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对方轻车熟路地推开客厅的落地窗,容渚再次出现不详的预感。
    “这,就是你说的排忧解难?”
    他看着堆满一池子的海胆冷笑。
    原本能够涌出汩汩水流的喷泉直接被密密麻麻的海胆壳堵住,几缕水流半瘫不瘫地秃噜着,想站也站不起来,怨念地咕咕直冒水泡。
    像是在咒骂挡住自己出路的不明来物。
    祝无畔因为过于满意自己的大作错过了容渚话里的讽刺,他只知道昨天晚宴上容渚宣布放弃容家的所有继承权,以他平日的观察对方又是妥妥的家里蹲一枚。
    不靠家里,那就是自断财路。
    他不敢把容渚没了家业的心里话说出嘴边,只能尽自己所能说得更委婉些, “我早上捡鲍鱼的时候顺带捡了些海胆,就想养在池子里让他们繁衍子孙,咱们以后随吃随取。”
    容渚:……
    好端端的喷水池变成养殖场,他生出一种有的忧难不排解也罢的无力感。
    对方一动不动,祝无畔喜出望外。
    他觉得容渚一定是被自己的真诚感动了!
    挺直身板又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关于在花园里养扇贝,龙虾,皮皮虾以及更多水产家养的奇思妙想,就差把海葡萄也给种上一排。
    一副大刀阔斧,想要构建新型海底自给自足小农经济的雄心壮志。
    容渚掩去神色,看着眉飞色舞的少年,不自觉怀念起曾经的小小一团海獭——最多也就是抱着石头砸坏几块砖瓦,眼下这个……
    是要给他拆家!
    两人各有所思,谁都没有注意到喷泉池底,一小撮水流不断与堵在洞口的海胆抗衡,刚开始只是小幅度的冒着水泡,再来居然能凭着鼓劲儿将上方的海胆顶。得微微浮动。
    待容渚正准备出言打断少年的幻想之际,那股水流终须蓄足了力量喷。射而出!在水柱彻底迸发的一瞬,覆盖在洞口的海胆像是火箭发射般被直接弹飞。
    弹射。到容渚鱼尾上。
    人鱼嘴角抽了抽, “很久没见过这么古早的暗器。”
    还是满满一池。
    祝无畔:……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本着已经没钱挥霍的念头,还是附下身将海胆拾起,再重新扔回池子里。
    过长的衬衫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背脊,宽敞的领口只肖祝无畔动作稍大就能将他脖颈到肋骨一片一览无遗。
    容渚脸色变了变,他这才注意到对方还穿着自己的衣服……
    并不合身,像是随时会垮掉。
    祝无畔一起身就对上人鱼不大自然的表情,以为容渚还在生气,心虚地捏了捏衣角, “我不是故意的。”
    谁料对方竟然主动提出要带自己出去买合身的衣物。
    祝无畔大惊。
    “这怎么能行?”
    简直让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怎么不行?”
    容渚觉得他今天从早上开始就奇奇怪怪。
    只长身体难道不长脑子的吗?
    祝无畔哪里知道对这人里的吐槽,偷瞄到人鱼即将失去耐心的神情后小心翼翼开口, “可是昨天不才说了,不会要容家一分钱吗?”
    话里话外对于温饱的担忧不言而喻。
    容渚:……
    他总算找到了种种反常的根源所在,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见祝无畔一脸你压力不要太大的表情。
    人鱼愣了一下,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静待对方表演。
    只见祝无畔若有其事地拍了拍胸脯,很像那么回事,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挣钱养家。”
    最后一个家字堵住容渚没来得及递到嘴边嘲讽。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对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昨天自己在宴会上的一句话。
    至于家这个字,他更是很久没有听说过了。
    祝无畔还在等待容渚反应的时候,又听见熟悉的通讯螺响起的声音。
    是一种类似青蛙叫的叽里咕噜声。
    容渚低头,觉得宫谯最近的来电有点频繁。
    果然,女性人鱼又是一副有事相求的口吻。
    “昨天宴会上那个孩子你还留着吗?”
    祝无畔在心里替容渚回答,目前还留着,但什么时候被扫地出门目前不好说。
    宫谯权当对方默认,哼笑着继续, “我昨天给他偷拍了几张照片,你猜怎么着被我一个奢牌的客人一眼相中,说是有条童装线正好缺个模特!”
    容渚一低眼就是祝无畔满脸的雀跃。
    对方用口型示意:我去!我去!
    换回一道看傻子的目光。
    眼睁睁看容渚毫不留情地拒绝掉送上门的邀约,祝无畔提出无声的抗议。
    人鱼的眼神从他头顶滑到尾巴尖儿,微妙而复杂。
    祝无畔:???
    对方嗤笑, “你一夜间长大了不少,确定塞得进去童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