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8 失去 酒菜上桌,一壶好酒,六七个家常……

作品:《咋办?我爹太上进了!

    酒菜上桌, 一壶好酒,六七个家常小菜荤素搭配,正中间是一尾摆盘讲究的清蒸鲈鱼, 色香味俱全。

    吃饭其实就是个幌子, 日常而不失礼数就好。

    “有酒无诗不上头,不若咱们各自以鱼为题,题诗一句如何?”言罢, 李尚书笑着看向卢义。“卢老, 您先来?”

    卢义一拱手,“那老夫就先二位献丑了, ”略一沉吟, 他道:“鸑抱云霞朝凤阙, 鱼翻波浪化龙宫。”

    李尚书听的目光微闪,暗道:这文人大儒拍马屁都跟人不一样, 周凤青刚刚升任锦衣卫统领, 这诗应景,这不就是在恭喜周凤卿鱼跃龙门嘛, 他呵呵一笑, 竖起大拇指赞叹, “好诗!”

    卢义冲他一笑,“老弟, 该你了。”

    李尚书想了想, 吟了一句中规中矩的诗句, 看向了周二郎。

    周二郎浅笑, “两位珠玉在前,凤青就狗尾续貂了。”

    说着他躬身用公筷夹起酥软雪白的鲈鱼肉,各自放入李尚书与卢老的盘中, 道:“雪松酥腻千丝缕,姜黄新橙落翠珠。”

    略顿,他放下竹筷,举起酒杯,接着道:“与谁同醉——”

    “来,凤青敬两位一杯。”

    诗好,人风流,谦逊有礼,声音温润若缓缓流淌的清澈春水,娓娓道来,让人为之心悦。

    一番畅聊下来,卢义颠覆了之前他对所谓周侍郎是谄媚宠佞之臣的看法。

    这就是能力上比不过人家,便拿宠佞说事儿,——周凤青这样的臣子,若他是永和帝定也会欣赏重用。

    酒喝开,话也就谈开了,聊着聊着,就聊到卢义的侄子青年才俊卢文康身上,卢家的重点培养对象,被寄予厚望,却不小心卷进了太子谋逆案。

    说来倒霉,他并未参与太子谋逆,只是永和帝差点儿没被太子害死,后来即便是没死也要了半条命,一怒之下,从严处理,受牵连者甚广。

    所以,就连卢永康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如何被牵连进来的,当真是冤枉至极。

    那怕负责审案的官员也知道他是冤枉的,但无人敢为他开脱,即便是卢家托关系找到徐庚,找到端王也行不通。

    太子谋逆案在永和帝那里就是送命题,谁敢提?私下里放水更是不行,包庇谋逆者,你居心何在?被政敌抓住小辫子,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楚。

    没人敢接他这烫手山芋,因此,周二郎这个最受永和帝器重和信任的天子宠臣,是卢义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不行,他就只能看着侄子秋后处斩。

    话说到这里,周二郎算是明白为什么对方会不好意思开口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帮忙,如此敏感之事,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身牵连进去。

    静默半晌,他拈起酒杯,挑唇笑道:“周凤青刚刚坐上锦衣卫指挥使之位,这四面八方数不清的眼睛全都盯着呢,卢老这是要让我引火上身犯错误吗?”

    他眼睛里带着笑,语气却一寸寸冷下来,站在卢义面前的不是叫人如沐春风的谦谦君子周凤青,而是权势滔天的锦衣卫指挥使周大人。

    李尚书一看气氛不对,忙站出来打圆场,笑道:“凤青,你误会卢老的意思了,这不是他那侄儿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头受不住诏狱里那罪嘛,病得厉害,想要你给通融一下,派个人给诊治一下,至于脱罪的事,若有机会就再说。”

    卢义看到周二郎的态度,就知此事不可为,他忍不住面若死灰,可亦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点头称是。

    周二郎缓了语气,“陛下受身体所累,最近的脾气——” 他抬眼望向李尚书的方向,“尚书大人当同我一般清楚。”

    李尚书忙点头道:“是,是,我亦听说陛下最近一段时间脾气不好,经常有宫人受罚,若因此事惹了陛下怒,你我在座之人皆担待不起。”

    把此事的利害关系与为难程度掰扯清了,周二郎话音一转,道:

    “周凤青自幼读圣人之言,学圣人之道,亦知世间是非之准绳乃是公道二字,而非陛下。”

    “可为人臣子当遵守圣人之道,亦要忠于陛下,难啊。”

    言罢,他微微叹气,道:“周凤青读书时就敬仰卢老之名,今日老先生亲自登门,如何能拒绝,罢了,我且豁出去尽力一试吧。”

    山重水复,情绪大起大落,卢老头儿激动的有些失态,同时又感动不已,他亦知周二郎为他担着风险呢,这时李尚书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

