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四岁小甜妞[七零]

    。
    垃圾堆裏能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現在國家工業落後,垃圾堆裏破銅爛鐵都很少有,能翻到幾支牙膏皮算不錯了,一般頂多是小孩子的作業本、舊書本,或者爛得實在沒法穿的塑料鞋,這兩樣可以論斤賣,再不就是誰家喝汽水忘了退的玻璃瓶子,要是撿到了拿去國營商店退五分錢,就算是翻垃圾的高回報了。
    所以在小孩兒們眼裏,翻垃圾堆的最大快樂,是找到玻璃珠子,香煙盒,畫片兒。
    鄭大福爬上垃圾山,在唐棠腳邊看來看去,最後認定唐棠看中的是那個紅色的香煙盒,唐棠想要,那他就要搶嘛。
    鄭二福當然也是這麽認為,他學着他哥鄭大福,胸脯挺得像個大公雞,頭仰得能用鼻孔接雨水,“是我們先看到的!”
    唐棠不認識鄭大福和鄭二福,也不想和這兩個傻子說話,萬一傻子傳染了她怎麽辦?她摸摸罩衣兜兜裏的一角錢,拍一拍大黃的腦袋,轉身準備下去了。
    不過這時候,唐兵注意到了垃圾堆上的情形,趕緊和大哥二哥告狀,“哥,有人欺負甜妞!”
    唐文和唐武一看,垃圾堆上多了兩個髒兮兮的像從泥巴裏摳出來的小孩兒,他們兇巴巴地站在妹妹面前,妹妹呢,肯定是因為害怕,所以都不翻垃圾,準備下來了。
    “誰敢欺負我妹?”唐武當即撂下擡着的煤筐,一邊哇哇叫着,一邊撒丫子往垃圾堆跑,“老子錘他!”
    唐文也跑起來,還不忘叮囑唐兵,“看着咱的煤啊!”
    唐兵也想去幫妹妹的,好嘛,那就守着煤筐吧。
    哥倆兒爬上垃圾堆,一眼就看到了鄭大福腳下的煙盒。
    那是一個北京牌香煙的包裝盒,這種煙雖然遠不如中華牌少有,甚至也不如群英牌高檔,但是煙盒很受小孩兒們歡迎,因為上頭印着大紅色的□□城樓,□□嘛,就連小孩兒都懷有一種向往。
    不過,唐文知道妹妹不喜歡香煙盒,所以他問:“甜妞,你要什麽?哥給你翻。”
    “對,別怕,二哥也幫你翻!”唐武小胸脯拍得啪啪響。
    唐棠左邊是大哥,右邊是二哥,腳邊還有一只大黃狗,翻個垃圾竟然翻出了打群架的氣勢。
    不過還別說,當哥哥們的小妹妹可真好。
    唐棠對哥哥們搖搖頭,“我沒什麽想要的。”
    唐文和唐武就覺得,妹妹肯定是吓到了,那不用問了,翻就是了,翻到什麽好東西全給妹妹就是了嘛。
    鄭大福和鄭二福,一個七歲,一個五歲,倆人平時在村裏橫,那也不過是偷偷藏別人的玻璃珠子,扇煙盒時耍個賴,或者打架的時候直接動嘴巴咬。毛紅花喊他們欺負唐棠,兄弟倆想的無非也是這些招數,反正弄哭了就作數。
    他們在窗戶裏只看到唐棠,誰知道,人家竟然有三個哥哥?
    而且鄭大福和鄭二福家的條件可遠不如唐家,從小的生活水平那就不是一回事兒,體現出來就是,七歲的鄭大福比同樣七歲的唐文唐武矮了半個頭,五歲的鄭二福就更不說了。
    所以,鄭家兄弟倆立馬就有點慫,不過想到毛紅花就在街對面的二樓,兄弟倆又恢複了點底氣。
    眼看唐文和唐武已經蹲下開始刨垃圾了,鄭大福兄弟倆怎麽會服輸?立馬也蹲下,一手拉開爛椅子,一手扒拉開半個碎了的瓷碗。
    沒一會兒,鄭二福烏裏哇啦地叫起來,“哥,我找到兩張畫片!”
    可不是,大紅的底子,印着水浒人物,一盒煙才有一張的畫片,小孩兒們可稀罕了。
    “哈哈!”鄭大福把煙片拿過來,一手舉一張,兩只手交替地在唐文和唐武面前晃悠着顯擺。
    唐文和唐武換個方向,繼續扒拉。
    沒一會兒,唐武就揚眉吐氣了,他手裏舉着一雙爛塑料涼鞋,問唐文:“這能賣多少錢?”
    舊塑料涼鞋論斤賣,唐武手裏這一雙碼子很大,唐文掂量掂量,“起碼能賣兩三毛。”
    兩三毛啊,能買一大把大白兔!
    頓時,鄭大福手裏的畫片不好看了,上頭的人物不威風了,他氣呼呼地挪個地兒蹲着,專門跟唐武翻同一片兒。
    四個小男孩兒刨得熱火朝天,看的大黃都蠢蠢欲動,不住地伸出爪子模仿刨垃圾。
    唐棠:……這是怎麽變成翻垃圾大賽的?
    突然,鄭大福大叫起來:“這是我先看到的!”
    唐文和唐武也不讓步,“是我們先看到的!”
