了李燕嫣,揭开《皇兄们哥哥都爱我》这一层争宠遮羞布,这所谓的仙朝,实际上是一个天然血腥的屠宰场,仙皇李谋作为庄家,冷眼看着场中胜者为主,败者任凭宰割。

    长生宫外,众皇子听候传达。

    “哒哒哒!”

    身后是一阵响声。

    众皇子目光一转。

    嚯!

    四只蹄子的!

    他们顿时心里有数。

    果然从那四只蹄子下来的,正是他们多日未见的妹妹,她披戴的是老七的旧衣,紫桐暗花奔鹿的刀袖,佩着一根松鹿漫饮江水的腰链,由于守孝,她额前紧紧束着一条白纨。

    阴萝甚至没有术法的遮掩,也不穿束胸,明眼人都看得女子身份,但无人敢揭穿。

    五印法天坛城的圣火煌煌,带来的阴影却笼罩着整座穹灵顶,如今是人人自危,惧怕这位一夜烧光了詹事府、御史祠、金明台等禁地的“七皇子”。他们回来的时候,几乎是满城飘白,差点以为误入一座鬼城。

    但也有好消息。

    李二李圣乐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七弟最近很是威风哪,不过七弟是否听闻,在我仙朝之外,有一国名为怀真,又有一女绣球招亲,竟然招了一个乞丐夫君,那小姐呀,很是仁慈,帮助那乞丐夫君伺候公婆,友爱姐弟,手洗亵衣,无微不至,堪称当代贤妻典范。”

    “据说这位贤妻死心塌地,供着她那夫君,赚取万金,入道登仙,夫妻情比金坚,传为佳话。”

    小八噗噗嗤笑,稚嫩的嗓音藏着祸心,“二哥,你快别瞒着咱们的小七哥了,那贤妻可是参卫神女,继承慈悲道的新圣女,她被那小乞丐儿一箭穿心——”

    他恶狠狠抓着手里的豆馅包儿,捏成一滩血红。

    “杀妻证道啦!”

    六界三次观潮已经分出了半个胜负。

    人洲被魔洲压制,鬼洲被佛洲普渡,只剩下他们妖洲与神洲,尚且处在最后争位的阶段。

    虽然神洲枢机的李氏玄武女一剑飞仙,涤

    荡万妖,又爱当爹,他们不当儿子就是一剑飞来,头颅直落,导致众妖魔闻龟而色变。

    可谁让神洲拖后腿的也多呢?

    不枉费他们的先辈们,靠着过人的美色,锲而不舍,代代洗脑了参卫伯都虎脉的神女,将一头头凶虎圈养成下崽的母虎。

    历代神女在铸建至高神台时,都不会动私情,她们才能保持神念唯一性。

    但这些被他们妖魔勾动了私情的神女却不一样,她们动情而生欲,欲后而妄念,妄念而坠尘,于是为了祈求他们这些妖魔夫君的宠爱,也会像凡间女子一样,来了癸水,长出玉宫,再为他们孕育血脉。

    ——神女下凡救世,更以爱救人,自古以来都是他们妖魔两界所设的骗局!

    纵然有郑阴萝横空出世,可她时日太短,片刻之间也很难扭转根深蒂固的救赎之念,让他们得以钻了空子。

    四周的目光或是恶意或是幸灾乐祸。

    而被众妖魔包围的蛇宫小帝姬扬眉一拜日月,她之前在法天坛城为了替孪生兄长求情,磕破了额头,结疤之后凝成一枚肉红观音痣,配上她那含圆澈亮的瞳子,空悬几分小观音的慈悲神性。

    “没关系喔。”

    这观音小痣的软甜语气令人发毛。

    既然神女落凡不能避免,把你们永远留在这里,人数相抵,也是一样的呢。?[(”

    蛇姬还勾了勾小八手里的豆沙,在他的奶腮旁写了一枚祭纹,天真邪恶恣意。

    在小天坛学院,她别的没多学,专门钻研怎么将妖魔鬼的血气化为己用。

    “你更要小心喔,神女最爱吃魔种,越嫩的软肠越好吃,我不介意让你们极皇宫,再丧一场白头!”

