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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她兄长知道背叛的下场,他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滋味,因为每个完满的月圆之夜都会在他耳畔凄厉悚叫,提醒他,告诫他,他不能,他不会,他不敢。
    但她……可就不一定了……
    这么一个卵壳里避风躲雨的婴孩,谁知道会不会耍些家里人都不知道的小把戏……
    在那缄默的一盏茶时间里,巫溪鹰隼般的目光来回审视着——很好,没有破绽。直觉自心底里升腾,告诉她,江令桥于此事,是置身其外的。
    她的目光一顿,半像犹疑,半像慰然,看不出来是愠怒还是高兴。
    “贾太师之侄,大理寺正,周子音。”巫溪一拂手,幽冥异路帖便闪着流光,翩翩而至。
    “属下领命。”江令桥抬手隐了那帖子,叩首受命。
    “另外,”巫溪冰冷的声音响起,夹杂着低低的笑声,宛如地狱的火烧了进来。
    “替我送样东西给他……”
    ***
    夜半子时,悲台后苑隔绝尘嚣,舞乐烧不进来,床笫之私也烧不进来。冯落寒白日里去了趟罗绮斋,远远地同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回来后一整天都分外愉悦,倦意袭来,睡得也比平日早些。
    午夜梦回,在久违的梦境里,她看见了花,看见了草,看到了山,看到了水,白云千里万里,明月前溪后溪[1],那是这辈子都不曾领略过的明丽风光。
    忽而自云波浩渺处飘来一阵紫烟,绵延悠长,如梦如幻,落在眼前,山水花草都轻柔曼妙起来。而后一阵隐隐约约的歌声响起,幽幽咽咽。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2]
    月光捅破窗棂,冯落寒突然睁了眼,眉心突突地跳着——这歌声不是梦里的!
    她猛然坐起,披衣出了门。门开的那一刻,歌声受了惊,戛然而止。一个紫色的身影飞快逃窜,从面前一闪而过。冯落寒在忘川谷待的时间不长,灵力不及左右护法,但武功尚可。此时意识骤醒,连忙紧步追了上去。
    那紫衣人身量小,瞧着像个女子,身手却好。冯落寒觉察得出来,她的功夫在自己之上,如若两两相斗,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可是那人却并无敌意,此番开门见山,像是只为引她出来,这般大费周折,究竟意欲何为?
    追逐仍在行进,冯落寒不敢松懈,紧锣密鼓地跟着,越过长街,越过坊居,最后来到一片荒郊野岭。而那人身手矫捷,身影在眼帘里愈来愈模糊。待到完完全全消失时,先前那歌谣又像雾气一般四下蒸腾开,自渺远之处浅吟低唱而来——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歌声不知自何处而起,在四面八方盘旋着,直往耳朵里钻。
    可雾气又能如何?伸出手,抓不住,摸不透,摊开来看,只有一层涔涔的薄水渍,不消风吹,一会儿便杳无踪迹了。
    大雾来渐成弥天之势,起初还是隐隐的,淡淡的,后来便像沸了的汤一般愈来愈浓稠,如纱,如绡,只能看得清方寸之地。冯落寒拨着雾气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致似乎仍然丝毫未变。
    就在此时,远处似乎有什么光亮自眼前骤然升起,宛如无数明晃晃的烛火在摇曳生姿。冯落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疲倦的身子里不断汇着涓涓细流,遍及血脉经络,通体又活了过来。她加快了步子,向着那光的来处疾疾追赶而去。
    亮了,更亮了!明晰了,更明晰了!裙裾被心底里的急切催发着,一次又一次盛开来,步步生花。终于走近了!依稀可以看出轮廓了!到了!
    这时,冯落寒的脚步顿滞,微微站定,没有继续前行。
    因为缭绕云雾渐渐稀松,飘散,面前赫然立着一座熊伟的空中楼阁,拔地而起,然不见根基。其间门窗紧闭,抿口不语,像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缄默地看着面前这位造访者。移目换景,可见一楼之顶,悬着一尊乌木纹金的巨幅匾额,飞龙舞凤地提着三个遒劲的大字——相思门。
    相思门……相思门……
    冯落寒立于原地,大抵猜出了背后之人的用意,不由忖度这是多早之前便设下的一盘棋。
    难说之前种种不是刻意而为的巧合,既如此,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背后布棋的又是何人?
    她深吸了口气,无数人影在她眼前掠过,走马观花似地看着,却没有一张脸可以恰如其分地走进这座楼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