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四岁小甜妞[七零]

    。
    張紅梅兩口子在改開前就幹了好幾年的投機倒把,糧票肥皂票外彙券啥都倒賣,後來改開之後政策放開,那更是在祖國大地上從南到北做倒爺做得風生水起。
    唐棠知道,這阿姨迷信歸迷信,眼界廣也是真的眼界廣。
    能讓張紅梅扔了手上的東西飛撲過去,那得多值錢呀?
    唐棠一下子也有點緊張,跟着結巴起來,“多,多少錢?”
    張紅梅把養花的陶罐舉高仔細地看看碎了沒,準确說是看看葉子折了沒,半開的花苞傷了沒。
    都還好好的,傍晚的微風一吹,細條條的葉子輕輕晃動,還散發着淡而冷的香氣。
    張紅梅松一口氣,朝唐棠伸出五根手指比價格。
    唐棠圓溜溜的杏眼瞪得更圓了,“伍佰?”
    孟麗雲切好了菜和姜蒜蔥,正抄着竹刷子刷鍋,被張紅梅的話驚訝得不行,拿竹刷子指着土陶罐小花盆問道,“這幾根野草值人家大半年的工資?”
    她不像唐棠他們在城裏長大,當然認識這是蘭草,但是這東西在山林裏并不罕見,和別的野草沒什麽分別啊。
    “不!”張紅梅否定了母女兩個的答案,她又仔細地觀察土陶罐裏的葉子和半開的花朵,說:“是五千!”
    五千?
    前頭街口農貿市場裏雞蛋一塊五一斤,花生油一塊錢一斤,唐棠初中的學費每學期不到十塊……五千塊錢能讓山岚市的三口之家生活三年,還是生活費、學費、人情走禮等所有開銷全包幹的那種。
    孟麗雲和唐棠一樣震驚,不過她畢竟是個買賣人,馬上想到另一個問題,“真的有人願意花五千買蘭草?”
    “當然有!我親眼看見人家掏的錢。”張紅梅斬釘截鐵,又說道:“你們是不知道,這兩年蘭花市場可紅火了,南邊很多大老板喜歡蘭花。”
    張紅梅說的南邊是指港城和羊城一帶,港城是亞洲四小龍之一,經濟情況不用說,羊城是口岸城市,改開這十年發展很快,也誕生了很多有錢人。
    至于說蘭花熱,有人是真喜歡,有人是倒買倒賣,反正流入的錢多場子就熱了起來,現在已經有專門的蘭博會。
    按張紅梅的說法,蘭博會上一盆蘭花賣幾百塊非常常見,賣幾千塊一盆也不稀奇,就連上萬、幾十萬的都有。她之所以覺得這盆蘭花能賣幾千,是因為她有個朋友前年在蘭博會賣了一株。
    “就前年的蘭博會上,我有個朋友賣了一株,花葉形态和香氣跟甜妞這盆幾乎一模一樣。”張紅梅總結道。
    一番話聽下來,唐棠和孟麗雲看陶土罐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那哪裏還是一盆野草啊,那是移動的五千塊,是雙職工不吃不喝存兩年才能存下的大款子,就是換成金子那也有六七十克啊!
    孟麗雲啪地放下竹刷子,雙手在圍裙上擦幹淨,小心地捧起陶土罐,說道:“還是別放窗臺上了,狗子跳來跳去萬一真給摔了怎麽辦。”
    一邊說一邊在院子裏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問唐棠:“要不放在玉蘭樹下?”
    唐棠也緊張着呢,連忙擺手,“不行,這裏人來人往容易踢到。”
    “也是。”孟麗雲深以為然,想了想轉到靠廚房的牆角,“放這兒吧?靠着牆根,摔不了、踢不到。”
    牆角那兒放了一溜的瓶瓶罐罐,什麽夜來香、薄荷、金銀花、紫羅蘭,養點小花小草挺合适。
    唐棠正想點頭呢,這回張紅梅說不行了,她放低聲音道:“大幾千吶,放這兒被人順走了可怎麽辦!”
    哎,可不是,一條街上都是處熟了的老鄰居,平時大家有人的時候院門一般都不上鎖,可是院子外面就是人來人往的馬路,真要有賊踩點來偷那是一偷一個準。
    那可是五千塊啊。
    兩個大人一個半大孩子,仨人絞盡腦汁,各種主意往外冒。
    放二樓窗臺上?不行,窗臺太窄了風大點兒就能吹落。
    放在室內?不行,沒有陽光萬一枯苗了咋辦。
    好半晌,孟麗雲猛地一拍巴掌,道:“放廚房的屋頂上吧!”