    小八缩了缩颈子。

    “宣诸皇子进——”

    宴享前来,传达诏令。

    皇子们似有若无掠过他,这如沐春风的模样,难道那郑阴萝真的留宿了紫腰殿?

    据他们眼线回报,这俩狼狈为奸,已是彻底勾结在一起。

    宴享领牧二十八仙道台,这无疑又加重了老七的筹码。

    原本郑阴萝顶替李瑶功的身份,她手中的镇国权力也应该被一并收回,但她跟李谋撕破脸面后,并没有交出权令,李谋强行征召,但仪鸾司的司长仅仅继任一日就暴毙而亡,更别说那一队外城府军,七宝塔后对她是死心塌地的,调任官走马中途,同样死于非命。

    国都谣言沸沸扬扬,但自从孪生哥哥死后,李瑶笙无所顾忌。

    这种将反未反的气氛如同悬在仙朝天穹的一把斩仙刀,这才有了他们的急诏回宫。

    他们有一种预感!

    太子!当立!

    长生宫同样一片肃穆,侍疾的是三皇子的母妃,汾贵妃,风仪绰约,姿容骄矜。

    诸皇子拜见时,这汾贵妃坐在内殿,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她从腿上割下一块粉肉,忍着疼,让宫侍去煎了煮药。

    蛇蛇:?

    咿惹。

    这又是做的哪一出?

    仙皇李谋深受感动,“爱妃何须如此!”

    汾贵妃依靠在君王的怀中,“妾乃仙种,肉有凝灵,若能使得主上圣体康安,妾作为您的半个妻子,这点割舍又算得了甚么!”

    三皇子李承苍显然是通过气的,他毫不犹豫也抓起匕首,往手臂割下一块血肉,“母妃之高节,实在是令儿臣羞愧,儿臣也愿意追随母妃,愿君父早日康全,再临仙朝万事!”

    李长治儒雅轻笑,割得同样优雅。

    在汾贵妃的带头之下,诸皇子纷纷献出了一块热肉,惹得宫内萦绕浓重的血腥气。

    轮到阴萝。

    众皇子嘴角带笑,等着她的妥协,或是,反抗。

    长生宫外早有军甲待命,若她激烈反对,他们就有理由将她留在长生宫里。

    “献肉祝康,原来哥哥们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阴萝喔了一声。

    她在登真也有一堆哥哥,而她亲母是元皇后,元家要权有权,要兵有兵,她生来就驾驭在众兄长之上,不似东宫,胜似东宫,当然谁也没想到,那老登的真爱是个洗脚婢子,还想要那小婢子生出的大王爵骑在她头上。

    现在她的哥哥们又换成了更为险恶的妖魔群狼,还是想要将她盘烹煮分食。

    他们是妖魔之身,仙皇却是仙体,吃下去后自是污染损身,但她的肉不同,郑夙踏上祭坛之前,就转换了兄妹俩的血肉之躯,她若是像皇子一样献肉,只有两个下场——

    第一,她的神肉治愈仙皇,她成了药引子。

    第二,她的神肉被天下觊觎,为求长生,被群民分之。

    真是恶心又歹毒的阳谋呢!

    果然,只有女主小凡女才能享受皇兄们的宠爱,成日的流水剧情不是亲亲抱抱就是举高高,而她这种颇具威胁的竞争者,向来是优先被猎杀的。

    蛇蛇:我懂!甜宠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但这群皇兄们似乎忘记了,自古龙蛇凶残嗜血,它们种族稀少的原因,不仅因为它们吞噬万灵,它们饿起来连同族都吃,尽管得证神身后,在功行的约束之下,保持了一份克制。

    蛇蛇明显感觉到,她开始饿了。炙热的烈火贴着她的小腹席卷而过,正烧着她那厚厚储藏的油脂。魔种用血煞情意喂饱了她,也养大她的胃口,她消化了半年,就不够用了。

    蛇蛇眸光微烁,她不能宰吃神洲同族,但这些投生为她亲族的妖魔,不是最好的选择么?

