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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小姐……”灯青手里攥着红盖头,蹲下身来红着眼看她,“你真的想好了吗?”
    夏之秋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人这一生若不能与所爱之人在一起,那么往后嫁谁不是嫁?你小姐我是深思熟虑的性子,既做了决定,不论日后如何都不会再后悔了。”
    “可是……”灯青仍有些踯躅,“将军回来之后知道此事怎么办?他一向不喜欢国师的,若是同你发脾气怎么办?”
    “只要阿爹能平安回来,这些都不重要。”夏之秋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再说了,就是再生气,爹爹也不舍得真打我的,顶多训斥几句,我安心受着便是。放心吧,届时木已成舟,他还真能杀上门,让自己的亲女儿变成寡妇吗?”
    她扬起恬淡的笑,一如初雪般纯净。灯青抿了抿唇,而后郑重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那方喜帕缓缓倾盖在了她的头上。
    喜绸落,朱颜遮,夏之秋身披绯红鎏金的喜服,迎着黄昏耀目的余晖,一步又一步,缓缓跨出了夏府的门。
    灯青会永远记得,那个晴朗异常的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比过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烂漫,夕阳红得深沉,慷慨地将前路、屋檐、迎亲队伍和每一个人的脸都沾染了微醺的浅红。
    “起轿——”
    微风轻轻过,掠动檐铃叮当作响,宛若春水化冻一路奔腾。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便在这清脆的附和声中迈出了第一步。
    沿途的百姓皆欢欢喜喜地看着热闹,这场亲事盛大无两,是中都城里十年难得一见的喜事。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良田千亩,十里红妆。更亲眼见到了传闻中那位朱唇玉面、少年裘马的国师,一袭绯红色喜袍,青玉冠上别着一支银制的海棠花簪,悠然地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簇拥在人群中,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神明爽俊,宛若谪仙。
    夏之秋坐在喜轿中,灯青作为陪嫁一路随行,四下吹吹打打,喝彩声、应酬声不断,长街古道一时间热闹非凡。
    一切显得那样静好,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队伍转过街角的时候,一个面无表情的侍卫正逆着人流行进,悄然间,绯红的花轿与他手中朴素的骨灰坛擦身而过。
    匆匆之间,无人察觉,恰如水滴沉入江河湖海,不曾惊起一丝波澜。
    敲锣打鼓的声音依旧,热闹声依旧。这尘世,这时刻,欢天喜地裹挟人间,中都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弥漫着火红的喜气。国师大婚,四散银钱。财帛坠地的声音、百姓喝彩的呼声犹如湖海之浪,一重高似一重。
    ——盛大的人间极乐场。
    中都城门楼远离喧嚣,却也听得见些许细碎的欢攘声。薛氏夫妇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继续向城门外赶路。
    国师大婚之日,也是赦免薛氏双亲的日子。
    薛家行此大错,皇帝却宽和以待,没有追究他们的死罪,这一做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却也引得百官慰然,朝野上下颂声一片。权衡利弊之下,这算是最为得体适宜的举措,本以为是沈太傅或是国师的功劳,后来听闻原来是贵妃在此事上有所谏言,一时间,众人对这位红颜祸水的言论都顺耳了很多。
    纵然死罪可免,但惩戒并没有少。薛家遭罢黜,被夺官毁券,自此贬为白衣。
    一个葬满前尘过往的地方,向来留不住伤心人。经此一事,薛中书与薛夫人心灰意冷,散尽府中奴仆和家财,素衣素服,行囊简单,决定永远离开中都。
    ——在冬天第一缕深寒之意降临的时候,永远地离开这个羁旅半生,金玉其外的皇城。
    风光在后退,行过城门,巍峨的中都城楼寸寸弃之脑后,再往前便是他乡之景。马车行进不辍,车轮碾过路旁干燥的泥土,留下两道不深不浅的痕迹,风一吹,人行过,便又一次在沉默中归化于无。
    “薛大人薛夫人,请留步。”
    然而,就在驶出城门不足百丈时,一个大氅裹身,长巾遮面,浑身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忽然拦在了马车之前。
    薛中书撩起帷幔,从中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眼前人,许久才问道:“你是?”
    那人没有说话,只一言不发地走上前,问道:“薛夫人在吗?”
    听声音像是个女子,那双潭水般的眼睛,是女人才有的眸子。
    这时,薛夫人探出目光来,她直视着眼前这个行为古怪的人,眉眼间蹙起淡淡的犹疑:“你是?”
    虽然是第二次问了,但眼前的女子似乎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低着头,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条白玉腰佩来,无声地递到两位长辈面前,眼神示意他们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