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手攥住那箭的根部,狠狠一拔,连带着血肉一起拔了出来。
    李南淮长长“嘶”了一声,汗也一下散了出来。
    谢熠秋脱了自己的外袍捂着李南淮的伤,声音颤抖,“我不怕,玉衡,我带你回宫。”
    外面的人追了过来,卫扬强忍着身上的刀口,陡然起身冲了出去,以至于身旁这两人都没时间拉住他。
    后来两人回了皇宫,才知帝崩,三更天时,皇宫没有落锁,反倒是罗列着禁军,裴钱带人从宫门口迎谢熠秋回宫。
    一夜之间,天下大变,先帝驾崩,听闻是传了旨意,要裴钱辅佐新帝。而卫家惨遭灭门竟也是先帝口谕……
    太医给李南淮看了伤,谢熠秋前来查看,却见李南淮神色不佳。
    那些人不像是奉了先帝的命,倒像是奉了别人的命……李南淮心想,普天之下,竟然有人敢追杀太子,若说他们不认得太子,难以让人相信。帝京之中,有谁没见过谢熠秋?
    还有,他随手捡起的那把刀,是绣春刀。
    锦衣卫在东厂之下,东厂又是在裴钱手里,若是真的奉皇帝命令,为何身着夜行衣蒙着脸?
    谢熠秋看李南淮脸色惨白,道:“怪不得皇宫封了,是帝京中混入了西奴人。”
    “为什么会这么说?”
    “是裴总管告诉我的,太医看了你的伤,是西奴人的箭。”谢熠秋激动起来。
    西奴人擅骑射,其射箭的本领比任何一个中原人都要好,而他们那独特的箭头也是北明模仿不来的。梅花状的箭头,射进人的肉里之后会死死地勾着那块肉,像鱼钩一样,越是用力往外拔,越是会连带着血肉一起拔.出来,弄得血肉模糊。
    怪不得李南淮中了一箭之后便这么虚弱,连嘴唇都是白的,胸前虽已经处理过,绑着绷带,却还是不一会儿就能看见血渗出来,稍微一动便痛苦万分。
    “父皇驾崩了,他们便着急潜入帝京,杀人放火!西奴与北明一向不睦,若不是裴总管告诉我,我现在还不知你的伤有这么严重……更怕北明危矣!”
    李南淮静静看着他,只是轻轻抬手抚去了谢熠秋脸颊的泪,“我的伤不要紧,太……陛下新帝即位,当以社稷为重,严查此事。”
    谢熠秋回宫之后便急忙派人前去寻找卫扬,找到之后便见卫扬满身伤痕,是从帝京城外的护城河里打捞出来的,想必他是被追杀到了那里,潜进了水里。
    卫家只剩卫扬一人。“陛下!我卫家遭此横祸,我母亲怀胎而亡,父亲与幼弟生死未卜,尸骨未存,请陛下为我卫家做主!”
    谢熠秋在白天出宫一趟之后回宫,一切都变了,自己突然成了新帝,先帝突然驾崩,而他竟在先帝临走时都没能陪伴左右。他不得不处理眼下的一切,帝崩与臣薨之间,所有大臣都将注意力放在先帝身上。
    而如今的谢熠秋又是裴钱协理朝政,卫家竟迟迟没能得到公道。
    后来这事竟慢慢销声匿迹了。
    当时的李南淮却记得,他们明明是五个人一起在秀春楼饮的酒,去卫家的时候也是五个人,而后魏霄与魏畅竟突然不见了。
    李南淮与谢熠秋回到皇宫之后,却见到这两人在宫中,裴钱似乎也早知道了两个殿下在外面受害,一早便前去接应。若说他是为了迎接新帝,那为何在他看到李南淮身上中箭竟似乎像是有什么准备,太医看了伤口也早早下了定论,说是西奴人干的。
    李南淮虽是在帝京长大,却是生在西北,儿时便见过西奴人的东西。这箭虽是西奴的样式,却绝对不是出自西奴人之手。
    裴钱的野心,谢熠秋看不出来,李南淮却能看出来。卫家到底是不是皇帝下令诛杀的,无从知晓,倒是极有可能是某人想用临死的皇帝做借口。
    先帝突然驾崩,没有丝毫的征兆,虽然原本就已经难以维持,却就在那日谢熠秋不在的时候悄无声息便死了。世间的巧合未免过多,李南淮从来都不是一个相信巧合的人,事在人为,非天灾就是人祸。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若告诉谢熠秋他身边掌权的那位大总管野心昭昭,绝不是个纯人,谢熠秋还如何安稳地坐在帝位上?
    裴钱在李南淮与谢熠秋回来之前便早已准备,那就说明,有人通风报信。突然消失的魏家两兄弟虽然没说话,裴钱却说了。“太子殿下应该听信魏家兄弟的话,早些回宫,才不会遇到这种事情啊!殿下千金之躯,不该如此冒险!若有什么闪失,奴婢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先帝。”
    若不是魏家兄弟,李南淮一早就猜到了,哪里还会看裴钱在自己面前演戏。
    李南淮养完伤之后因私带谢熠秋出宫而被罚禁足,活活在璇玑宫关了半年之久。他求谢熠秋能给卫扬一个差事,即便是不能严查卫家灭门之事,也应该给他一个宽慰。谢熠秋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