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被葬在了他的十八岁。
    满腔抱负被家国所弃,他心死如浮萍……叹尽愚昧卑劣,恨这荒唐人心,可笑朱门寒生,天尊地贱!
    十年君臣,一心为母所谋,只觉临北国君手腕过人,智多近妖,当属枭雄。
    可今日……
    从乔寻和林七对陛下自然流露的君臣之情,从陛下对他的惜才之语,也从陛下对他母亲言评之间的敬重……
    他明悟枭雄是志,英雄乃本。
    这是明主,当属天下。
    张黎双手高举头顶,匍匐于地,正对司漠。
    “若陛下还愿留臣苟活,臣定为你手中利刃,以身许国。”
    司漠目光沉灭,俯瞰之姿,他沉寂半响,只语态如常。
    “张卿好生健忘,孤说,今日是来放你归国。”
    张黎跪趴在地,一时半会儿没能理解到司漠的意思。
    沉思间,乔寻的声音在他心底落下一记重锤。
    “张大人,方知国一行,还得劳你照拂了。”
    这一锤硬生生给张黎在心底敲出了花。
    张黎对着司漠顿首再拜。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天佑吾皇,吾皇千秋,必统山河。”
    司漠未叫张黎起身,他见事了,转身飘然离去。
    他心中记挂着卿柳,耽搁这么久,也不知道这小坏蛋到底有没有好好用膳。
    过程如何不重要,结果一样便好。
    至于张黎……
    倒是有人替他操心。
    司漠运起轻功,眼底划过的冷意无人得见。
    乔寻确定司漠不会回来后,走到张黎身边踢了两脚。
    “行了别跪了,啧,人都没影了。”
    语气带着明显不耐。
    就算这人拜服于皇上,主动投诚,想改邪归正,但也不妨碍乔寻不满这人所行之事。
    酒馆那次他虽没妄动,却是奔着见机行事,找机会补刀去的。
    后面凭着他抹去证据得及时,以及那副肝脑涂地的表演,还真在他和皇上面前洗脱了嫌隙。
    简直讽刺。
    若不是皇上让人盯着王副师,在其府上发现了一位妾室的异动。
    通过这名妾室再度怀疑到张黎身上。
    不然……今日毫无准备之下安平王必将招难。
    到时候……以他和皇上从小铁到大的了解。
    那绝不是伏尸百万就能平复的哀默。
    他和百川都不想见到那样的司漠。
    这个人就该永远高高在上,狂妄于世。
    乔寻用的力不轻,张黎被踢的侧躺在地。
    “乔……乔大人?”
    张黎踉跄着站起来,也不敢喊痛。
    没记错的话,这人刚才还好心提醒自己来着。
    怎么就突然变脸了?
    “张大人说话真好听,这戏演得比我府中怜人还要厉害,松沿街酒馆那日初听,在下就觉得佩服呐。”
    乔寻看出张黎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语气阴阳。
    他可不希望留下什么莫须有的误会,整得谁跟他关系好似的。
    刚才提醒张黎,不过是因为看出某个小心眼的家伙,归心似箭。
    这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皇上自个儿偷着乐去吧。
    这么明显的针对,张黎尴尬的愣在原地。
    他本还想问问乔大人,今日之计皇上是如何看破的呐。
    王副师之前在他的特意放纵之下,行了收受贿赂之事,那间小酒馆明面上却为王副师之过。
    他让人暗示王副师在三日之期临至时,直接择个时机请旨进宫,伪造证据嫁祸给他。
    至于时机的抉择自然是他让人替王副师吹的耳边风。
    王副师前脚进宫后,皇上看了那些所谓的证据,必然会第一时间宣召他进宫与其对峙。
    他只需要看好时间,正大光明的进宫,不会惊动任何人就能假借圣意带走那位大威君主回到方知国。
    母亲真的……
    念及此,张黎忍下心中剧痛,深吸一口气才使得情绪平稳,颤抖的拳头逐渐松开。
    皇上打从一开始就说放他回方知国,想来是真。
    那现在唤他张卿,命他回方知国的目地又是?
    张黎心中充满疑问,他看了眼乔寻,乔寻已经遣退了刚才那些候在外围放哨的暗卫,打算独自离开。
    很明显,乔大人不会搭理他。
    张黎唇齿间泄出两分苦笑……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
    是他之故,怨不得人。
    “那个……张大人啊。能劳烦你在给我表演下方才那个跪姿吗?”
    张黎面上的苦笑都没来得及完全散开,就被满脸通红的林七出声打断,对方一副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看的张黎毛骨悚然。
    林七羞怯低头,双手放在胸前,食指指尖对点。
    “就……就学习一下呐!”
    张黎被林七惊落了满腔复杂,此刻全剩汗毛倒立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