    妖的魅,魔的煞,都是至好的补品。

    她舔了舔焦躁的小唇,这么不安分,她该挑哪一个先宰了呢?

    小八?这个瞧着最弱,但肉不多,估计里头全是心眼子。李四?唔,这个骨头硬,还有九颗头,吃起来最费劲。李二跟李一倒是不错,都像她哥的身形,也有几分如仙气质,也最能勾起她的胃口。

    阴萝突然发现她哥死得早也是极好的,起码她可

    以提早开小灶,毕竟神族不能随意窥探下界,免沾因果。

    感谢哥哥的善解蛇意嘻嘻。

    ?本作者公子永安提醒您《我修合欢后他们都疯了》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众皇子猝然感到一股寒气。

    他们暗自用心音交流。

    李二:‘这老七眼珠子一转,一副要拿我们开饭的样子,大家注意防御。’

    李四:‘她好像最想吃你李二。’

    李二:‘……李四你不要祸水东引。’

    李八:‘呜呜嫂嫂怎么不吃我我肉最嫩的啊。’

    李三:‘你们能不能正经点?被神洲开饭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幸而永昌的魅魔扳回一局,别把优势打没了。’

    比起鬼界的幽冥森森,妖魔一家,宛如手足,他们经常组队一起玩儿,也只是众妖带着小八的原因。

    李一:‘李三你北道一趟,倒是成长不少。’

    作为大哥的李长治表示了高度的赞赏。

    李三李承苍则是幽幽看向他的冷峻四哥,这面相瞧着端正,腹中却全是黑墨,他行路途中,遭了不少的暗算。他摔个崖,崖底有一个盲眼的医女,他住个客栈,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殷勤周道,他受个伤,英武少女从天而降。

    这么多美色摆在他面前,就是想等着他破身泄阳,率先失去择选伴侣的资格。

    越是高位的妖魔,对自己的初阳看得越紧,与他们交合的绝不能是普通女子,容易让元气混杂污浊,不过行走在外,他们妖族也有不少面孔,像这种一夜百女的谣言必须要散播得四处都是。

    像引诱神女的棋子,其实都是一些低阶的惑妖,长辈们还舍不得将精英浪费在情爱棋盘上。

    李三念头一转,落在老七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郑阴萝似乎长开了一些,原先奶呼呼的腮肉消减下去,扮起少年的仙相来,侧脸也有了一些棱角,肉红色的疤痕难掩锐气,雌雄莫辨的美感。

    族中曾有预言,这百年间是神洲最为虚弱的辰光,才有魔种渡劫、妖裔历世、鬼婴啼尘、佛童涉海、凡人修仙这种倾族而出的盛况。

    而他们妖魔两族追究其源头,竟然是龙蛇与凤凰两族的小至尊即将面临情热,一个是吟潮纪,一个是栖梧岁,都是令妖魔垂涎的初劫。

    长老们派他们这些精锐出山,未免没有捡漏的意图。

    他们不奢望欢情长久,可若是能有一夜的羁绊,污了神洲两大血脉的至圣神台,对他们也是有利的。

    李三是没什么龙阳之好的,因而他的主意只能在这个小帝姬上,于是在众兄长还在勾心斗角,他不动声色巡回了目光,率先打破这奇异的氛围,“七弟年纪尚小,儿臣愿意尽兄长之责!”

    说着,他又是一个咬牙,剜下一片厚肉。

    那郑世蛇姬似乎有些错愕,猫瞳霎时睁圆,装满了李承苍的身影。

    众皇子:“!!!”

