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好处,”陈盛沉沉道,“但能熬死青甘。”
    “他之所以只要军械而不要军队,是因为两万人过于招摇,耳目昭彰,所以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之所以你愿意要,是因为你蠢笨。”
    “放屁!”陈盛大喝,“并非是因为我,他是因为要讨好裴氏!才将军队送入楯州!”
    “而如今,他不需要再讨好了,楯州已无用处。”谢熠秋淡淡一笑,“你知道当今陛下可是当年的青甘世子,若知晓你藏匿了当年支援青甘的两万将士,你怕是会被生吞活剥。”
    “裴氏做的事,郑覃做的事,与我何干!当年的楯州听命于裴氏,其他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他,陛下要杀,也杀不到我的头上!”
    郑覃乃通州观察使,苏家夫人的母家,也是闻家儿媳的舅公,与闻家乃是亲家。更是李南淮的从龙之臣。
    谢熠秋抬眸,唇线忽然拉直。“世人只看得见被推出来抵罪的人,纵使你有诸多无奈,你也必须要替他们去死。况且,你并非一点错出都没有,若非你贪恋财权,与他们沆瀣一气,怎会为人利用,蠢笨至极。”
    “受忠帝才是蠢笨,此事皆因他而起!若非他执意援助青甘,他们怎会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支开援军?楯州又怎会卷入其中?他自以为自己是圣君,实则是助长了他人气焰的昏君啊——”陈盛叫嚷着,却忽然停住了。
    只见自己腹部扎了一把匕首,谢熠秋白皙到冒着青筋的手死死的攥着刀柄,直到粘稠的血顺着他的手淌下。
    “你不能杀我……”陈盛瞪着眼,“你杀了我,无法跟朝廷交代……”
    “我不需要跟谁交代。”
    “你——”陈盛紊乱地呼吸着,那一刀没有扎在致命处,他只是疼得叫唤,忽然眼睛冒光,大喊道:“顾大人!顾大人救我——我什么都说!”
    谢熠秋起了身,只见顾濯披着大氅进来,脚步厚重,蓦地一笑,“说什么?你方才不是都说了吗?”
    “顾大人!你不能杀我啊!你是朝廷命官,必然是要面见陛下的,若陛下问起来,你如何交代?”
    顾濯凑近些,神色略带匪气,“当今陛下是当年的青甘世子,本官杀一个谋害青甘的罪臣,有什么可交代的?”
    “那……西奴若听闻我死了,楯州入了你手,必会跨过边境!”
    “西奴在意的不过是楯州还会不会继续往他们手里送粮食罢了,而不是你是生是死。放心,不会再送。朝廷早就有攻打西奴之意,这批粮食自会送到王军手里,到时候必会一举拿下西奴。”顾濯道,“你这般怂包,只会一味讨好敌人来保自己平安,不是长久之计。死一个你,激励千万将士,楯州不必再窝囊,你该高兴才是。”
    陈盛一惊,却扯了伤口,疼得嘶叫一声。
    顾濯手扶着刀柄,忽然抽出刀。
    一瞬间,血溅当场。陈盛倒下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顾濯淡淡将刀收回鞘中,转身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谢熠秋,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扯了下来,披在了那人身上。
    谢熠秋一身素衣沾染了血色,手上也皆是那脏污之物,顾濯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握着他的手给他擦拭。
    “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谢熠秋垂眸,“顾大人又何必脏了自己的帕子。”
    顾濯给他细细擦拭完,抬头道:“你在我这里杀人,还不许我置喙?”
    “这不是你杀的吗?”谢熠秋抬眼,“我只是吓吓他。”
    顾濯叹了一声,“我只怕他咬着你。”
    第87章
    顾濯披着凌乱的夜星进了屋, 提着装着热乎吃食的食盒,将东西搁下,看了一眼正在洗手的谢熠秋。
    “一身的血腥气, 能洗得掉吗?”
    谢熠秋的手在水里泡着,“洗不掉了,那便脏着罢。”
    谢熠秋没亲手杀过人,从前他为皇帝, 只需一声令下,随便让谁死,犹如碾死一只蚂蚁, 而如今却双手沾满了鲜血。
    “只洗手自然是洗不干净。”顾濯拿了件干净衣裳丢过去, “你要洗掉你一身的脏垢才行。”
    顾濯命人送来了热水, 房门紧紧闭着, 满屋子的热气氤氲飘渺。
    谢熠秋对顾濯似乎没有一丁点的防备,宽衣进了浴桶里, 道:“我今日杀了你的人, 怕是已经给你惹麻烦了吧。”
    顾濯倚在座上, “他私通外敌, 勾结奸佞, 早就该死了。”
    “不将他交予朝廷, 私下审问,李南淮会找你的麻烦。”
    “我本就打算私下审问, 谁知你先我一步。”顾濯眸中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淡然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你假死离京, 定然不只是为了联合舜秦王谋反。若只是为了谋反, 你为何要从皇帝之位上下来呢?那岂不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