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韩承道:“主子要裴家的产业。”
    “你知在帝京最难得的是什么吗?”顾濯淡淡望了一眼窗外, “活着,不择手段地活着。要么有权,要么有钱。若这两样都没有, 终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
    “他养我一场,我不要他那点废铁,我要整个裴家。”
    李南淮心思颇深,自登基之后, 便暗地里几次三番试探顾濯,派人暗探,若非顾濯晓得他的心性, 此刻怕是已经暴露无遗。
    顾濯能想到的事情, 李南淮不一定能想得到, 但是李南淮能想到的, 顾濯一定全都知道。
    他虽无所不能,却终归是由顾濯的笔所写。
    待夜色降临, 顾濯才起身离开。
    夜风缓拂, 冷露无声。
    顾濯的马车行至灯火昏黄处, 马匹忽然惊叫一声被拉停。
    韩承的声音在外面厉声问:“谁!”
    那人影慌张跑进了巷子。
    顾濯闻声掀帘望过去, 瞥见了不似寻常人的影子, 对韩承道:“没伤着人吧。”
    “那人像是喝醉了酒, 只要他不故意往车上撞,就不会有事。”
    顾濯不自觉摩挲了指尖, 又看了一眼那巷子,放下车帘。“走吧。”
    .
    李南淮手边的茶水冒着氤氲热气, 望着手中锦衣卫传来的密信。“辜泽宽如今竟混的如此地步了, 没了手臂, 还有一双腿能到处闲逛, 当真快活。”
    一旁的王宏与之对坐,“辜泽宽闲职一年,早已将积蓄耗尽,却还是为了体面时常奢靡无度。”
    李南淮不自觉发笑,“当初朕砍下他两只手,留他苟活至今,不过是想看他苟延残喘,生不如死,他倒是挺会享受,成了教坊司的常客,竟也有女子肯伺候他?莫不是以为他还如从前那般风光。”
    “陛下令其在家疗养,给足了体面,按说一个残废的旧将领不该有此殊荣,旁人自然会觉得他还如曾经那般。”王宏道,“如今他在教坊司犯了事,闹出了人命,陛下还要留他吗?”
    李南淮讪笑,“自然是留着,一个何曾风光的将军,没了双臂之后流离烟花柳巷,还让一个小女子救了他一命,说出去是何等的佳话啊!这要是写成话本子,在北明广为流传,朕也会拿来看。”
    王宏道:“那陛下便留他一命。”
    门外来了人,莫影一进来见着两人,便拱手道:“陛下,裴氏求见。”
    王宏起了身,“陛下私事,臣不应插嘴。只是前朝太后,就连受忠帝都不待见,陛下是如何打算的?一众为祸,一人更是祸。裴氏既除,就连天下也变了天,若只留此一人,恐生事端。”
    李南淮忽然淡漠了脸色,道:“王叔,朕自有打算。”
    寿康宫不复从前,更显清冷,若说是宫殿,倒不如说是囚笼。
    人影在脚步迈进宫门的那一刻被拉长,厚重的华服拖着尾,绣着龙纹。
    裴诗冉被忽然照进来的日光耀得睁不开眼睛,又被一道阴影笼罩,看清了李南淮的脸色。
    她扯着喑哑的嗓音,“李南淮,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李南淮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一摆袍子坐了下来。
    她忽然冷笑,“你把人都散出去,不怕我杀了你。”
    李南淮傲视着她,将袖口里的匕首丢到她面前,道:“你若有那本事,不妨试试。这刀淬了毒,一击致命,不比你手里那东西强?”
    裴诗冉藏在袖中的簪子忽然掉了,掷地有声。
    李南淮无声的呵了一下,歪头凑近她,道:“裴诗冉,你胆子不是大得很?怎么就不敢杀人了?你是不敢捡,还是要朕亲自送到你手里?”
    裴诗冉面色无神,轻抖着手将匕首捡了起来,冷冷地对向李南淮。
    李南淮一笑,抱臂看着她,“这才对。”
    外面日头甚好,透过窗子照的屋里极其亮堂,似能看见飘浮的尘埃。裴诗冉忽然瞪大了眼睛,“李南淮,你心术不正,谋权篡位!若事情败露,你还能坐稳你的位子吗?是那顾濯助你!我早该料到,他潜在秋玉身边,并非良善,偏偏秋玉被他迷得先荤八素!定是你指使!”
    李南淮放下手臂,审视一般看着她,“你如今知道了,又能怎样?你那太监爹给我养了个好帮手,他至死都想不到,自己进了顾濯的局,被自己的义子所害。而你的秋玉,也是因为他,落入朕的手里。”
    李南淮的声音有力,似是冒着寒气,“你还想知道什么?朕通通都告诉你,等你全都知道了,好上路。”
    裴诗然被这股气焰压得喘不过气,眸子赤红,冷冷盯着那人,道:“该上路的是你。”
    李南淮笑出了声,不禁一喝,“对!该上路的是朕!朕就该走这条不归路!朕非善类,是亡命之徒,从受忠帝登基之日起,便一心除掉裴氏,更有心取代你的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