    心机!好一个心机李三!

    “三哥,我没想到,你这样深情厚谊!”

    清纯猫瞳淌落晶泪

    ,鼻尖被寒气冻出几分粉晕,真是又娇又脆,仿佛下一刻就要迸出香甜的桃液来,李承苍看得头晕目眩,耳朵穿过下一句。

    “这样让弟弟怎么好意思拿出雪骨川参献给汾贵妃娘娘呢?”

    李承苍:……?

    满宫为之寂静。

    雪骨川参,乃是一川骨参,百年化气,千年化骨,它的服用方式尤为悚然听闻,需要养一个灵人作为药引,与血肉融合,片片剜之,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阴萝将川参交给了宴享,无视汾贵妃那摇摇欲坠的惨白脸色,温和得近乎虚伪,宴督主,您可是近前第一人,主上对您多加推崇,如今这川参您拿着,务必要让汾贵妃娘娘好好享用,尽半个妻子之责。?”

    阴萝踏出长生宫的第一步,就被李承苍把住了手腕。

    他压着声音,却压不住怒火。

    “你献上川参,岂不是把我母妃往火坑里逼?!她只是个地坤!你对女人出手,你还是不是女的?!”

    按照这郑阴萝的行事,又是招女子入仪鸾司,又是推及女子进学令,李承苍没想到她刀尖之下,第一个对准的竟然是他的母妃!纵然他占了这具身体的时间不长,但汾贵妃对他的爱惜也是真的,李承苍也有几分动容。

    “嗤。”

    回应他的,是神洲小毒蛇的嘲笑。

    “我的好三哥,就准你们联起手来,骗我至坑中杀害,不准人家反击啦?这天家是鲜血洒遍,白骨铸就,若想平庸安稳,就不该进来!既然享受了这权欲的华贵,又想寿终正寝万人追捧,你当人人都是你母子的玩具呢?”

    阴萝最烦就是一些本色幼稚的公主皇子,享受了万民的供奉,等他们要担责联姻迎敌了,又是一副天家误我下辈子宁做农家妇夫的大彻大悟样。

    呸。

    吃了还要嫌弃,就说贱不贱的。

    “破局的方法你心知肚明,让你家那老美人儿,主动退让,你呢,也远调仙都,让出太子的权令,你们母子庸碌平常,自然就没有生命风险,不是吗?”

    李三阴沉着脸,没有吭声。

    半月之后,长生宫传来噩耗,汾贵妃割肉喂君主,血流而亡,仙皇李谋感念其恩德,将李承苍立为太子。

    国都风起云涌,暗潮见刃。

    阴萝嗤笑,“真以为这些妖魔转头吃素了,动手可不见半分迟疑。”

    是她之前太蠢,竟指望他们有什么恩义?呵,恩将仇报倒是不少。这种轻信的错误犯一次就罢了,她绝不会信任他们第二遍,她的命可以丢在天道烽火里,唯独不能被自己蠢死!

    宴享正给满庭的野芍药喂着玉露,意有所指,“公主,这花开得太艳了。”

    蛇蛇瞬懂。

    “督主说得不错,美人既殉,名花当赏!来啊,写名花帖!”

    阴萝换了同盟之后,推平速度简直是飞流一泄三千里,于是第二天,整个仙都知晓——

    七殿下李瑶功要举办芍药射花宴!

    这可愁死了朝中重臣,不去,怕被穿小鞋,一把火烧了他们全家,他们当时在处决孪生兄妹的时候表决得痛快,绝不会想到这个报应会悬在他们的头上!

