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四岁小甜妞[七零]

    。
    唐棠接沈星河的電話也就兩三分鐘,就這麽陣的功夫唐兵就沒影兒了,唐棠往院子裏一瞅,唐兵那輛永久牌自行車也跟着不見了,應該是說,唐兵那輛永久牌二手車不見了。
    現在的工資水平其實沒比十年前高多少,但是畢竟國家的工業水平發展了,自行車已經不像十年前那麽緊缺,有些寬裕點的農村人家,咬咬牙賣掉兩頭肥豬,就可以在婚嫁的時候給年輕人買一輛。
    不過這都是普通自行車,要說永久牌,那買得起的就少了。這麽說吧,大部分工人半年的工資可以買一輛普通自行車,但是工齡十來年的老工人,兩年的全部工資才能買一輛永久牌。
    畢竟永久牌啊,那是建國前就有的老牌子,聽說現在的美國總統以前在中國當大使的時候都愛騎永久牌,而且吧,永久牌遠銷國際,給國家創下不少外彙呢。
    唐兵現在可不是小時候的小傻子了,長得好看,人也臭美,老早就想要永久牌的包鏈自行車,用他的話說,“騎上去能比耿桦還帥!”
    耿桦嘛,是老電影《廬山戀》的男主角,那會兒唐兵才四歲呢,其實壓根兒看不明白,但就是打那時候起就喜歡上電影了。
    去年暑假,唐武發現鄉下人現在有錢拍照片,但是又難得趕一趟集,于是租了個相機到鄉下走家串戶,唐兵跟着去打下手。一個暑假起早貪黑到處跑,最後哥倆掙了将近兩百塊錢。唐武拿錢搗鼓小生意去了,唐兵呢,到黑市買了輛二手自行車。
    “三哥?”唐棠站在院子裏朝喊了兩聲,兩層的小樓沒人應聲,只有狗子星星啃完了肉骨頭,在一邊兒咬着尾巴轉圈圈。
    唐棠沒多在意,往沈星河家裏去了。
    剛剛沈星河打電話來,說:“小花燈找到了。”
    就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唐棠的心瞬時提到了嗓子眼兒,猶豫良久,她終究沒敢問沈星河有沒有看到花燈裏面的小紙條。
    沈星河一家今天在程光北的教師家屬院,唐棠為了省時間,坐了兩站公交車。
    “甜妞,甜妞!”
    唐棠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屋裏頭狗子湯圓興奮的嗚嗚聲,她嘴角一彎,擡手敲門。
    沒成想沈星河剛好從屋裏頭打開,唐棠的手指落了個空,眼看就要敲在沈星河身上,沈星河突然像觸電了一樣,從門邊側過去了。
    ——很明顯的躲避。
    唐棠擡頭,正好看到沈星河松了口氣的神情,他并沒有像平時那樣,見面先亂揉一通唐棠的頭,而是神色淡淡地說:“你等着。”
    然後就轉身回屋裏,大概是去拿唐棠的小花燈。
    唐棠有些茫然,立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
    狗子湯圓,一團白色的毛絨絨,它像人一樣立起來,不停地用兩只後腿跳躍,試圖跳到唐棠的懷裏,一邊搖着大毛尾巴,一邊嗷嗚嗷嗚,“抱抱狗子呀抱狗子呀!”
