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玥顾不上脸上的伤,转头看一眼似乎要暴动的男人,对上那双幽沉的眼眸,见他似乎重新控制住心神,她才转身对上迎面来的两头三目兽。
    新一轮的厮杀重新开始!
    而身后男人的视线再也没有离开过她背影。
    不知道过去多久,时玥的体力很快支撑不住,鬼藤的枝干也已经呈现颓败之势,重重地垂落在黄土上,如同巨蛇一般蠕动着。
    更加粗壮的黑色枝干从地底下抽出来,但是已经毫无攻击力,最后彻底疲软下来,死了。
    时玥身子踉跄一下,连忙用刀低着黄土,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她呼出一口浊气,感觉整个人像是从水池里捞出来的一样,衣服早已经湿透,鬓间的头发也湿漉漉地黏在脸上,混杂着伤口流出来的血液,黏糊糊的。
    她的双手震得发麻,没有力气再拿起刀,耳边也是嗡嗡作响,是体力耗尽后的极致疲乏。
    很难受。
    炎拾的精神力威慑自周身张开,不远处冲撞过来的三目兽龇着牙停下,最后不甘心地离开。
    时玥腿一软,便往后倒,但是就在这时,身后的男人已经迅速上前。
    她后背轻轻撞入他怀里,腰间也多出强有力的胳膊,稳稳将她扶住。
    她顺势将头也往他身上搁去,微仰着头看着天边黑幽幽的一片,感觉全身肌肉在这一刻渐渐开始放松。
    没有他在身边的话,她是不敢这样肆意地挥霍体力和精神力。
    她挺庆幸自己那天去了索尔森雪谷,又去垃圾堆里捡来机器人,要不然怎么能遇上他呢?
    “把治疗药吃了。”炎拾扳着她肩膀,让她转过身,自始至终还承受着她大半的重量,怕她一不小心就瘫软在地上。
    瞥到那白皙的左脸横亘的伤口,他神色愈发紧绷,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不过,如果是他,他不会把这种伤放在心上。
    时玥听话的撕开那一管如同营养液一般的治疗剂,一股糖精似的药水吞进肚子,她便感觉本来火辣辣的伤口只剩下一股痒意。
    这药还真的挺管用。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半晌没动,时玥微微缓过来,开玩笑道,“鬼藤没有了,我们这算不算是把这炼狱的难度给打下去了?”
    头顶上传来男人喑哑克制的嗓音,“是你打的。”
    今天之前,他也跟所有人一样,不知道鬼藤原来只有一株,她感知到鬼藤的要害,并且能击中。
    她却还是有些苦恼,“我算着呢,我才坚持了二十分钟,还是在全力动用精神力的前提下,十四头三目兽,比我上次在游戏里杀的还少。”
    他手掌握在她手背上,将她的刀收起,缓缓道,“不一样。”
    她向来分得很清楚,游戏和炼狱。
    她的心思很纯粹,她不是痴迷于游戏,她想要的从来都是能跟其他人一样,可以进入炼狱,哪怕没有收获。
    她不想被当成异类、废物,被排斥在所有人之外。
    炎拾的回应,让时玥沉默下来。
    就像她第一次进入炼狱那时候一样,刚才的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意和满足。
    不是杀戮带来的,而是一个个奇异的世界带给她的,前段时间所有积累的情绪,忽然在那一刻爆发出来。
    外面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要大,这是她从前认为自己永远都无法接触的世界。
    她抿着干涩的唇瓣,墨绿的眼眸宛若神秘的宝石,渐渐蒙上水雾,那因乏力而颤抖的双手抓着炎拾身前的衣服,沙哑的嗓子低声倾诉,“炎拾,我也有过矛盾的心理。”
    她声音越来越低,所以情绪倾斜而出,“炼狱全都爆炸消失就好了,为什么别人能去,我不能去?禁药很危险,可是我还是想要啊,我也想要强大起来,我要走遍所有的炼狱。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我不存在就好了,可是他们很爱我……妹妹好厉害,而我只是个废柴,我不应该活在这世上,可是那样妹妹会伤心吧……”
    滚烫的眼泪滚落,横亘在她左脸的伤口,血肉翻卷,虽然已经止血,但是她的脸颊,脖子,衣服,全都沾满血液。
    仿若是幽暗中绽放的娇嫩的昙花,却生生被人折损,撒上红色颜料。
    炎拾呼吸不自觉地放轻,心头如针扎一般,“不止你妹妹会伤心。”
    她将额头抵在他胸口前,没有说话,但她记得,原本的命运里,真的只有妹妹会伤心。
    他手掌轻握她后颈,安抚似的抚几下,随后微微使力迫她抬起头,另一只手僵硬抚在她伤口边缘,擦去她的眼泪,然而那即将干涸的血液,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那些血色那般刺眼,可是她的唇瓣却很苍白,他指腹抚过她嘴角,低喃道,“颜时玥,我最讨厌女孩子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