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围剿之一

作品:《下山

    林故渊见玉虚子面色不善,更是惶然不安,玉虚子一把甩开他的手,从背后抽出长剑,当啷往地上一抛,朝谢离一努嘴,沉声道:“去杀了他。”

    林故渊望着剑刃寒芒,迟疑道:“师尊……”

    “去!一剑杀了这魔教妖邪!”

    林故渊的冷汗自后脖涔涔而下,玉虚子朝后一挥手,言辞有些许动容:“故渊,我不瞒你,你所行不端,持身不正,今夜出了这样的事,想来看热闹的不计其数,师尊已为你尽数隐瞒下来,只带了怀瑾等几个小辈,你睁眼看看在场的都是谁,为师已给足了你颜面!”

    林故渊道:“是。”

    “只要你动手杀了这魔教妖人,一切可既往不咎,为师传你《明生心法》最后三章,助你克制心魔,春眠也可帮你研制解毒/药方。”玉虚子话里有话,“今夜之事你玉玄师叔已尽数禀报于我,你有难言之隐,为师心里清楚,但是何事该瞒,何事不该瞒,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你自己也要有数。”

    林故渊只当他指的是孟焦蛊一事,自知理亏,垂头道:“那毒、那毒蹊跷古怪,发作时毫无理智可言,弟子心志不坚,被邪念所累,自知有罪……”他断断续续的陈述,自以为坦白至极,不料玉虚越听越是恼火,越是不耐烦,怒道:“事到如今,还不尽数招来!”

    谢离观察他神色,眸光一凛,骤然变色,林故渊仍懵懂:“弟子没有半句隐瞒。”

    “毫无廉耻,我问的不是你们床笫之事!”

    “师尊!”

    “好,不肯说,我问。”玉虚子喝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投入魔教麾下,那你为何修炼魔功!”

    “弟子何曾修练过魔功?”林故渊一愣,想起谢离所传心法口诀,猜测是师尊从脉象里察觉他内功不纯,刚待开口解释,玉虚子突然挥动袍袖,手腕一翻,以内力隔空吸取地上长剑,只见森然一道冷光划过,他已持剑在手,疾言厉色:“你肯不肯杀这妖人!再不动手,只好为师亲自出面了!”

    林故渊以额头触地,脸孔深深埋进碎石枯草之中:“弟子实在不能。”

    “为何不能?”

    林故渊抬头急道:“他们魔教首脑聂琪弑杀成性,四处收拢人心,早晚将成武林大患,我们侠义道若想除去聂琪,不如先与他联手……”他瞟着谢离,越说越是底气不足,他不能对侠义道言明谢离是沧海君一事,否则今夜之劫必将激化为一场浩大围剿,聂琪渔翁得利……诸般禁忌不知如何让师尊信服,心里一团乱麻。

    玉虚子道:“与魔教联手?故渊,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林故渊的脸由红转白,谢离全看在眼里,轻佻一笑:“少侠,你也太单纯善良了些,跟他们说这些,有用吗?”

    玉虚子摇头叹息:“误入魔道,执迷不悟。”

    连陆丘山都维持不住温润风度,两手拢在袖中,轻轻道:“故渊,你不该。”

    林故渊只觉一盆冷水浇头而下,是了,谢离素来洞悉人性,他早算计清楚,什么红莲魔尊,在他们侠义道看来如一丘之貉,都该统统杀

    之后快,不说师尊,就连先前的自己,不,就连现在的自己,不也是百般猜忌,时常摇摆该如何处置他吗?

    沧海君是何许人物他一无所知……他半阖眼皮,眼前不合时宜的浮现出他和谢离分别的一夜,那夜风急雨骤,河岸尸横遍野,个个死状惨烈,尽数出自他手……

    魔教高位之下尸骨成堆,谁能干净?

    玉虚子朝他递过宝剑,冷冷两个字从唇间滑过:“动手。()?()”

    几乎同时,林故渊倏然拔剑,挡在师尊和谢离之间,回头冲谢离喝道:“快走!(s)?()”

    谢离岿然不动,林故渊目光甚为决绝:“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向师门谢罪,别再给我添乱了,走!()?()”

    又道:“想一想你身上的担子,别再为无谓之争浪费时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玉玄子的眼珠子来回滚动,暴喝一声:“不好,这魔教要逃,怀瑾,丘山,快拦住他!”说罢两袖一振,运轻功急速飞出,他话音刚落,只见白影穿掠往返,闻怀瑾、陆丘山与卓春眠已从三面包抄而至,按星宿方位分散列阵,铮铮几声剑鸣,寒光飒飒的宝剑凌然出鞘,剑尖齐齐指向中间的谢离。

    闻怀瑾手捏剑诀,隔空回望玉虚子:“小叔叔身上有伤,杀魔教走狗一事,由我们代劳就好!”

    玉玄子朝谢离阴鸷一笑,面部戾纹皱做一团:“魔教妖邪,你已是瓮中之鳖,今日休想走出昆仑山!”

    月夜风高,万籁俱寂,谢离披一身煌煌月色,黑衣翻飞,长发飘扬,缓慢抬头,目光萧杀狠戾,手心蓄力,不住冷笑:“就凭你们?杀你们三条小狗只需一眨眼工夫,杀一条玉字辈老狗,大约要喝一盏茶。”

    “妖人好大口气!”闻怀瑾怒而反驳,回头道:“小豆子,来!拔剑,来跟我们诛杀魔教走狗!忘了我们除魔卫道的誓言吗!”