    唐棠蹲下去一把抱住湯圓,埋頭于湯圓蓬蓬的白毛之中,哇……
    好舒服,好溫暖。
    湯圓蹭唐棠,唐棠也蹭湯圓,一人一狗還聊上了。
    現在周末就休息周日一天,今天星期六,正好時一周工作日的結束,沈慧珍下班時順道去菜市場剁了兩根排骨回來,這會兒正放了料酒和八角翻炒,準備炖一鍋蘿蔔排骨湯。
    沈慧珍聽到外頭湯圓嗷嗚嗷嗚的聲音,就知道是唐棠來了。她在圍裙上擦擦手上的油,從廚房裏走出來,“甜妞,阿姨炖排骨湯,快去門衛室給家裏打電話,說在這兒吃了晚飯再回去。”
    因為大彪爺爺和老程爺爺的革命友情,再加上沈慧珍和孟麗雲很投緣,兩邊家裏處得比親戚還親,孩子到對方家裏吃個飯,是向來都不用客氣的。
    唐棠用手指給狗子梳着毛毛,笑道:“好——”
    “冬季天黑得早,她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沈星河打斷了唐棠的話。
    唐棠給狗子梳毛的動作頓住了,以前即便天沒黑,沈星河也經常送她回去,何況天黑呢。
    沈星河這是明明白白沒有留她的意思,甚至好像要趕她走。
    唐棠低頭抿抿唇,然後拍拍手上的狗毛,再擡起頭時臉上已經是個笑臉,“下次吧,阿姨。”
    沈慧珍也沒多想,只以為兒子跟老程一樣越來越呆,不會說話,讓人家小姑娘尴尬了,她瞪了兒子一眼,就要伸手去拉唐棠,“甜妞啊——”
    沈星河适時地開口,“湯撲出來了。”
    “哎呀!”沈慧珍一驚,着急忙慌就往廚房裏跑。
    家裏現在燒的是液化氣罐,要是湯撲滅了火,那可是會中毒的。
    沈慧珍一走,客廳的門口又只剩下唐棠和沈星河了。
    唐棠看到沈星河手裏拿着的她那盞小花燈,心一下子又繃緊了。
    她接過來端在手裏打量,的确是她掉的那一個,還很新,除了一片花瓣皺了,其他都是完好的,但是——裏面的小紙條已經沒有了。
    “院子裏的小孩兒撿到,我拿一把糖換的。”沈星河解釋了一句,頓了一下,又說:“撿來的時候就這樣,也不知道壞沒有。”
    聽到這裏,唐棠松了口氣,看樣子那個小紙條應該早就丢了,沈星河沒看到。
    沈慧珍處理好廚房的排骨湯,又出來準備挽留唐棠,看到小花燈,恍然道:“這燈在星河的書桌上放了好幾天,我還奇怪他喜歡這種小玩意兒呢,原來是甜妞的啊,我就說。”
    說完又輕輕拍了下沈星河的肩膀,嗔怪道:“你既然知道是甜妞丢的,怎麽不給甜妞送過去。”
    “太忙了。”沈星河說,沒有多餘的一個字。
    沈星河拿到燈好幾天了?怎麽今天才打電話說找到了?沒時間送過去,打電話也沒時間嗎?
    “甜妞,阿姨飯都快做好了。”沈慧珍還得回去炒個菜,趕緊挽留唐棠。
    唐棠怔怔然回過神,撚了撚小花燈的線繩,盡量用輕快的聲音說:“阿姨,真的不用了,我還有別的事。”
    話說到這份兒上,沈慧珍也就算了,畢竟唐棠也不是會跟她見外的孩子。
    “那行吧,注意安全啊。”沈慧珍叮囑一句,轉頭回廚房擇菜。
    唐棠也不看沈星河,轉身就去開大門。
    湯圓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看看沈星河,又看看唐棠,最後嗚嗚嗚地低聲叫着,輕輕用腦袋蹭唐棠的褲管。
    唐棠彎腰摸摸湯圓的頭,這一彎腰,視線落在門邊的一把傘上。
    門邊靠着一把淺藍底子黃色小花的雨傘,傘布上面還有微微濕潤的痕跡,今天上午下了一陣雨,這把傘想必上午的時候用過。
    唐棠記得沈星河家裏的傘——程光北用的黑底彎柄傘,沈慧珍用的紅藍格子傘,沈星河用的灰色雨傘。
    現在大家的日子雖說比十年前好,但也只是沒十年前那麽緊巴巴,像雨傘能每人一把算不錯了,誰家也不愛多買。
    這把小黃花雨傘,看樣式是年輕姑娘用的。
    唐棠腦子裏想着,嘴裏就下意識說了出來,“這是誰的傘?”
    沈星河沒說話,倒是狗子嗷嗚嗷嗚了,“林秋的!”
    林秋啊……
    唐棠對林秋不算陌生,她的狗子星星和沈星河的狗子湯圓都是在林秋家裏抱的,往前幾年的時候,她和沈星河偶爾會帶狗子去林秋家裏,讓林秋看看。
    後來林秋出國留學,倆人就很少去了。
    林秋長得清秀,家境不錯,學習也好,身上總有一股詩書氣,說起來,是個和沈星河一樣優秀的人。
    唐棠的手搭在門把手上,終究是忍不住,輕聲說:“不是忙得很嗎,怎麽還有時間出去見女孩子?”