    廚房是個小平房,高度只有兩米五六,搭個木梯子就能上去,上頭既有陽光,而且不容易被人順,并且還很穩當。
    唐棠家裏平時除塵、換燈泡啥的經常能用到木梯子,家裏常備着一架,孟麗雲這一說,唐棠和張紅梅都覺得好,仨人立馬就從雜物間扛梯子出來。
    于是,木梯子往磚牆上一靠,唐棠和張紅梅倆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孟麗雲一手緊緊端着種蘭花的陶罐,一手攀着梯子往上爬。
    這時候,院門口風風火火地跑進來一個人,“小孟,借點兒鹽,我家今晚煮挂面吃,面都在鍋裏斷生了才發現鹽沒了!”
    唐棠一看,是鄰居杜大媽,原先金大友那房子被收歸國有,後來又賣出來,杜大媽一家就是新主人,這一家子人挺和善,這些年唐棠家跟杜大媽家鄰裏關系處得還不錯。
    杜大媽圍着圍裙,手裏捏着個小陶瓷勺,一看到梯子上的孟麗雲,猛地剎住腳步,問道:“小孟你忙什麽呢?要幫忙不?”
    院子裏的三個人給吓一跳,孟麗雲手裏還端着的“五千塊”呢,雖說鄰裏之間互相信任,但是誰家也不會把大筆錢財往外露嘛。
    孟麗雲站在梯子半高的位置,想往上放到屋頂上吧來不及,唐棠踮腳想接下來又夠不着,張紅梅站的位置稍微有些遠,只能幹着急。
    杜大媽沒留意這麽多,拍着大腿哎喲一聲,“面要糊了!”知道唐棠家鹽罐在靠窗的案板上,趕緊用陶瓷勺挖小半勺,一邊說“不好意思”一邊急匆匆地出了院子。
    遠親不如近鄰,街坊鄰居們有時候東家找西家借一勺鹽,有時候西家找東家要兩根蔥,這是常有的事兒,誰也用不着見外。
    孟麗雲、唐棠、張紅梅齊齊松了一口氣,沒想到,杜大媽又折回來了,“小孟,你手裏那不是蘭草嗎?”
    得,仨人又一起緊張起來。
    這熱心的老大媽站在院門外抻着脖子說:“不用那麽麻煩,這東西經不得大曬,放在背陰處就能養。”說着用手指了院子裏幾個犄角旮旯的地兒,“這幾處随便一處都行。”
    說完又轉身,噠噠噠地往家跑。
    杜大媽是個急性子,這一通風風火火地匆匆來又匆匆去,院子裏仨人愣愣的,直到杜大媽一溜煙跑回她家院子,帶得院門嘭嘭響。
    孟麗雲、張紅梅、唐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笑出來。
    “噗——”孟麗雲看看手裏的蘭草,忍不住笑出聲,“杜大媽說得對,這不就是一盆蘭草嘛,哪用這麽折騰。”
    剛剛還感覺手上端着一疊大票子,緊張得不知道放哪裏好,這會兒放平心态一看,嗐,不就是一盆野蘭草?
    要孟麗雲說,山裏的蘭草都長得大差不差,張紅梅雖然見到別人的蘭草賣出高價,但她畢竟不是專業人員,很可能會辨認錯誤。再說,就算這盆蘭草以後真的能像張紅梅說的那樣賣個好價錢,那它首先也還是蘭草,就按蘭草養着呗,尋常人誰會知道它值錢,又哪有那麽巧知道這院子裏剛好有一盆呢?
    “就先放這裏吧。”孟麗雲下了梯子,還是把蘭草放回了廚房的牆角,靠着那一溜盆盆罐罐,放在雞冠花和夜來香之間。
    嘿,還挺合适。
    雞冠花的花像大公雞頭頂神氣的雞冠,夜來香的花像細長脖子的喇叭,這兩種花都是紅色,開得十分熱鬧,蘭草和它們在一處一點兒都不打眼,豆子大的小花羞羞答答,香氣悄悄地、淡淡地散開。
    唐棠也回過味兒啦,剛才一聽可以賣幾千塊,實在是過于激動了點兒,其實這事兒八字沒一撇呢。
    她蹲下撫摸星星的毛腦袋,“乖,媽媽和我都沒有怪你。”
    星星可憐巴巴地嗚嗚嗚,用自個兒毛茸茸的狗腦袋蹭唐棠的掌心。
    唐棠撓撓狗子的下巴,指着蘭草,說:“但是你要答應我,以後玩兒的時候離那裏遠一點兒,而且你要看好它。”
    “汪汪!”星星昂頭叫兩聲,叫聲響亮有力,“狗子保證做到!”
