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四岁小甜妞[七零]

    。
    女同志們把孟麗雲圍在中間問東問西,唐志華和唐棠自覺幫不上忙,父女倆很一致地往邊上讓。
    邊上的曹國平雙手托着寶貝相機翻來覆去地檢查,相機好好的連灰塵都沒有多一粒,頓時松了口氣。他還有事兒想和孟麗雲交流,決定先等一會兒。
    “曹老師您好,我是唐志華,這是我的女兒唐棠。”唐志華笑着做了自我介紹,然後向曹國平伸出手,誠懇地說道:“剛才下手有點重,您見諒啊。”
    曹國平連忙擺擺手,說:“都是誤會!”說着還專門轉轉手腕兒,“你瞧,一點事兒沒——嘶——”
    哎喲,倒抽一口冷氣。
    曹國平龇牙咧嘴,唐志華怪不好意思的,一時間氣氛有那麽點兒尴尬。
    唐棠正想着說點啥打個岔呢,那頭唐兵和劉導演的讨論結束,劉導演抓了把蒲扇往樹下的小馬紮上坐着歇氣兒,唐兵一崩三跳地往這邊跑過來。
    小夥子有一段時間沒見着家裏人了,這會兒開心得咧嘴直笑,沒有半點兒剛才演男主角的那股沉穩勁兒。
    唐棠拉住唐兵,說:“三哥,這是曹國平老師。”
    “什麽?曹老師!”唐兵停住腳步,跟個竄天猴一樣蹦起來,而且這小子的嗓門和大彪爺爺一樣,吼一聲就像平地炸了個驚雷。
    曹國平給吓一跳,這還沒反應過來呢,手上又痛了,“哎喲哎喲——”
    得,唐兵熱情洋溢地握住了曹國平的手。
    唐棠連忙把唐兵的手拽回來,向曹國平解釋道:“曹老師,我三哥見到您太激動了,他特別喜歡您的作品!”
    “對對對!”唐兵點頭點得像雞啄米,他從小就特別喜歡電影,并不只是關注演員,而是對于電影相關的一切比如攝影攝像這些也都有很濃厚的興趣,其中攝影師中唐兵最喜歡的就是曹國平。
    “是嗎?感謝感謝。”曹國平是很習以為常的,這幾年大家的經濟情況越來越好,相機的銷量增多攝影愛好者也跟着變多,而他作為雜志社的首席攝影師,每年攝影迷們寄給他的信能用麻袋裝。
    不過,少年人如果求知欲強,曹國平還是很樂于探讨一些攝影相關的知識,他随口問道:“小夥子,你最喜歡什麽攝影作品?”
    “我最喜歡您的《晨光》!”唐兵脫口而出。
    雜志社的拍攝對曹國平來說只是工作,他真正擅長的其實是拍攝風景,《牧歌》、《春望》等獲獎作品都是風景照,攝影迷們津津樂道的也是這些作品,而唐兵所說的《晨光》是人物照,在曹國平的作品裏可以說毫不起眼,以往很少被人提及。
    所以,曹國平聽到唐兵的回答非常意外,不由問道:“哦?你為什麽喜歡這幅作品?”
    “我覺得《晨光》的立意特別好。”唐兵答道。
    曹國平聽到這個回答來了興趣,薅一薅頭發,催促道:“那你仔細說說!”
    “這幅作品的名字叫《晨光》,拍的也是晨曦時分,所以很多人都以為它的主題是早晨的光景,但我覺得這幅作品的主題是對祖國變得強大的喜悅和願景。”唐兵幾乎沒有思考,可見這些想法是平時就在腦子裏存着的。
    唐兵買的雜志唐棠都看過,要說這幅《晨光》她也有點印象,拍的是一個路邊的早餐攤子,透亮的晨光斜斜灑下,蒸屜的熱氣騰騰散開,一張方桌兩旁分別坐着中學生和工人模樣的男同志。中學生抻着脖子去看男同志手裏的報紙,看得聚精會神,連狗子扒着桌沿啃了他的包子都沒察覺。
    要叫唐棠說,這張照片拍得挺好看,但要說到表達祖國強大的立意什麽的,唐棠可真沒看出來。
    “嘿!”曹國平滿眼期待,甚至有點興奮地問唐兵,“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或者說你從哪裏看出來的?”
