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是悄悄升起的烦躁。
    容渚背对着祝无畔的时候,少年脸上的呆愣不见了,眼神直勾勾盯在他背脊延伸引入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
    人鱼身后像是长了双眼睛,他迅速回身,语气里带刺。
    祝无畔歪头眨眨眼睛, “我……”
    话还没出口就被对方打断,喑哑的声音夹杂一点不自知的怨气, “之前你还是只海獭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劲,宠物店里整整一笼子雌性海獭你愣是没看上一只。”
    话里话外的意思在明显不过——这小子不管是海獭还是人类都不正常。
    动手动脚也就算了,眼睛还敢往不该看的地方偷瞄。
    “不是你想的那样!”祝无畔慌乱之间也跟着站起来。
    下一瞬,容渚后退一大步。
    祝无畔:……
    这人前一秒捏着自己手不放,现在避他如蛇蝎。
    什么毛病?
    在人鱼你还准备干嘛的斜睨中,祝无畔思索再三还是开了口, “刚刚在花园里你臀鳍上沾了一点点海藻。”
    容渚:……
    之后还嘟囔了几句什么,人鱼没有听清,他以比之前救人时更快的速度闪现到二楼,将自己关进书房除了吃饭就没出来过。
    祝无畔眉头皱成川字型,以为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对方。
    对此,他唯一能想到的对策就是努力表现。
    谁让容渚的心比海底的洋流还要变化莫测?
    好一番暗自鼓励加油后少年眉心的纹路才渐渐舒展。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就有了气氛更加诡异的几幕。
    首先是祝大少爷为挣表现主动挽起袖子承担起所有家务。
    他的家务水平和做饭水平不相上下,擦桌子能把花瓶打碎,泡茶可以把杯具烫炸,打扫灰尘动静大得像能把天花板上的雕花震下来……
    每一次行动都充满危险,但又总能化险为夷。
    ——容渚恰巧都能在最关键时刻赶到,但危机接触后又都臭脸离开。
    像是被设定好的固定程序。
    人鱼出现时的眼神里混杂着厌弃,责备还有一些祝无畔琢磨不明白的情绪,有几回他刚刚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却只被留了个更加决绝的背影。
    祝无畔:……
    突然自己也有那么瞬间想养一只精神抚慰兽了,抚慰自己一惊一乍,受苦受难的小心脏。
    但想想就罢了,谁叫容渚现在一无所有呢?能多养活自己一个已经很不容易。
    容渚最后一次关上房门之后看着自己的手发呆,耳鳍仍保持展开状态以时刻注意家里闹出的动静。
    下一瞬,他扯起一边唇角。
    嘲笑自己。
    就算受伤又能怎样,那个人类的能力他亲眼所见,不仅能治愈别人还可以快速让自己伤口愈合。
    转眼,心里响起另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可他会疼。
    喉头滚动,人鱼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当客厅里再次响起噼里啪啦的重物坠地声时,容渚还是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转瞬赶到。
    抽抽嘴角,他觉得自己病了。
    ……
    又一个海水升温,临近中午的时刻。
    人鱼蓄势待发整整一上午,楼上楼下竟没有半点动静。
    一开始他还装模作样地开启光脑浏览起最近的时事要闻,越看越坐不住,平时到了这个时候少年早该叫自己吃饭。
    今天的外卖还是他亲自开门取的。
    一切似乎瞬间归于平静,但反常。
    容渚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到少年房门口的,开门的一瞬慎重得更像是付出了某种勇气。
    门缝由小及大,人鱼的心跳愈跳愈快,最后仿佛漏掉一拍。
    床上那位被汗水沾湿的长发铺散了满床,昨天还没有褪完稚嫩的眉眼今天已经有了属于成年人的线条,但仍偏向柔和,微微抿起的嘴唇比寻常人厚一些,透着点不常见的娇憨。
    如果祝无畔此时醒来,怕也会惊讶于和人类时期别无两样的长相。
    几乎是屏住呼吸,容渚静静将房门合上。
    楼下却传来乓乓的敲门声。
    “哥,你在家吗?”
    “哥,你说话啊,到底在不在?”
    容渚脸上的表情僵掉。
    会这么叫他的人只有一个——宫谯那个舌头比谁都长的弟弟。
    不放心地看了眼祝无畔房间的方向,人鱼绷直的脊背放松了一些。
    但他显然忽略掉宫浩启除了一张大喇叭似的碎嘴,还有一个嗅觉灵敏到远胜于大部分海洋捕猎者的鼻子。
    鼻翼抽动张合,门外年轻的人鱼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喊, “哥快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不对啊,怎么还有其他人的味道?我姐不是说你只养了一只海獭吗?”
    “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给我开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