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真是会说笑,没有谁会笑话的,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女儿生出来就是要帮着哥哥弟弟的。”
    罗母的话,让林夕放弃了与她争辩。她从小到大接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教育,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已经扭转不过来了。
    林夕正打算跟罗母说话,罗树珍忽然从座位上跑过来,她蹲坐在罗母的面前。
    “妈妈你让我去读书,我还有一个学期就高中毕业了,考上大学以后我就去打暑假工,到时候打暑假工的工资我寄回来给你,你拿来给小峰小平读书行不行?”
    “小峰明年就要读高中了,高中学费就是好大一笔,还有住宿费伙食费。要是我在家跟你干活,你交不起那笔费用的。”
    交不上学费怎么办呢?罗树珍和林夕都知道,那只能是让罗树珍嫁人,赚一笔彩礼。罗树珍上过学,她看到过山村外面广袤的天地。
    她知道外面的天地里,女人的价值和山村里不一样。她知道,她要是读书了,她的生活就会有无数种的可能。但如果她不读书,那她的生活就会像罗母一样。
    嫁人,生一堆的孩子,然后为了孩子为了男人忙活一辈子。
    那样的生活太可怕了。在没有去上学的这几天,罗树珍每天闭上眼都会做那样的梦。那样的梦太真实、太让人害怕了。好几次,罗树珍都是哭着醒来的。
    罗树珍知道,如果她把握不住这一次的机会,那么她的人生就会像她的梦里那样。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她出去外面打工几年,在外面找个不好不坏的男人,过着不好不坏的日子。
    读书是不可能的。
    罗母也不是不疼女儿,看着罗树珍这样哭,她也有点心疼,她抹了抹罗树珍的脸,看了一眼林夕。
    然后她笑着跟林夕说:“老师,你看看这样可不可以,我家珍珍不去读书了,在家里帮我做农活,你供我家小峰读高中。我家小峰读书成绩也好,你要是见了,肯定喜欢的。”
    在罗母的眼里,自己的儿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在她丈夫没有过世之前,就一直这么说的。他总说他们的儿子是最出息最成器的人。
    罗树珍放下扶在罗母膝上的手。她还没有擦干眼泪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她的母亲也是疼她的,但这种疼爱在对上她的两个弟弟后,就会消失得一点不剩。
    正是因为这样,才叫人最痛苦。罗树珍有时候都宁愿她妈妈对她再差一点,这样让她足够心寒,她也能够冷下心来,跟她划清所有界限。
    林夕被罗母的无耻给惊呆了,但仔细一想,罗母的说辞做法,也挺符合她的逻辑的。
    她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抱歉,我不是老师,我是受陆慎之老师的嘱托来帮助他要帮助的人的,不在他名单上的人,不在我的帮助范围内。”
    罗母有点失望,她刚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好了。既让自己的儿子不愁书读,她以后干活也有个帮手。
    就算被林夕拒绝了,她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好:“老师,真的不能换一换吗?”
    罗母没有相信林夕不是老师的话。在她看来要是林夕不是老师,那她根本没有必要管她家孩子去不去读书。
    “不能。”
    罗母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罗树珍,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不想让罗树珍去读书,罗树珍在家,她地里的活都有人帮着干,家里的洗洗涮涮也不用她动手。
    罗树珍要走了,地里的那些活全部都是她做,回来连口热汤饭都吃不上。但是罗树珍说得又对。上高中要花很多钱。
    学费、文具费、资料费、伙食费、生活费、校服费什么的,样样都要钱,一年下来没有两三千是下不来的。
    她一个人真的整不来,再说底下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呢,女儿不用说了,儿子她是得花钱供的。
    她男人没死的时候说了,儿子要是留在这个穷山村里就只能受一辈子穷,他的儿子得走出去,走出这个大山去。
    她内心很犹豫,罗树珍最了解罗母,看到她的犹豫,罗树珍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鼓舞,她坐起来:“妈,我跟你保证,等我读书读出去了,我一定拉扯弟弟妹妹。”
    “我是大学生,我出去找工作,比高中生能多出来好几千呢。我到时候还能给你点养老钱。”罗树珍又加了一把劲儿。
    罗母听到这句话,心里的那一丝犹豫也没有了。她娘家村里就有一个大学生,在外面的大城市工作,每个月的工资都有上万块。才在外面打工几年啊,就买上房子了。
    那房子她看过照片,亮堂堂的,还是楼房呢。漂亮得很,还找了个大城市有工作的老婆,据说一个月也工资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