    “畫面的角度看不到報紙的內容,但是可以看到報紙的日期是1981年11月17號。這一天很普通,但是頭一天很特別,那是咱們女排第一次獲得了世界杯冠軍的日子。”唐兵當着攝影家的面評價分析作品,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見曹國平的眼神是鼓勵的,才繼續說:我爸爸說過,這個冠軍對我們有非常深遠的意義。”
    1981年,那個時候十年動蕩剛結束不久,百廢待興但也物質貧乏,自上而下都在摸索中前進,人們急需肯定與鼓舞。
    這個時候,女排打敗一衆強國取得了世界杯冠軍,那是一場十足精彩的球賽,但絕不僅僅只是球賽,可以說,這個冠軍沖散了人們壓抑多年的迷茫,承載了大家奔向國富民強的希望,也增強了大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信心,那是一劑振奮了時代的強心針。
    唐志華确實說過這話,不過他沒想到唐兵學英語的時候上午學下午忘,這些随口說的話倒是能記個七八年,好笑又好氣,像大彪老爺子那樣曲起手指敲唐兵的腦袋,“臭小子。”
    唐兵是個十幾歲的小夥子啦,被爸爸敲栗子敲得臉上一紅,歪了歪脖子下結論,“17號的報紙頭條都是女排奪冠,中學生和那個工人看的肯定是這個內容。所以,這幅作品表達的其實是對我們的祖國日益強大的期待。”
    唐兵的話讓曹國平《晨光》想起了的創作過程。
    1981年11月16號,曹國平看完女排奪冠的決賽以後心情十分激動,一晚上都沒睡着,眼見着天亮了,索性扛着相機出了門。
    清晨的馬路已經十分熱鬧,上班的人們騎着二八大杠,臉上的神情自信從容,孩子們斜跨着軍綠皮的書包,滿臉都是蓬勃向上的朝氣,放眼望去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都和春天新發的草木一樣散發着旺盛的生機。
    這個國家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陽,正在向人們展露了溫暖明亮的晨光。
    曹國平心中感慨思緒,最終化為光與影的藝術,定格了早餐攤子上中學生與工人同志閱讀女排奪冠頭條的畫面。
    如今七八年過去了,曹國平還能清晰地記起大家聽到宣布女排勝利的那一刻高興得流淚的樣子,那是一個沉默太久的民族通過自己的拼搏獲得了“我可以,我行”的肯定而帶來的激蕩心懷。
    唐兵說完看到曹國平怔怔然不吭聲,心裏就打起了鼓,畢竟他這有點兒班門弄斧,“曹,曹老師?”
    誰知道曹國平像是發呆突然回神了一樣,聽到曹兵喊他,頓時喜笑顏開,激動地抓住唐兵的胳膊,“小夥子,你簡直是——哎喲哎喲——”
    好吧,曹國平那造孽的受傷的手腕……唐棠和唐志華一致不忍心地扶額。
    曹國平倒是完全沒在意,不但沒在意,還興高采烈地繼續說:“小夥子,你簡直是我的知音啊!”
    說起來曹國平見過的攝影迷沒有一萬那也有一千,有些攝影迷非常專業,能夠精準地分析曹國平在作品中使用的光影、構圖等技巧,但要說到“知己”這麽高的評價,那還是頭一次。
    前幾年曹國平也用《晨光》參加過比賽,但是沒什麽水花,後來刊登在雜志上,大家也都以為是表達的清晨時光。藝術這東西有時候是很主觀的,別人沒能從作品裏感受到創作者要傳達的東西,那創作者也不好去大喇喇地直白地說出來,不然那就不是表達而是灌輸了,這點兒驕傲曹國平是有的。
    但是,《晨光》實際上是曹國平自己最喜歡的作品。
    這就好比一個歌手,歌迷們每次見到他提起的都是最出名的那幾首歌,如果突然有個人喜歡的是一首冷門的,那對歌手來說起碼這個歌迷是真心地欣賞而不是盲從,如果這首冷門歌曲恰恰也是歌手本人喜歡的,那歌手與歌迷就又多了一層藝術審美上的契合,可不就是知音嘛。
    曹國平這會兒看唐兵那是越看越順眼,還想和唐兵多說幾句呢,那頭劉導演舉着喇叭,又開始吼:“各部門,各部門就位——”
    新的一場戲即将開拍,一時間林子裏又和唐棠他們剛下車那會兒一樣變成了菜市場,工作人員扛着機器、道具各自到自個兒的站位,圍着孟麗雲的女同志們也匆匆散開。曹國平跟唐兵聊得意猶未盡,也只能看着唐兵被劉導演喊過去。
    這一看吧不由得眼前一亮。
    剛剛戲外的唐兵是啥樣的?走路蹦得像個竄天猴,說話嗓門像打雷,高興了就咧嘴一笑,跟生産隊的馬一樣露出一排大白牙,別說穩重了,壓根兒就是個皮娃子。
    結果一開拍,唐兵頓時就像換了個人,這會兒演到主角少年和公安同志打暗號,唐兵的神态拿捏得恰到好處,動作沒有一絲贅餘,機靈中透着沉穩、緊張卻又并不慌亂,仿佛他本人天生就是這樣的性格。
    嘿,這孩子真是個天賦驚人!
    曹國平發現一顆好苗子,又有點激動了,九月刊的內頁專訪主題是老中少三代電影人,主編還讓他托劉導演幫忙尋找合适的小演員,眼前這不就是個好人選嘛。
    孟麗雲剛剛被女同志們七嘴八舌地問了許多問題,在原地站了半分鐘才緩過神,想起曹國平作為電影雜志的攝影師肯定見多識廣,走過去想請教一些問題。
    她還沒開口呢,曹國平先說話了,“讓這孩子去我們雜志社做個專訪吧!”
    專訪?唐兵?百花電影可是全國各地的報刊亭都有賣的雜志,人物專訪一上,唐兵不就在全國出名了?
    唐志華、唐棠、孟麗雲集體驚呆了,唐棠的嘴巴簡直張成了等燕子媽媽喂食物的小燕子嘴巴。
    一家三口還沒緩過神呢,曹國平這個急性子又開口了,“對了,孟同志,你這套裙子特別時髦,風格上很适合我們雜志社的拍攝,我剛剛就想問是在哪兒買的,不知道商家下個月能不能給我們提供拍攝服裝?”
    電影雜志的拍攝服裝?但凡上了電影雜志的衣裳,別說同款了,就是百貨大樓的相似款都會賣斷貨!
    孟麗雲被這巨大而突然的驚喜接連砸中,也和唐棠一樣,嘴巴張成了一個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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