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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如琢+番外

    于长玉手臂安静地垂着,浑身破碎的样子叫他惶然间想起南术时,于长玉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的样子。
    与那时的重伤斗法不同,于长玉此时没有半分挣扎的迹象,就像是沧桑过尽后仓促认命的灰白,稍不留意就要衰败下去。
    便如一片孤零零的落叶,单薄脆弱。
    陆昭戎颤抖着手拭去他唇边的血痕,匆匆抱起他就往屋里冲,“来人!去请大夫,去请大夫!”
    他惶恐不安地搂紧了于长玉,抬脚想踹开卧房门,却在脚底险些碰上屋门时生生停住,又惶惑不安地轻轻放下脚,转头朝跟着跑过来的陆景湛低吼:“开门!”
    门打开他就冲进去,焦灼地等着陆景湛铺床,然后小心紧张地把人放在床上,转头催促道:“有没有去找大夫?你去把人直接拎过来!”
    陆景湛愣愣地应着,转身往外跑。
    陆昭戎匆匆去旁侧的衣柜里找带来的草药,翻出来以后蓦然发现,当初为了藏起来后不被周鄂查出来,他都是叫人晒干了磨成了粉末包在油纸里。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询问于长玉哪个是哪个,他完全分辨不出来。
    他愣愣地拿着纸包,眼前一片茫然无措。
    这些草药里有没有能治长玉病的?长玉生了什么病?哪个能帮到他?他竟然……他竟然通通都不知道。
    他怔怔地拿着纸包坐回床前,傻傻地看着于长玉。
    原来,他其实根本一点儿也不了解于长玉。
    他呆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铃铛声,反应迟钝地转过头。
    于铃儿脸色苍白地撑在屏风上喘气,语气虚浮,道:“紧赶慢赶,我还以为能多歇会儿。”
    陆景湛匆匆搀扶着一个中年人进来,拐过屏风时还拌了一跤。
    中年人背上背着个匣子,像是常年游走的行者,颔下干干净净没留一点胡子,精神矍铄,穿着素净的青衫,半点不像年长他许多的人。
    陆昭戎缓了口气,打起精神说:“有劳了。”
    中年人磕磕巴巴地匀了口气,点了点头,卸下背上的箱子拿出脉枕,又抽出银针,抬头道:“给我打个下手。”
    陆昭戎正要上前,于铃儿忽然出声:“这小孩留下,你出来。”
    陆景湛愣了一下,看了看陆昭戎。
    陆昭戎下意识看了于长玉一眼,思绪混乱地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守着他,醒了来叫我。”
    陆景湛抱拳应是。
    他默不作声地跟着于铃出去。
    门声开合,在夜色里尤其清晰。
    陆昭戎合上门,于铃猛地转身——
    哗啦一声。
    “你做了什么?”她目光冷冽。
    陆昭戎浑身一僵,下意识辩解道:“我没——”
    “若我今天没这么巧,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于铃言语冰冷地打断他。
    陆昭戎眼睫颤了一下,脱口而出:“会如何?”
    于铃倏地皱起眉,不悦道:“你在挑衅我?”
    陆昭戎颓然垂头,低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于铃眉头皱得更紧,质问道:“玉哥儿没有告诉你吗?”
    陆昭戎心里一疼,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于铃愣住了。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平缓地说:“我要把玉哥儿带回去。”
    陆昭戎浑身怔了一下,霎时抬起头上前一步,嗓音颤抖:“不要!”
    于铃并不像从前那样笑盈盈地,只是衬着寂静的虫声避开他的视线,很平静地陈述道:“如今陈郕之势,已不需要玉哥儿再做什么,你们自己就可以很快完成。你应该听说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我不太喜欢用你们这边的话讲道理,你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就当我咄咄逼人信口胡诌,不过人我是要带走的。”
    陆昭戎骤然被刺了一下,分明夜里色深,眼前却被刺得如昼般白,慌张混乱之下连忙摇头,道:“不要,我会照顾好他的。他性格很强势的,如果醒了发现被你带走,一定会和你生气,再伤到你就不好了,对不对?”
    于铃皱着眉沉默了一会,似有片刻思索,然后回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意识到他说的是对的,神情里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厌烦,半晌没说话。
    陆昭戎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紧张地注视着她。
    于铃蓦然转身往外走,“那等他醒了再说。”
    一片铃铛声响动。
    陆昭戎顿时松了口气,神情恍惚地瘫靠在门板上,看着于铃慢慢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
    后知后觉地,他背后落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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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心若不妄起,无我无尘无所惧
    ……
    闷热的风压断了已经疲惫的蝉声,盛夏的气息很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