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处境算是更尴尬了。
    忽闻一阵细微小风,嗖的一声,不知什么从哪里飞进一个什么利器,将顾濯身侧的烛焰熄灭,顿时屋里乌黑一片。
    几乎听不见任何门窗的开合声,但他却明显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像是黑夜里的兽藏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顾濯心脏砰砰直跳,心想这难道是有人派来刺杀他的?
    顾濯吓得动也不敢动,只觉得手脚冰凉,微一动,便听见耳边的声音,如风声一般:“殿下噤声。”
    殿下?!
    忽然听见外面一阵阵脚步声,脚步声靠近,“这里搜过没有?为何不点灯?”门外的声音传来。
    门口的侍卫回应,“这里是顾玄师住的地方,玄师一日劳顿,想是已经歇下了。”
    “原来是顾玄师住的地方,那不必搜了,走吧。”
    听着门外的人群离开,顾濯松了口气,想着身后还有个人,下一刻,灯亮了,顾濯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刀刃般的眉峰冷冷立着,神色微愣。
    顾濯开口道:“方才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门口的侍卫道:“回玄师,是锦衣卫的人。”
    “知道了。”
    诏狱中随便说了句玄乎的话,看来这狗皇帝还真把他当成玄士了。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不管怎么胡说八道也有人信了。
    锦衣卫能来他这里也不奇怪了,面前这人,他可熟悉得很。
    这是李南淮身边的人,名叫莫影,行踪一贯得来无影去无踪,是李南淮的心腹。
    不过他今天来到这里,还唤顾濯“殿下”,该不会是认错了?把他当成了李南淮?
    这倒是有点不可能了。
    难道是有意为之?
    莫影好似认错了人一样,意欲逃走,便听顾濯道:“既已惊扰了锦衣卫,想必少侠也没那么容易走了。”
    莫影顿住,冷冷看着他,想必也奇怪,面前之人竟然对自己毫无畏惧,甚至可以站在这里侃侃而谈,难道就不怕自己手起刀落……
    “我帮少侠躲过一劫,少侠难道一点表示都没有?我听闻,当今陛下一贯不会纵容皇宫中鸡鸣狗盗之事,绝不会轻易放过。”
    顾濯故意这样说,虽然面前之人带着面具,已然能看见此人眼中的漠然。顾濯当然不可能一两句话就唬住他,所以也不多说,便转身拿了茶壶。
    等再转身回来之时,人已不在。
    茶杯冒着氤氲热气,将顾濯的脸色掩盖,烛光之下,似乎在眼前星星点点冒出几个字。
    【剩余生命值:99】
    李南淮未被处死,而是被幽禁在了皇宫。
    屋里,莫影跟在李南淮身侧。
    他手上的暗信在烈烈的烛焰之中烧成灰烬,上面写着的内容早已看不清晰,直至完全消失,火光才慢慢消小。暖色映照着李南淮俊雅凌人的面容,将那悬胆之鼻勾勒出来,白皙的皮肤也多了几分昏黄,眉如墨画。这是青甘人的特有长相。
    李南淮道:“竟连你也能认错,看来这姓顾的来历绝不一般。他故意放你走,你可看出有什么破绽?”
    “他门口有侍卫。”
    李南淮轻笑,“他那里的侍卫能抵得过你吗?”
    莫影神色淡漠,思索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属下并未看出。”
    “看来裴钱还真是下了大功夫,才寻得了这么一个人。”李南淮懒懒地垂着首,“长相如我,又对帝京毫无谙习,干干净净的一张纸,如今又将他安排在谢熠秋身边,称为‘玄师’。”
    莫影一怔,道:“裴钱是想用他牵制皇帝,作傀儡的引线。”
    “哼,顾玄师这长相,用得好,能操纵圣心,用不好,便是一个死局。”李南淮将早已凉透的茶水倒掉,“长安棋局,亦我亦他,谁又知道这棋是白还是黑。”
    帝京表面的安静,早已暗潮汹涌,而暗潮在遥远的边外已成惊涛骇浪,藏匿不住。
    .
    青甘西凉关。
    烈日灼人,黄沙滔天,马匹的嘶鸣声在兵刃之间撕裂长空。突然一只冷箭射穿了宁枕山狂舞的披风,瞬时刺啦一声,斜插在了地上,拉着缰绳的手心冒出了汗。
    他们想让他死在这里,宁枕山一个冰冷的念头冒了出来。眼看着山谷中冲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知道,再不撤出去,他们会被堵死在这里。
    “撤军!”
    风沙从耳边刮过,摩擦着皮肤,将这险恶的地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像是想要即刻要了他的性命。
    再看周遭,烟尘沾染了红色,发散出一股呛人的气息,包含着血腥味。
    他们已经近乎三天没有饮水歇息了,就连马匹也早已劳累,没多久,胯.下的红鬃便被一只冰冷的箭头射中,前蹄高抬,嘶叫一声,将宁枕山狠狠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