    唐棠伸長脖子,看到一個破舊的鐵皮盒子被她兩個哥哥和鄭大福兄弟拉來扯去,誰也不肯松手。
    兩三個回合之後,鐵皮盒子的蓋子滑落了,裏面的東西嘩啦啦倒了一地。
    生鏽的頂針,斷半截的梳子,掉了瓷的搪瓷蓋兒……各種沒價值的亂七八糟的小物件兒。
    唯有其中一張巴掌大的紙片,飄飄悠悠地落在鄭大福腳邊,唐棠看了一眼,那張紙片白底黑字,中間戳着一個紅色的小章,上頭寫着:山岚市工商局。
    哇,大票子!
    鄭大福去撿紙片了,唐棠心頭一緊。
    鄭大福撿起來,翻過去翻過來看了幾眼,咕哝道:“又不是糧票,還放盒子裏。”說完,把紙片随手一扔。
    唐棠:!!!
    鄭大福不認識字!
    太好了!
    幾個小男孩兒又開始埋頭亂扒拉,唐棠站在邊兒上,慢慢地、若無其事地伸出一只小腳腳,以廣大人民群衆撿錢的标準姿勢,一腳踩在那張紙上。
    對面二樓的毛紅英,端着被兩個兒子吃光了果肉的罐頭瓶子,跟汪翠芬說幾句話,就喝一口瓶子裏泡過果肉的水,那水甜滋滋的,帶着果肉的味道,比白糖水好喝。
    “咯~”毛紅英喝完了整瓶水,忍不住打了個嗝。她把瓶子放到窗邊的桌子上,就看到了對面垃圾堆上的幾個小孩兒。一看唐棠兄妹幾個都在,毛紅英怕兒子們吃虧,也怕萬一兒子們磕了碰了,婆婆要找她麻煩,趕緊喊:“大福,二福,回來吃糖!”
    鄭大福和鄭二福以為毛紅英又找出了姑姑鄭美紅藏着的糖,那肯定不翻垃圾了,倆人朝唐棠兄妹幾個做個鬼臉,噔噔噔地跑了。
    這下,唐棠喜滋滋地跟哥哥們說,“我撿到了一毛錢!”
    撿到的錢要用來買吃的東西,唐武帶着唐兵負責把煤筐抱上樓,唐文帶着唐棠和大黃狗直奔國營商店。
    國營商店的玻璃貨櫃裏擺着十幾種零食,雞蛋餅幹、牛奶蛋糕、桔子硬糖……不過眼下不過年不過節,除了要辦喜事的,基本沒什麽人買糖。
    唐文和唐棠把臉貼到玻璃櫃上,眼睛能把玻璃看出個洞。
    豬油糖有一股豬油味兒,玻璃紙包着的水果硬糖價格太貴,古巴糖嘛吃起來又點水噠噠的……實際上,看得上的多,買得起的少。
    “小姑娘,你想吃什麽糖呀?”這時候,一對男女進了商店,也走到櫃臺前。
    唐棠擡頭,看到一個燙着鄭美紅那種卷發,穿着的确良連衣裙和中跟小皮鞋的女人,看着年齡和孟麗雲差不多,女人旁邊站着個穿白襯衣的男人,兩人大概是夫妻。
    不認識,所以唐棠沒說話。
    不過女人臉上還是笑眯眯的,将唐棠上上下下地打量幾遍,笑意更濃了些,指着櫃臺裏的大白兔,柔聲說:“要這個嗎?阿姨給你買。”
    “不用,謝謝。”唐文警惕地将唐棠拉到身後,不搭理女人,問唐棠,“甜妞想好了嗎?”
    “嗯。”唐棠踮腳,把一毛錢放到櫃臺上,“買高粱饴。”
    售貨員抓了一把糖扔在天平秤上,挪一挪砝碼,将多的拿走,然後端起天平秤的托盤,把糖倒進了唐文圍在一起的兩只手。
    兄妹兩個出了商店,那一對夫妻什麽也沒買,站在門口遠遠地看着,直到唐棠背影消失,良久,女人朝男人點點頭。
    唐棠數一數,一共七顆糖,兄妹四個和媽媽每人一顆,大黃一只狗兩顆。
    大黃的狗嘴巴簡直漏風,唐棠丢進去一顆糖,大黃開心得不停地搖尾巴,可是狗舌頭卷兩下,糖就掉出來了,大黃又用舌頭卷回去,又掉了,又卷……
    回到家裏的時候,孟麗雲正站在桌子前畫圖,她是标準的建築專業大學生,不管是徒手繪還是尺規施工圖,都不在話下,她這會兒在畫的是一棟辦公樓的立面圖,為了不返工,每一筆都落得很仔細。
    冷不丁地,旁邊伸過來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媽媽,吃糖。”
    哎喲,孟麗雲光聽小甜妞的聲音都能甜化了,她正要說媽媽不吃糖,都給甜妞吃,女兒又說:“撿的錢買的,我們都吃過了。”
    女兒的小心意,那就受了吧。
    孟麗雲張嘴吃了糖,就見女兒往她自個兒的小兜兜裏掏啊掏,然後遞過來一張紙,“媽媽,我撿到了一張票。”
    “什麽票呀。”孟麗雲随口問着,放下手裏的三角尺和筆,去接那張紙。
    她低頭一看紙上的字,呆了,哇,小甜妞撿到了一張大大的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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