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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清理谋逆之后便该是处决罪臣了,国师不在,皇帝需得自己拿定主意。他行事一向粗暴乖张,人想要他死,他便让那人生不如死,从来没有心思计较后果。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抓了薛家满门,在朝堂上叫嚣着子债父偿,教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东西合该五马分尸,更要将合族人全部斩首,让所有人为他的乱行陪葬!
    这样莽撞的决定自然引起堂下一片反对之声,平日里多是国师第一个站出来直谏,如今国师重伤不愈,沈塘便站了出来:“陛下三思!薛家历代皆在朝为官,祖上更是开国辅运的重臣,这样贸贸然残忍处决,怕是……怕是会伤了一众老臣和天下人的心。更何况薛中书素来勤勉,礼贤下士,替陛下解燃眉之忧,网罗天下贤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薛家子恶名昭著,早就被逐出家门,谋逆一事薛中书定然是不知情的,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饶中书令及其亲眷一条生路吧!”
    “沈卿,这可是谋逆啊!谋逆啊!”皇帝气血上涌,“那个逆贼离朕这么近!朕差点就血溅明堂了!”
    朝堂下寂静了须臾,一位御史中丞撩袍出列,面向君王跪了下来。他曾是沈塘的学生,叩拜之间有着元亨书院一脉相承的文人风骨。
    “陛下可还记得曾赐予薛家一副金书铁券?”他缓缓道,“此物自开国以来只授予了两回,一回是当年随太祖征讨天下、后来满门男丁尽殁,只余女眷与幼子的嘉毅侯府,一回是赐给了终其一生奔波于边关之境,操劳互市之策的前朝鸿胪寺少卿,薛家这副算是第三回,前有薛家先祖为太祖皇帝宵衣旰食呕心沥血,后有薛氏纯臣死谏先皇方使陛下免受歹人戕害,才有了如今的顺利登基。薛氏一门向来忠肝义胆,薛中书乃陛下的肱股之臣,逆贼薛云照也曾实实在在地替陛下解了南疆和边关的各路燃眉之急。谋逆固然是大罪,但薛云照已非薛家子嗣,金书铁券又有免死之用,功过相抵,辟出一条生路也无可指摘啊陛下!”
    “还敢提金书铁券!朕难不成是自作自受,要生生咽下这个哑巴亏么!”
    既然动之以情不得,便只能晓之以理了。
    御史中丞顿了顿,轻叹了一口气道:“陛下,您是天下之主,一言一行都需得慎之又慎。薛家是世家大族,薛中书不论是在庙堂还是民间都广受赞誉,若是行车裂之刑怕是会引得人心惶惶,天下人都开始风声鹤唳;薛中书之子薛云照为文官时多有造化,弃文从武后更是立下赫赫战功,军心所向,行伍景仰。如今他身首异处,军中已然骚动渐起,若是再不能善待他的亲眷宗族,怕是后患无穷……”
    若是世道有理,自然引得一人起,万人随。沈塘的一众学生仿佛看见了夜行之路上终于又开始燃起了点点微光,纷纷跪呈于朝堂之下。
    “陛下三思——”
    皇帝气得想摔东西,身边却并无趁手的物件,憋着满腔的愤懑吼道:“可笑!朕贵为九五之尊,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却连区区罪臣都处置不得了!”
    “陛下息怒——”沈塘跪奏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事利弊牵扯颇深,断不可一意孤行,需得从长计议啊……”
    皇帝咬着牙道:“若是朕非要杀呢……”
    个中利害都已徐徐道尽,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满朝百官齐齐跪了下来,俯首叩拜,高声道:“还请陛下三思——”
    那声音振聋发聩,吵得皇帝头疼。他心中郁结之气难解,烦躁地揉着自己的眉心,一时忽而有些挂念国师了——若是他在,他会站在哪一边?若是他在,自己也不会陷入如此逼仄的地步……
    罢了罢了,此事暂且按下不议,如今是多事之秋,政务繁杂,这么多年没点灯熬油地批奏折,果然是吃不住。旁的都不打紧,将能做事的人请回来才是重中之重。
    皇城外,国师府,皇帝脸色铁青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楚藏,转而冷声质问一旁照看的张太医:“这都多少时日了还没有起色,朕是养你们吃干饭的么!”
    “回……回陛下……”伴君如伴虎,张太医脚下一软便跪了下来,“国师伤口太重,失血又多,早已是枯骨之余,却尚存了一口气挺到今日而迟迟未尽,怕是……怕是……”
    “说!”
    皇帝一声喝,骇得张太医魂魄颤了三颤,忙叩首及地道:“怕是被逆贼的亡魂怨念缠了身,这才久治不愈。此非医术可及,想来需得……需得一些旁门左道才可化解……”
    “旁门左道……”皇帝仔仔细细地斟酌着这几个字,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什么样的旁门左道?”
    张太医仰起头,眼神直望进他的目光深处,缓缓道出两个字来:“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