    沈星河的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什麽,卻又阖上了。
    身後沒人回答,就在唐棠以為沈星河不會開口的時候,聽到沈星河說:“你還小,你這個年紀應該心無旁骛,好好學習。”
    他原本就是清朗的聲線,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嚴肅,不由就帶上了冷而疏離的意味。
    這是嫌她多管閑事吧?
    唐棠眼圈微微發熱,她趕緊擰開門把手。
    卻又聽身後的沈星河說:“如果你把精力都用在學習上,就不會有那些亂起八糟的煩心事了。”
    沈星河确實很忙,大多數時間都在家裏寫論文,這個寒假和唐棠總共也就呆了兩天,一天是他相親,一天是去和鄭莉莉解釋誤會。
    沈星河能看到唐棠什麽煩心事?無非是胡堅強糾纏她。
    唐棠心裏的委屈和憋悶一下子全部湧上來,問:“怎麽,難道在你眼裏,別人糾纏我,是我的錯嗎?”
    沈星河垂眸,看到小姑娘眼裏迅速地蓄起淚花,繼而溢出眼眶,淚珠順着圓潤的臉頰大顆地滾落。
    “不是……”沈星河張嘴想解釋,然而小姑娘用手背抹着眼淚,轉身飛快地跑下來樓梯。
    他下意識想追出去,怔然幾秒,收回踏出去的那只腳,腮幫子繃得緊緊的。
    唐棠自從初三那天聽到沈慧珍說要給沈星河安排相親,心裏就一直悶得慌,然而那點兒隐秘的心緒既無從說起,也無人可說,像一顆橘子一樣捂在心裏,時而酸,時而甜,捂得久了,或許會化為一口清甜的果酒,也或許會腐敗成一團黏膩的泥巴。
    到今天心情七上八下,以及沈星河莫名地疏遠和指責,唐棠終于哭了出來。
    她也不憋着自個兒,出了教師家屬院就開始哭,一直到上公交、下公交回家,一路走一路抹淚。
    痛痛快快地哭完一通,心情反而一下子就通泰了。
    唐棠一進客廳,就看到她三哥唐兵回來了,氣呼呼地抱着胳膊坐在沙發上,顯然心情也不好。
    不過唐兵看到唐棠眼睛腫了,立馬放下胳膊,噌的一下站起來,問:“甜妞,誰欺負你了?哥替你揍他!”
    唐棠不是個愛自苦的人,她哭完就好了,聽到唐兵這麽說,心裏一下子溫軟起來。
    她有三個哥哥,一個賽一個的好,沈星河麽,不如狗。
    這麽想着,一下子破涕為笑。
    “小甜妞,你別不信啊!”唐兵摸摸妹妹的頭,拍着胸脯說:“哥剛就出去……咳咳,你就說吧,甜妞指哪兒,三哥就打哪兒。”
    之後沒過兩天,沈星河悄無聲息地回了北京,這麽多年來,頭一次沒有在走之前帶唐棠出去玩兒。
    唐棠起初有點失落,但是很快就把沈星河抛之腦後——因為,寒假就要結束,開學還得檢查寒假作業呢。
    唐兵一天三回地催唐棠做寒假作業,比唐棠還着,這倒不是因為他愛學習,反而是因為他不愛學習,指着唐棠寫完了好抄啊。
    日也忙,夜也趕,唐棠終于在寒假結束前兩天趕完了作業,然後唐兵避開家長和兩位哥哥唐文和唐武,打着手電在被子裏抄完了作業。
    九月一號開學,初三的最後一個學期開始了。
    報名已經是輕車熟路,在學校報完名,唐兵騎着車和同學出去看電影了,唐棠和朋友在學校溜溜達達,準備走路回家。
    這剛走到校門口呢,校外有個人着急忙慌地騎車沖過來,那人一陣風似的,眼看要撞到唐棠,突然一腳點地來了個急剎車。
    唐棠被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嗐,是唐兵的同學,一起出去看電影的那個,這人也是唐棠的小學同學,她左看右看,“我哥呢?”
    “被人拉住了。”男同學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胡堅強他奶奶拽住你哥說你哥前幾天打傷了胡堅強,現在拽着你哥,要來咱們學校告你哥!”
    胡堅強的奶奶麽,唐棠見過的,是個跟汪翠芬差不多氣勢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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