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将璇玑宫衬得清寒。
    谢熠秋大口地喘息着,又将口中之物吐了出来。
    李南淮蹲在一旁附身瞧着他,不自觉一笑,“怕朕下毒?”
    “你何尝没下过毒。”
    “朕是在害你吗?若不是那蛊毒沁入你的骨血,怎会成全了你与顾濯?”李南淮捏起了谢熠秋的脸,盯着他冷冷道,“你还说你不受用?太子哥哥,受这蛊毒折磨的感觉如何?若你经受过在冰寒之地身中血凌散,血液就如一瞬冰封,险些死在雪地里的时候,你才懂得朕对你做的并不过分。”
    谢熠秋冷淡地看着他,“你一口一个朕,莫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九五至尊。”
    李南淮沉了一口气,一手紧紧攥着谢熠秋的手,将人按倒,一瞬间气息错乱,“何止如此,朕还把自己当成了天,想着你谢氏的天下如今都是朕的,心里有多痛快。朕把自己当成了皇帝,你也应该渐入佳境,把自己当成妃子。”
    谢熠秋紧闭上了眼,一言不发。李南淮见状,一股无名之火涌上,“顾濯若是看着你这般惹人怜的模样,怕是比朕都急。朕以为你多骄矜,即便是装出一个傲雪凌霜的模样,骨子里还是这么恶心,朕这样玩弄你,你便急不可耐的享受起来了。”
    李南淮缓缓松了手,下一瞬,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手臂一冷,多了一道鲜红的伤。
    李南淮脑子里一瞬间飞过无数句话,“顾濯屋里怎么还有匕首?”
    他的手刚伸过去,要将匕首夺下,却见刀柄一横,重重地落在了谢熠秋那冷冽的眸子上。
    屋里的动静引得外面的侍卫急忙进来,只见李南淮一脚将匕首踹出去三尺远,沉沉地喘了口气,一只手按在往外涌血伤口处。
    谢熠秋的血流了一地,将雪白的衣衫玷污了,痉挛地缩在地上。
    莫影一个眼神令侍卫过去将谢熠秋架起来,却见李南淮喘着气道:“不必,将人留在这里,不许任何人给他治,朕要等他求朕给他治眼睛。”
    临走时候,李南淮冷冷道:“莫影,将这间屋子再仔细搜查,朕不信这匕首是凭空而来。有谁来过这里,一一给朕查出来。”
    地上的谢熠秋缩成一团,带血的衣裳黏在身上,散乱的头发犹如稻草一般。璇玑宫的寂静,只闻得他沉重紊乱的呼吸,却不闻一声痛苦的呻.吟。
    若是眼睛瞎了,看不见自己肮脏的样子,或许痛苦就能减半,即便身上的痛苦难以承受,即便是瞎了眼睛、挖了心肝。
    重华宫只是给顾濯住了一段时间,他便要搬出宫去,人还没走干净,分到这里的嫔妃倒是先过来了。一见到顾濯便一脸震惊,心道这皇宫之中怎么还住着个男子?况且这男子气宇轩昂,竟与当今陛下有几分相似。
    只是规矩森严,来了这里即便是心有疑惑也不能坦荡地问出口,只能憋在心里,然后看着顾濯离开。
    宫墙之内的夹道行着顾濯的马车,眼下他即便是受李南淮的信任,却没有丝毫官职,就算是分了府邸,也毫无实权。不用说进宫来,在帝京城中挂着面子活着怕是都难。
    但他毕竟脸皮厚惯了,被人说三道四倒也没什么,若是北明有那什么“子民惩戒手册”,他照样能荣登榜首。只是他如今最担心的并不在帝京城皇宫外,而在皇宫之内。
    马车外突然一声“顾玄师”将自己的思绪拉回,自从北明亡国,世上早就没有玄师这个称呼了。
    马车停下,顾濯不语,静等着外面那人说话。
    “顾玄师,前些日子陛下跟属下要了匕首,属下偷偷摸摸给他送了进去。属下不知为何,陛下会突然跟属下要匕首,思来想去唯有问玄师一句了。”
    “陛下乃九五至尊,要什么没有?陛下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保证你日后仕途坦荡。”
    那人忽然急了,语气略有冲撞,“这些日子陛下只见过你!陛下从前从未想着要寻死,即便居于人下,受人凌.辱,也绝不会想着要拿着匕首刺自己。属下把匕首给他了,而今日他却将自己刺瞎了,此事当真与玄师毫无关系?”
    顾濯一愣,这人口中的陛下分明不是李南淮,而是谢熠秋。
    他说谢熠秋把自己刺瞎了。
    顾濯一瞬间如鲠在喉,忽然想起那日自己说的话,不自觉心如刀绞。
    “原来是废帝,”马车里传出一声冷笑,“刺瞎了眼睛而已,陛下若是怜悯他,让太医给他看看,若无大碍,即便是瞎了又何妨?”
    外面那人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淡淡叹了一口气,嗤笑一声,“那玄师好走,到了清宁和晏,不要忘了璇玑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