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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再说微生白,或许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竟还有比他更与世隔绝的人。
    “青城守山人,玉腰奴。”她的声音脆生生的,藏了些胆怯。阿爹说他们世代守山,她不知道到底守的是什么,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外来客。
    听罢,老道故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名字,倒是衬她的邪门歪道。
    “姑娘,老夫初至此处,不甚熟悉,想问问姑娘,何方通往都城啊?”
    小玉窘迫,说话也不怎么顺畅:“我……我……”
    她自出生以来就在此地,未曾出过山,实在是无法指点迷津。
    见她如此为难,那老道心中明了七八分:“无碍,姑娘不必忧心,路嘛,走着走着,总会有的。”而后话锋一转,竟有些娓娓道来,“只是,有的路若一眼望得到头,与其空撞南墙,倒不如退居原位,或者改道而行。”
    这话听得小玉云里雾里,她睁圆了眼睛看着他,心中暗衬:这老先生说话怎么奇奇怪怪?
    不过这老道也确实有些为老不尊了,本说要进京,却又借故舟车劳顿,硬是在此歇了脚,美其名曰:年岁上来了,需得爱惜爱惜自己的身子骨,整顿好再上路也不迟。
    这本没什么,小玉很早就一个人生活了,见不得生人,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大家也能相安无事。
    偏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这老头居然就近歇了脚,每日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时常与她说着让人一头雾水的言语。更叫小玉不解的是,这老先生一路行来,竟然连做饭也不会,也不带干粮,一日到头居然也见不到他进食。想来许是厨技羞涩,不便展露,怕一把年纪还被姑娘笑话。小玉想了想,反正做一个人的饭是做,两个人的饭也是做,便有意无意多做了些,顺便喊他一起。起初那老先生还有些矜持,没过一会儿就大步走了过来。
    不过她很快就有些叫苦不迭了——老道不知染了哪路怪疾,更健谈了,整日拉着她说道,尽是些高深莫测的怪话,似乎是故意为之,又极隐晦,生怕她听出了其中奥妙。
    这边微生白也劳心累神了——升了仙,早就过了辟谷期,但为了能多劝诫这女子两句,他是三餐不落,日日陪她用饭,明里暗里时时敲打,言外之意无非是想让她放弃此次飞升,日后再寻他法。
    师妹灵力纯然,背后又有家族作盾,你一个三无小仙若不乖乖让路,只怕有的是苦果要吃。
    可这女子未开窍似的,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每次瞧来都不知所以然的样子,真是令人心焦!微生白想:这唯一的成仙之位必须是师妹的。师父一家待他恩重如山,旁人视他如钉刺时,他所有的温暖都是他们给予的,而他也从未有什么像样的机会可以报答。这次师尊亲自来求,他说什么也要把它争过来。
    只是这女子怎么瞧起来有些呆瓜,油盐不进,也不知是真愚还是假笨。微生白时常无奈地扶额。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杀生的。可是,若执迷不悟,他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只是,只是每次只差临门一脚时,他又有些下不去手。他也不知为何,故而常常恼自己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总觉得,万一再试一次呢?或许再拐弯抹角劝导一下她就果然明朗了?于是,每次法力驱策出去,又很快收了回来,重操旧业,堪做说客。
    然这小妮子惯吃五谷杂粮,总不吃他这一套。
    某日夜深,他正思衬该如何更进一步的时候,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乐声,悠扬婉约,如烟如雾,听不全,但莫名令人心境平和。
    像他初来时听到的那种泠泠清音,那是她吹奏的。
    他挑帘一看,屋外有女子凭栏而立,两手扶埙,乐声静静流淌着,平缓得能与水光相接。月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立在风里,长发染着湖光,埙上的穗子微微扬着,可没多久又耷拉下来,如此往复,多了几分萧瑟的意味。
    这景象让微生白怔了片刻——对此,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他甚至还记得,年少修炼之时,每夜的月如何阴晴圆缺,山上穹顶如何云卷云舒,晚夜的风能撩动多少根青丝,林木深处传来多少声蛙叫蝉鸣,又惊飞了多少只野鹊。
    他就这么定定地凝着这个酷似自己的苍凉背影,说来奇怪,平日里见她,无非是呆头呆脑了些,甚至还慨叹,艳羡她,想着这样的人才是天地之间真正的逍遥客,没有尘世羁绊,白日纵歌,夜晚安眠,时机一到,羽化登仙,此后四海八荒任我行,随心随性。
    她不该有烦恼的啊!或者说,她能有什么忧心之事呢?
    微生白不明白,他捏了个诀,将自己隐了踪迹和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