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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既如此,索性直接将事情扔给了太常寺,反正贵妃独爱月琴,只要在礼乐上多花些心思,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故而临危受命的太常寺忙得跑断腿,旁的地方却览经品茗,好不惬意。
    秘书省今日由薛云照当值,来时殿内尚无一人,他便俯身于案桌前,揽袖焚了一炉香。而后抱起一摞又一摞的礼乐典籍,在群山重叠般的书阁之间穿行着,将其一一归于原位。
    若真要说秘书省近日额外忙了些什么,也就是太常寺的人时常查经引典,劳费人心人力替他们寻书归籍了。
    日光透过窗棂,被一重又一重的书阁阻断开来,落在少年的眉目之间,显出不同层次的明暗来,瞳孔映着金色的光辉,恍若藏了一整个夏夜的星子。那一身绯服考究,没有一丝皱褶,衣袂随着步伐轻轻掠动。他抱着书经典籍,探目寻视着每一个书阁,将一本本圣贤小心而虔诚地归还于原位。
    仍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年轻状元郎模样。
    殿中无人,薛云照归还完典籍,便坐于案桌之前,鼻翼翕动,轻闻了闻那沁人心脾的香。而后,目光缓缓落于案桌上的一尊玉雕。
    一整块的南红玛瑙,比手掌略长些,极其罕见。在家中无意间见到这块石料时,他第一眼便打定了要作何用。
    那是一种冥冥之中便注定好了感觉,如同翻开书卷,目光刚遇上其中字句,便已然知晓了该如何通读。
    薛家崇尚书香,薛云照每日都会读一两个时辰的书。如今读罢圣贤,闲来无事总会居于书房,一心扑在那块玛瑙石上。
    陆陆续续磋磨了数月,已然可见其形其神。那是一个女子模样,长发轻衣,舞姿翩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其神韵怡然若春华,如沐和风。
    这块玉石尚有另一神来之笔,观此南红玛瑙,色泽并非纯红,而是锦红、柿子红、樱桃红、玫瑰红、冰飘红和红白料等各有混杂。篆刻为衣袂飘飘的舞女后,各色竟然归了位,面首、长发、眉眼、朱唇等色泽分明,尤其是女子所着的舞衣,虽不是什么锦衣华服,不过一件寻常百姓家的衣衫,却能细细分出层次来,各有各的斑斓。
    或许是天意,一切显得那样的恰如其分。
    薛云照十分钟爱这尊舞女像,特地又寻了块羊脂白玉为底,篆刻出花草虫鱼,镂刻出角亭玉湖,景致却又极其微小,两两相合,最高之处才及女子膝弯。大有一舞动山河,山河皆凡尘的磅礴之美。
    他拿起凿刀,开始雕琢起最后几处细微的神韵来。
    这几笔他十分细致,端着那玉石,仿佛捧着一位女子的面庞,落处极为小心。
    她有着姣好的面容,华贵的气质,长袖善舞却并不显露,束缚在条条框框里,而并未禁锢起最本真的天性,有着活生生的喜怒哀乐,像是从枷锁之中开出一朵自由烂漫的花。
    然而,这是最深的禁忌。
    薛云照搁下凿刀,将女子刻像轻轻置于白玉台上。
    磅礴之下,他总能看出一股婉约的美意来,像蔓生的丝萝,静静依托于乔木。
    这或许是自己一生最得意的佳作了,如果可以,他想把她陈设于房中最醒目的位置,晨起时看见她,推门而入时第一眼看见的,也是她。
    然而,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将这场旷日持久的白日梦彻底碾作齑粉。
    皇帝进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好些个内侍。薛云照忙从桌前起身,正冠撩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之礼:“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平身。”显然,皇帝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四下望了望,道,“此处可有什么月琴的曲谱?朕要贵妃一眼见了便喜欢上的。”
    闻及那个人,薛云照的心忽的动容了一下。
    然而天下皆知贵妃素爱月琴,却并不知晓她爱的什么曲调。薛云照正欲询问一番,皇帝的目光却被什么东西骤然吸引了,径直走上前去。
    “诶,这是什么?”他捧起那尊舞女像,颠前倒后地赏看起来,动作又急又快,薛云照生怕一个不小心落在地上,毁成一滩碎石。
    “回陛下,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莫脏污了陛下双眼才好。”
    “此言差矣。”皇帝看完了女子像不止,又拿起那白玉台左右看了看,忍不住赞叹道,“妙,真是妙啊!爱卿,你是从何处寻来的宝物?可有女子坐弹月琴的玉像?”
    话音刚落,薛云照都还没来得及开口,皇帝便瞧见了一旁各式凿刀,以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玉屑。
    “爱卿还懂得篆刻之术?这是你自己所做?”皇帝转过头来,兴奋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