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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最后一鞭凌空劈下,赫然抽出沟壑般深的伤口,显然是下了死手的。此一鞭下去,地上的人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烂肉一样没了声息。
    鞭声冷冽,江令桥也好久没召槐序出来看看了,这清脆爆裂的一声让隐匿在袖里的四景一个激灵化身成槐序,偷偷摸摸地探出头来寻找同道中人。
    此次刺杀,所见之人皆是出身大理寺,对各式兵刃熟稔在心,未免引起怀疑,江令桥一早就将四景幻作白绫藏在了袖间。憋闷了这么许久,好不容易出来见见世面,她却眼疾手快,毫不客气地把鬼头鬼脑的白藏又塞了回去。
    容悦提着食盒,同江令桥一齐立于门外,没有进去坐着找晦气,倒也是一本正经地看了半晌,忍不住嘟哝道:“这个周子音,每日喊打喊杀,戾气太重。日久天长了,要么催生躁郁之症,暴毙而亡;要么所愿非所达,气理不调,郁郁而终,可别撑不到我们算计他的那一天啊……”
    “你学医学傻了吧?”江令桥的脑袋搭在容悦的肩膀上,两个人盯梢似的往里瞧,“有本事冲进去给他开个方子,和我说他也听不着。”
    容悦转过头循循善诱:“上次还说他是忘川谷难得的好苗子,这就是前车之鉴!我虽然不知忘川谷的底细,但看了周子音审人的法子,估计和你们也是八九不离十。殊途同归,我这是给你现身说法,难得的榜样在前!”
    “而且,”他装模作样拧着眉头,吓唬她道,“女子若是这样郁结而死,下辈子会奇丑无比,你可小心着点。”
    这话听着骇人,江令桥扭头看他:“真的?”
    “真的。”
    “不是骗我?”
    “行医者不打诳语。”
    “不是出家人么?”
    “出家人也不打诳语。”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啊……”江令桥点点头,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忽而眼前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你既然告诉了我这么个了不得的消息,作为报答,我也不能瞒你……”
    她将容悦拉近了些:“我告诉你啊,这男子若是撒谎,死后会舌烂三寸,下辈子投胎转世就是个哑巴了!”
    空气一点点缄默,牢狱之内不见天光,但那双眸子里流淌着清亮的颜色。容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株认真的扶桑,半晌,忍不住偏过头轻笑了一声。
    江令桥眨眨眼,眉心拧了起来。她伸出一手将他的脸掰过来:“你不信?刺客不打诳语!”
    容悦的脸上还存着拂不去的笑意,这般看着她,眼眸里像是撒过一盏泠泠的清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笑答:“我信,我信。”
    “那你笑什么?”
    “我没笑啊。”容悦拂下那只揽着他下颌的手。
    “你有,”江令桥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我看见了!”
    那震惊的模样好像在说——他没生病吧?怎么说这样的浑话?
    容悦抬眼问:“那你笑什么?”
    江令桥一头雾水:“我没笑啊!”
    “你有,”容悦便学她,只是没模仿那讶异之色,眼尾带着淡淡的笑,“我看见了。”
    江令桥没有接话,气氛又安静下来。他轻言细语说话的样子,他带着笑意看过来的样子,他握着她的手时温浅的暖流——她忽而只想静静地看一会儿,在这样阴暗的角落,好像他的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半晌,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有些不妥。她垂下眼睑,望着脚下的地面,开始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对了,昨夜冯落寒飞了青鸟来,青鸟有言,二师三公麾下,周子音彀中又入一员。”
    “是谁?”
    “太常寺太常卿,齐怀德。颇有些权势,本来是不属国师、二师三公任一党派的,只不过近来他的嫡长子犯了些糊涂事,落在了周子音手里。为保儿子囫囵个儿,毫发无损地归家,旁人耳风一吹,就成了棵弯腰的墙头草了。”
    容悦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内狱里审问还没有结束,两人又一前一后地探目往里面瞧。
    男子身影修拔,高出女子不少,而男子长身玉立,女子依附着墙面半靠,头抵之处,正达男子喉间颌下。发间萦着的淡淡香,和着粗布陋衣掩盖不住的女儿香,从领间颈侧溢出来,缠杂在鼻翼间,流连缱绻。
    容悦的喉头动了动,抬眸不再敢看。
    半晌,他低沉地唤了一声:“江令桥?”
    “嗯。”
    热浪袭来,扑打在耳朵上,氤氲着要发烧,连带脸颊也有些微热。江令桥像是一尊凝住了的冰,外冷内热,眼睛不敢回头看,仍是盯着内狱,只模模糊糊地应了他一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加重了些许语气,“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瞒了你,骗了你,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