    可是去了呢,他们又担忧自己是油锅里那个鳖,被人滋啦炸了还得夸她炸得香脆。

    当日,射花宴设在了玄辞宫的化雪坞里。

    晴雪满汀,映得到处都是雪亮如星子,而在水下,则是缠满了一枝枝野芍药,粉皇,白仙,紫裙,色彩绮丽,如同一场美人的溺亡。

    船坞之上,参宴者陆续进来,他们挂着笑,脸色却僵住跟假人似的,环视了半天,越没有异常,越让他们心惊胆战。

    诡异的是,圣师张悬素竟然到场,容色清寒旷然,盯着李瑶笙跟那宴貂寺看。

    他们:?

    怎么感觉有一丝暧昧?

    太子李承苍虽然还没完礼,却已是公认的东宫,他来时同样气势骇然,皮笑肉不笑,“今个的彩头真是不小,竟然是福寿小绝山,捧一捧就能增寿十年,七弟的宝库真是让人羡慕呢。”

    阴萝扬唇,“太子哥哥,请哪。”

    李承苍拿起一把称手的大弓,嗖嗖嗖就射出数箭,破开芍药花芯,晕出了一丝殷红花色。

    阴萝半坐在琉璃几前,支着半条腿,“诸位,我太子哥哥好东西多的是呢,这福寿小山乃是阳寿之山,对诸位来说,是可遇不可求,可要抓住机会了。”

    场中寂静片刻,迅疾架起了一座箭林,水下的野芍药被射穿,破碎,凄美坠入湖底。

    “好,好得很,太子哥哥的箭法但真绝妙!”

    阴萝拍手称快,宴享在旁边候着,适时给她倒上了一杯冷酒,宴享装模作样摸了摸,“酒冷,奴婢温一温。”

    便倒入口中,欲要以唇哺给她。

    但有一捧雪腕制止了他。

    “……别喝,他的酒。”

    帝师张悬素语气生硬,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月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他的确不想让她喝他口中的温酒。

    阴萝没有给师尊难堪,反而冲他露出一个笑,“不喝也行,这里有三千枝野芍药,一百七十枝是紫裙色的,您将它们都射落,这酒,我只喝先生的,如何?”

    帝师张悬素看了她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字,“好。”

    阴萝扯下额前的一抹冷雪带,给他束缚上了双眼,又将自己最近用得勤快的一架笼夜大弓交到他手里,张悬素浑身紧绷,只因阴萝贴着他的后脊,“那就让弟子来做师尊的眼睛!”

    她姿态熟稔,仿佛师徒之间从未有过裂痕。

    张悬素心头涌出一抹雀跃,更被温水填满,“……好。”

    “飒飒——!!!”

    弓身颤动,厉箭离弦而去,射进水里,锋利破开了野芍药的青脉。

    一百七十箭,箭箭从不落空!

    她的呼吸酣甜,吹拂着肩颈。

    但不知何时,周围的欢呼喝彩声骤然停了,死一般的寂静,而他鼻尖闻到了一丝腥味,越来越浓,越来越可怕!

    帝师猛然摘掉白额带。

    那水下的花,赫然变成了一张张沉睡的、分裂的面孔,全是,全是,全是他的学宫弟子!!!

    那酣甜的气息也成了索命的,“如何,师尊,当日告密者,全在这儿里,徒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做得可好?”

    他胃里翻江倒海,几乎是肝胆俱碎。

    “啊——!!!!!!”

    “罔象,残星,青松,英,年辉……”

    他雪发飞扬,痛得大哭,恨意如荆棘,刺穿他的骨髓,他想呕,却呕不出来,帝师失态抠着嗓子眼,似乎要将那一股痛意倾淋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啊,他们挡路了。”

    他痛得头昏,双眼红如玛瑙血,“就因为他们挡路,就因为挡路?!这至高肮脏的至尊位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你可有想过,他们是弟子,若我们——”

    “若我们?若我们如何?师尊,您修得可是无情之道,您以为您在说什么蠢话?”

    这神洲蛇宫幼神显露了凶艳凉薄的眉目。

    “若得成至尊,我令天下,肮脏算得了什么?您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