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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我不可以……”弟弟的眼周洇满泪痕,汗水泪水血水混在一处,浸湿了他的发,人却多了几分胆魄。
    自小,他就是姐姐拉扯大,她总是把好东西都留给他,而自己却半生清苦。每每看到其他女子衣香鬓影,他的心里总归是难受的。他觉得姐姐是在为他而活,他觉得自己在压榨她的养分,在攫取本该属于她的人生,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是他又怕,怕自己冒头,会打碎姐姐所有的希望,她最期盼的,无非是自己能够平安地活着。
    他挣扎了很久,那短短一瞬,恍若过了数十春秋.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漫山遍野的花,姐姐穿着好看的衣裳走在漫山遍野的花丛里,身边有人陪着她。
    那个场景,虚假得有三分真实,他觉得那才该是姐姐应有的人生,他不能想做吸食姐姐血肉的蛆虫。他不畏死,只是没有姐姐的日子,他不会过得好,也不会开心。
    于是,他跳脱出来了,他看到那把悬在姐姐肩头的刀,无名之火在心底里燃成烈焰,手中的鞭子浸染了他的怒气,长驱直入,一击即中。
    “哥,我一个人活不下去的……”黑巾之下,他的眼湿了,目光中全是哀求。
    女刺客红了眼眶,她沉默着没有言语,似乎是默许了他唯一的一次叛逆。
    厮杀仍在继续,幽狭的山洞中刀光剑影,兵器裹挟着刀风呼啸而来,鲜血喷溅,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生命陨落在这个万里无云的日子里。
    他们说要替二位医者杀出一条血路来,她说不能让好人陪葬。
    她看着那位医者,她的眼里有千万句话,而眼眸表面,仍是一滩无波古水,看不尽也看不透,在转头望向敌人的那一刻瞬间沾上杀气。
    于是,在这方寸之地,一剑一鞭围起了一方狭小的围城。可强弩之末敌不过重甲铁骑,两个人的力量本就是杯水车薪,女刺客也早已精疲力竭,如今撑着她的,不过是一口不屈的残气。
    重剑再次袭来,刺客已无力回击,她的身体早就连剑也拿不起了。
    那么此时此刻,努力的意义在哪里?只为了给不认识的人争夺须臾的性命吗?
    倒也未尝不可!
    她一个箭步跃上前去,抵在刀刃和医者之间,筑起了一道血肉屏障。四目相对的时候,山道年看见那双冷漠的眼中碾磨出了一抹笑意。
    女刺客攥着他的衣袖,她的身子太单薄了,足以清晰地感觉到,剑刃穿过她的心脏,又刺入了他的胸膛。她再没有力气仰头去看他的眼睛了,头无力地垂在他的肩头,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的脊梁。
    她的血液浸渍了山道年的衣衫,他能感受到血肉间那柄冰冷长剑的存在,他看不到她的脸,她就要死了,他也快要死了。
    “对不起……”耳畔落下破碎的字句,“我,没能……没能……护你周全……”
    她的声音如风中烛火,忽明忽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熄灭在风里。
    “阿年!”鬼臾区惊呼一声,身子不住地战栗起来,他从未想过,有一日弟弟会死在自己眼前。
    “哥……哥哥给你医治……”他笨拙地结着法印。
    印象里,这是山道年第一次见兄长落泪,平日里他都是长父模样,纵然有难事,也都是自己默默承受。
    看着兄长凌乱的章法,他缓缓抬臂,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垂死之人,原来举手投足会这么重。
    他惨笑着,动一下,身上就疼一分,他觉得,此刻自己笑得一定十分难看。
    看着弟弟的手落在自己肩头,口中又念念有词,鬼臾区瞳孔骤缩,心中蔓延起一股强大的不安。
    “你要做什么……”他言语混乱,“你停……你住手!快停下来!”
    山道年定定地望着他,此法一出,所受之人如被缚身,无力动弹。他知道,此次兄长再不能阻止他了。
    这是仙家最不愿意用的法术,以性命为注,散尽毕生灵力,生生辟出一条活路,奉送自己,泅渡他人。
    元神生,光华起。强大的灵力不断倾注,洞中骤然亮如白昼,鬼臾区的身体渐渐虚无,尘封千万年的禁忌法门缓缓开启,门的那头,是永生,是希望,是所有亡命之人的摆渡船,跨过去,便能逃出生天。
    “哥,再见了……”
    “不可以……你不能……”鬼臾区双目湿红,喉间早已喑哑,他的声音流逝在风中,连自己也听不到,只有不断的口齿翕动在重复着他的悲痛。
    大门封闭,光华褪去,山洞中又恢复了暗淡。一道法术散尽了医者毕生修为,他的体内再无灵力翻涌,引以为傲的一身医术也流失殆尽。天空混沌而又清明,人间善良而又可怖,他觉得风未停而又已然止住,山川奔腾不息而又骤然冰封。他的身体中,再没有奔流不止的血液和灵力,法印支离破碎,仙袍失去华光——他最终,什么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