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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哎呀,这次一定是真的!”孟卷舒向她作保,“我保证你一定拿得到,只要拿回来,我也一定事无巨细地全部告诉你,怎么样,机不可失哦——”
    “那好吧。”江令桥站起身,“这次又是哪个宫?”
    “不在宫里。”孟卷舒神秘地晃了晃食指,缓声道,“在宫外。”
    天黑之后宫门即将落锁,江令桥本有些犹疑,因为若此时出宫,今日之内怕是回不来了,可是孟卷舒似乎并不在乎,只再三叮嘱说要取的东西很重要,一定要亲手拿到,还给了她很多盘缠,住一个月的鸿雁楼都不在话下。
    孟卷舒笑得没心没肺,江令桥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今夜出宫。
    她一走,偌大的琴嫣殿便只剩下孟卷舒一个人了,空空荡荡的,连个游魂也没有。
    她静静伏在桌案前,目光越过窗棂,沉默地看着天边的红日从宫墙之上慢慢隐入宫墙之中,然后完完全全消失不见,又静静看着这盛大的人间,庄严的宫殿,从天色尚明到各宫陆陆续续掌了灯,升起万家灯火,才从案前起身。
    天黑了,再过几个时辰,这一日便又结束了。
    孟卷舒点了一盏灯,火光有些弱,走起路时飘忽不定,她一手擎着灯,一手护住烛火,缓步进了寝殿。
    房内陈设一如往常,她喜花,皇上便命国师差人送了不少奇花异草来,花一多,房中常年都是馥郁的。但是这位传闻中爱花的贵妃却不怎么上心,只会在想起它们的时候淡淡瞥一眼,江令桥倒是细致些,入宫后几乎每天都会把它们搬出去晒太阳,日落时又不辞辛劳地一一搬回来,认真地摆在窗牖前。
    辛苦她这么多时日来的搬进搬出了。
    孟卷舒靠窗坐下,将油灯放在一旁,火光映得她面容明媚柔和,与满头琳琳琅琅的发饰相映成趣。
    贵妃的首饰也是真重啊,常常压得她头疼脖子酸,唯有卸下钗环的时候才能堪堪松一口气。
    她轻轻叹息,最终一支钗也没有取下,而是将目光拉长,缓缓落在窗台上。
    窗前有一排花,是琴嫣殿所有花中最好看的一种,模样琦丽,看着喜人,陛下赏给她好多。宫里人都说贵妃娘娘最宝贝它了,从来不肯送给别人,其他娘娘来讨也不给,还生生将人骂了回去。入宫数载,殿里的花都换了好几轮了,只有它盛宠不衰,年年在此,别的花都是想起来才会差人搬出去晒一晒,偏这种花,天天都能晒晒太阳,浇浇水,比人活得还精贵惬意。
    借着灯光,孟卷舒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这些陪了她数年的花——真美啊,细嗅还会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只可惜,越美越香的东西,往往越毒入骨髓。
    此花名为紫述香,是楚藏派人从西域寻来,故而鲜少有人知晓。它花香馥郁,毒性也浓烈,所以每日白天都要搬出去以驱散其毒香,夜间再搬回寝殿,继续荼毒身心。长此以往,人就在不经意间被毒物缠身,身体每况愈下。再配以楚藏特制的香料,两味香混合,便能令人产生精神眷恋的效用,在催情的同时亦摧残男子的身体,天长日久,不但身体衰败,还将再无子嗣。
    “皇帝啊皇帝,你是跟他结了多大的仇他要这么算计你啊哈哈哈——”孟卷舒喃喃自语,不禁笑出了声。
    为了这一仇,她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如今笑人悲,是因为真正该悲之人其实远不只他一个……
    皇上的身体如日薄西山,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生命有多长没人知道,可自己的生命还有多久,孟卷舒心里很清楚,这个所谓的贵妃,怕是也做不了多久了。
    也好,过了今夜,一切都会结束的。过了今夜,她就再也不用被这一眼望不尽的宫墙束缚了。
    生前不能回故乡,只希望身死后骨灰是自由的,能够乘风而行云游四方。
    这座四方围城上的天空,她看遍了,也看厌了。
    她的目光落了下来,定定地凝视着那些毒害了她四载的花,像是在看一个经年的老朋友,陌生而又熟悉。它的每一处纹理都曾深深镌刻在她的心里,可如今似乎有些记不得它究竟年纪几何、有几朵花瓣了。
    画面凝结了,女子与花在黄昏中默默相视。这样看了许久,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攫取了一朵花的全部花瓣,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
    她的嘴麻木地咀嚼着,一张一合,似是在细细品味其中之韵。然而嚼着嚼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再肤浅不过的花了,没什么厚重的韵味,味道泛泛,徒有其表罢了。
    吃一朵不过瘾,她想把它们都吃了,眼不见为净,这群漂亮的恶鬼蚕食了自己这么多年,如今临走,也该换换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