    卢义反应过来,忙命贴身小厮呈上谢礼,言道:“大恩不言谢,周大人大恩,卢某不敢忘。”

    周二郎却是伸手推开,浅笑道:“莫要当做是交易,就当是卢老与晚辈之间的人情吧。”

    卢义一怔,心中苦笑:黄金有价,人情无价,这世上最难偿还的就是“人情”二字,只得道:“人情是人情,这是老夫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周大人莫要推辞。”

    ……

    送走卢义二人,周二郎洗漱上床,云娘主动靠他近了些,周二郎没动;云娘又朝他挪了挪,将头靠在他肩颈处,头顶上传来男人的声音,“时候不早了,睡吧。”

    朱云娘的身体僵住,慢慢抬起头来,却见男人已经闭上眼。

    “二郎是厌弃了我么?”云娘幽幽道。

    周二郎:“不要乱想了,睡吧。”

    云娘还想说什么,却被周二郎用食指按压住了她嘴唇,“嘘——不准再说话,睡觉,好吗?”

    朱云娘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头含上了对方的嗯。食指……

    周二郎闭着眼,任朱云娘折腾忙碌,身体没有丝毫的回应。

    朱云娘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二郎兴奋地眼睛发亮,跃跃欲试,嘴里一个劲儿的“好妹妹,好妹妹,二郎要死了,真的快要死了,你快救救二郎吧。”

    她又想起二郎得了那小册子,夫妻俩开了眼界,又羞又好奇,禁忌又沦陷,二郎哄着她,“叫哥哥,叫好哥哥,不,娘子还可以再野一点儿,不如娘子唤我……”

    往日的情意历历在目,眼前人却像木头石块儿一样冰冷,没有往日的一丝热情。

    云娘低泣着:“你怎么可以如此无情,如此无情……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呀……呜呜……”

    熄了灯,房间内漆黑一片,许久后黑暗中传来周二郎的声音,“睡吧。”

    过了会儿,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周家主母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我对你的承诺永不纳妾亦会遵守,如果你需要……”

    “若是你有需要,初一、十五我会到你房里,百年后,百年后……”

    声音停顿了许久,“百年后,是否合葬都依你……”

    只是下辈子我们不要再做夫妻了,这句话在二郎的舌尖打转,终究是没有忍心说出来,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淌下,不知是为他,为云娘亦或是为永远回不去的过去。

    他终究是无法欺骗自己,云娘对他的爱里掺杂了太多他无法接受的东西。

    朱云娘哭得不能自已,二郎信守了对她的承诺,而她也终于彻彻底底失去了二郎,她无比伤心却也释然,仿佛她其实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她知道是对二郎的不信任毁了她与他的感情,可若时光倒流,她大约亦没有勇气孤注一掷相信爱情,因为这就是朱云娘。

    ……

    为了拉拢曲阳卢家这个百年世家大族,周二郎给自己算是搞了个超高难度的活儿,如何同永和帝去说情,他也打怵,他现在手握重权,永和帝对他的一言一行都极为敏感。

    与太子谋逆有关的同党,还与曲阳卢家这种超重量级的世家豪族关联到一起,怎么想都是送命题。

    可他必须得做,他需要世家大族的支持,不但需要世家大族来支持他,他还需要更多的人前来投靠,真正建立自己的班底。

    所以,他要做给人看。他周二郎要提拔的人就一定能提拔;他周二郎要保住的人也一定能保住,哪怕是与谋逆大罪有关。

    因为心里有事,给儿子讲课的时候,二郎就忍不住老走神儿,脑袋都快想炸了,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二郎第一次感觉自己脑子如此不够用。

    周锦钰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周二郎回过神来,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不起钰哥儿,是先生走神了。”

    周锦钰心疼他,“先生最近来授课总是看上去没休息好的样子,是有发生了什么事么,今天钰哥儿做主,不要先生授课了,先生到榻上来睡会儿。”

    二郎心里暖得不行,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好孩子,先生不累,讲到哪里了?来,我们继续吧。”

    “先生说慌!先生累得鬓角都生出白头发了。”

    “你说什么?!”

    周二郎惊得声音腔调都变了,“快,快拿镜子来,拔掉,帮爹拔掉,一根都不要留!”

    周锦钰默默把镜子递给他,镜中人面如润玉,乌压压的黑发似上好的绸缎,哪里找得到一根白头发的影子。

    周二郎气急败坏,咬牙:“你这坏小子,竟敢如此戏弄先生,看先生不收拾你……你……”周二郎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周锦钰看着他,早已泪流满面,走到他面前,像以前无数次一样,拽起他的衣袖,“又怕老,又爱美得不行,却一点儿不知爱惜身体,总觉得你自己是铁打的人,你若累倒了,还不得让钰哥儿伺候,钰哥儿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呢。”

    “扑通!”周二郎手中的铜镜应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