    張紅梅在一旁稀奇得很,“哎,甜妞可真棒,連狗子都能教得乖乖的。”
    孟麗雲當然和張紅梅一樣聽不懂狗子在說什麽,她只當女兒童心未泯而已,但是聽到張紅梅誇女兒,心裏的小驕傲根本忍不住,她才不講委婉誇獎那一套呢,就直白地說:“那可不,那盆蘭草就是甜妞在山上随手一指讓她爸挖回來的呢。”
    “是嗎?!”張紅梅轉頭看向唐棠的手,臉上的神情透着三分震驚七分激動,仿佛唐棠的手可以點石成金,或者說,唐棠的手就是純金做的。
    唉,唐棠心裏嘆口氣,張阿姨又封建迷信了。
    果然——
    張紅梅飛快地擰開洗衣槽上的水龍頭,嘩啦啦打濕手,唰唰唰地搓肥皂,又嘩啦啦地沖幹淨,完了用衣擺反複地擦手,直到手上的水都幹淨了,她朝唐棠伸出手,聲音裏帶着點請求,帶着點興奮,“甜妞,我可以跟你握握手嗎?”
    這一打岔耽擱了時間,眼看太陽要落土,孟麗雲趕緊開火做飯。
    黃瓜直接拍碎切塊,拌上蒜泥和鹽,再滴幾滴香油,就是個清爽的涼菜;嫩豌豆去筋帶豆莢炒,吃的是清甜的本味兒;三樣鹵菜是鹵菜店切好還打了調料的,直接裝盤就行。
    就只有青魚和排骨稍微麻煩些,青魚片了薄片煮酸菜魚,排骨做了酸甜口的糖醋排骨。
    一桌齊活的好菜,大家也都是直爽的性子,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太晚了交通不便,唐文和唐武兄弟倆洗好碗筷收拾好餐桌,張紅梅和就孟麗雲告辭,一家人送客到院門口,張紅梅走兩步又回來,“甜妞,再和我握握手!”
    完了那高興勁兒,嘿,就像唐棠已經把點石成金的技術傳過去了一樣。
    兩天之後,東風服裝廠賣廠的消息登上山岚日報,邀請各方有意者上門詳談。
    孟麗雲火速給吳廠長去了電話,詢問到賣價初定是四十三萬,除了可公開的消息孟麗雲也沒多問,賣廠和賣別的東西也沒兩樣,肯定是有人競價就會漲價,無人競價那這就是定價,
    四十三萬,說多也多,按市區機關單位的收入來說,相當于雙職工二百多年的全部收入,在這個工資兩三位數的年代,這是天價;要說少也算少,因為東風服裝廠有幾十畝地皮,有兩棟青磚辦公樓,一排大平房車間,還有完整的産線設備,對孟麗雲來說,東風服裝廠值這個價。
    實際上,這個價格跟孟麗雲和唐志華預估的差不多。孟麗雲的麗人時裝養着縫紉機組、門面、銷售員,還得付各方材料款、運輸款,她手頭當然沒有這個現錢,所以早在從東風服裝廠回來的當天,孟麗雲就已經開始籌錢。
    存折、手頭的貨款、本月能出的貨物,還有前幾年買的國庫券,統統都算進去,這些全部加起來也還是有大概十萬的缺口。孟麗雲沒想過找親朋好友借錢,因為相對于十萬的巨款來說,親朋能借的錢杯水車薪,錢沒借到多少還遍地欠人情,再則普通職工一年到頭剩不了多少,給人全借了萬一人家裏有個急事情怎麽辦呢?
    這筆缺口只有最後一個辦法——抵押貸款,孟麗雲起先開店是租房,後來業務蒸蒸日上有了一定的積累,好些個門面都是孟麗雲自個兒的産權,孟麗雲準備抵押這些門面房申請貸款。
    這會兒貸款可不容易,貸款業務興起的時間還不長,銀行在這方面相當謹慎,首先得充分評估貸款人的還款能力,其次要評估抵押物的實際價值,總之銀行要從各方面規避自己的風險。
    十萬元是一筆巨款,城南區銀行的柳副行長決定親自上麗人服裝解情況。
    到了和柳副行長約定的這天,孟麗雲早早就起床。
    這頭剛洗漱完,家裏的電話響了,電話那頭是孟麗雲請的倉管小葉的聲音,說是倉庫昨天夜裏出了點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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