    双方针锋相对,谁都寸步不让,眼看剑阵越收越小,一场混围猎在即,陆丘山用余光睨视林故渊,耐着性子苦苦相劝:“师弟,你才多大年纪,一时失足算不得什么,及时回头吧。”又对谢离道:“阁下夤夜前来,想必对我师弟也有几分情意,既然有情,不该陷他于两难之地。”

    谢离看也懒得看他们,黑沉沉的眼睛盯了林故渊,眼角一抹诡异红光,像两团幽微的魂火:“你要我死,还是要他们死?故渊,我只要你一句话。”

    林故渊心头剧痛,他本就短于口舌,只觉怎么说都是错,快要被这两拨他最亲近的人逼上绝路,手里的朔风剑刃反射寒光,簌簌抖个不停。

    谢离嫉妒的快发了狂,嘻嘻笑道:“不说话?那这几个小子是活不得了。”林故渊听他句句故意挑衅,被他一激,冲口而出:“你给我快滚!你今夜疯了吗,还嫌不够乱!”

    “废话什么!看招!”闻怀瑾一声叱骂,倏然发难,六两金划破长空,朝谢离面门猛刺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阵尖锐风哨由远而近,当的一声巨响,六两金于半空被另一柄横空飞来的长剑击中剑腰,半途变换方向,和飞来的剑一上一下刺入旁边一块山石,没石数寸,剑尾璎珞轻轻摇晃。

    玉虚

    子一声清啸:“先住手!()?()”

    众人皆是愕然,急忙收住攻势,回头去看——玉虚子踏风而来,袖翻紫浪,衣泛檀香,他挥袖将两柄长剑自石中拔出,将六两金往半空掷出,举掌在剑尾使力一拍,那剑稳稳飞向闻怀瑾,闻怀瑾举手接剑,率众人垂首道:“掌门师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s)?()”

    玉虚子收剑回鞘,眉宇间似有不忍之色:“渊儿,你真的相信这妖邪的说辞?()?()”

    林故渊如蒙大赦,扑通跪倒,苦苦恳求:“弟子信他为人。()?()”

    “可他刚说要杀你同门师兄弟,你也不管?”

    “他一向胡言乱语,谎话连篇。”林故渊深深瞥一眼谢离,“……师尊不可尽信于他。”

    “什么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烧糊涂了,才会被这残虐弑杀的魔教妖邪蛊惑!”玉虚子厉声道,脸色阴晴不定,他与闻怀瑾有四五分相像,皆是凤目含威的相貌,闻怀瑾英姿飒沓,而玉虚子更偏于冷峻威严,气韵高华,高下立显,他望着林故渊,眸光一转,轻声道:“故渊,把你逼到这份上,你怪为师吗?”

    林故渊一时怔然,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低头默默无语,玉虚子观他神色,叹道:“为师不瞒你,这一辈白衣弟子里面,你的脾气性情与我最为相似,你天资极高,勤勉刻苦,为师对你寄予厚望,盼着你趁年少时光,清心寡欲,一心习武上进,将咱们昆仑山的剑法发扬光大。”

    “是。”林故渊额头渗出汗水,“弟子惭愧。”

    “为师待人向来严厉,对你更是严上加严,你少时淘气率性,习武爱剑走偏锋,这些年里为师骂你罚你不计其数,并不是有意刁难,而是因为你是棵难得的好苗子,我怕你依仗聪明误入歧途,因此全力雕琢,更不舍得让门中杂事琐事扰你用功,为你能静心,甚至让你自小独居一室,你也从不辜负师尊期望,早早列席白衣……在为师心里,最疼爱的就是你。”

    林故渊愧疚之色更重,玉虚子道:“为师对你疼惜保护太过,以致你长于剑法,寡于人情,此番派你下山历练,就要你看看世情冷暖,更加修心定性,可你却被妖人所惑,一味无视正途,沉溺于儿女私情,实在令人失望。”

    他摇头叹息;“我们昆仑山虽崇道法,并不强迫弟子离世出家,你若愿意,一样是娶妻生子,可你与魔教男子苟且寻欢,像什么话?今日为师若不点醒你,便是害你一生,为了拉你一把,为师宁愿你恨我,你可知道?”

    林故渊嘴角的肌肉几不可见地搐了一下,眼中痛苦一闪而过:“……弟子明白。”他道,“今夜在思过堂中,我已对丘山师兄陈述心中所想,从今往后,渊儿愿在在思过堂闭门面壁,一日妄念不除,一日不出昆仑山,请师尊明鉴。”

    玉虚子问陆丘山:“是么?”陆丘山拱手道:“确如师弟所说。”

    谢离望向林故渊,眼神如同两摊被雨浇熄熄的篝火,空空荡荡,无比寂寥。

    玉虚子道:“你可是心甘情愿?”

    林故渊道:“是。”

    玉虚子长长叹一口气:“是什么是,你放不下他,为师看在眼里,若今日为师真动手杀了他,以你的执拗性情,你在思过堂跪一辈子,你便要惦记怀念他一辈子,思过?思情郎还差不多,你以为师尊不知道?”

    林故渊的心事尽被玉虚子看破,不由双唇紧抿,面色些微发红,玉虚子道:“以你的性情,肯如此护他,这人想必也非穷凶极恶之人。罢了,从小到大,为师都对你偏心,今日便再偏心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