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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如琢+番外

    我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去看看南术城繁盛的景色,也不知道城内有没有紫述香。我没有问,我脾气不好。
    这般安静了一阵,我半垂着眼撑起身,扯住他的胳膊慢吞吞往他怀里钻。
    我枕在他腿上沉默了会,抬起眼看他。
    ——昭戎眼睛里的情意似乎刻意深深地隐藏起来,那双勾魂的眼睛褪去了许多妖冶感,竟有几分叫人瞧不清的朦胧。
    他看我许久,可能是我不说话,他握着我的手轻轻摩挲了几下,垂眸笑了笑,重新拿起看了一半的书。
    我忽然有一瞬,毫无征兆地生出一片胆怯,下意识摸向他的脖颈。
    他手中动作一顿,转眸看向我。
    我从他衣领处摸住那根黑绳扯出来,“哗啦”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在安静的氛围里缭绕着余音。
    ——咒术的灼烧感隔着白玉穿进手心,透着警醒般的真实。
    我慢慢松开了手,压住咒术的波动,心绪缓缓放平,慢慢说:“你很久没有这般和我说话了。”
    陆昭戎似乎愣怔了一瞬,有片刻失神。
    半晌,他眼睛明动起来,低笑了一下,说道:“才将满七日,上神。”
    我安静了一会儿。
    是吗?
    我怎么觉着,好像已经很久了?
    车内的熏香浅浅淡淡,他抓着我的胳膊缠在腰上,手上的书往旁边放了放。
    他手掌抚在我额间,沉默半晌,垂眸浅淡柔和地笑了一下,“长玉。”
    “嗯?”
    他很平静地望着我,“你想我了吗?”
    我几乎听到心底有根弦拨动了一阵,阵阵回音在胸腔里盘旋。于是我闭了闭眼,避过他如期待却黯然的注视,淡淡驳道:“你撩拨我吗?”
    他默了默,缓慢刻意地弯腰凑近我。
    我慢慢睁开眼凝视他。
    陆昭戎眼中的情意漾开,低低地笑着,若即若离的气息拂过我眼睫。
    他轻轻压低声音,说:“我的荣幸。”
    ——
    他好像很高兴。
    我安静地看着他喜上眉梢的笑意,垂眸瞥了眼他放在旁边的书。
    又是兵书。
    他预感到要起纷争了。
    铃铛细微的晃动伴着他莫名其妙的心情,我没忍住顺着他笑了一下,收了收被搁在他腰上的胳膊,安稳地闭上眼睛。
    车帘细微地浮动,情绪忽有轻微的起伏,我叹说:“想了。”
    “很想。”
    便这般恍惚过了半月多,热闹的花开遍了锦城青葱树木的枝桠。陆昭戎忙得有半只脚总入不了家门。
    他很会打算。我们先前一起去买的那个宅子,已经被他的下属收拾得很妥帖了,只差院子没能折腾好。他叫我这半个月里琢磨自己喜欢的样式,也不必空出时间去想他。
    但其实他想岔了,我不是忙起来便会忘记他的。三月浓春里途中遭遇的那些刺探,锦城里层出不穷的难题,陆昭戎一个人在风口浪尖上,我心底禁不住忧虑和惊险。
    他忙里同我寄过书信,总是讲一些琐碎的事,问一问院子建造得如何,从不谈他又在做什么。
    没多久,沈桑也如了愿。锦城里平地拔起了一座高高的楼,茶楼里听书的坐席顿时清冷了许多,一时掀起了南戏的风气。
    南术的纱绡绸缎也开始时兴,忽然便都崇尚起南边的柔美了。
    只是那楼的门匾不写楼,也不写台,却写了神舍。大有压折花楼一头的意图。
    我便知道,他的事情正当在关紧的档口。
    ——
    他有时会回来我们的宅子,匆匆见我一面,谈不上温存。
    我闲来无事,便常常悄悄替他回一趟陆府,看看他敏感多愁的母亲,以免利益纷争波及过去,再分了他的心。
    陆府上元节挂的灯只剩了与尔苑没有摘,日日请些婢女清扫。昭戎父亲常常会去他院子里坐着,背影里总显出些落寞来。
    我第一眼见的时候,还有些愣怔,从他的情绪中品出许多思念和其他复杂的情绪,回不过神来。
    我回味了许久,大概领悟到了睹物思人的含义,便常常学着他悄悄往与尔苑去。
    每回去,昭戎父亲都坐在院子里,很安静很安静地喝着茶,仿佛满城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后来他发现了我。偶尔我们碰到一起,他也会问我最近功课做得如何,昭戎怎么样。
    我便跟他讲一些更琐碎的事。比如,我不太喜欢假山,也不太喜欢复杂的回廊,所以我和昭戎宅子里修了拱桥,种了许多悬铃木,银杏树,桐树,等等。
    他总是安静地听着,仿佛在感受昭戎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渐渐也了解了我。
    我不知道他是第几回发现我的,不过我确实没有刻意隐藏踪迹。昭戎父亲只会比昭戎更谨慎,隐藏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