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卯时了,该上朝了。」
    「好,为朕更衣。」
    「是。」
    烟秋熟练地为我穿上朝服。她是我的奶娘,我登基后她成为内务大总管。司徒雅攻占皇宫时,她扮作御膳房老宫女,为我传递消息。
    我走出来,苏己己和龙点睛已候在门口。
    御辇停在阶下。我下台阶的时候,心不在焉,一脚踩空。
    苏己己和龙点睛连忙把我扶住:「陛下当心……」
    属于我的,永远都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不属于我的,攥得再紧,也会如流沙从指尖消逝。
    我的脸隐藏在冕旒之后,没人看得见我的泪。
    十八
    良仁五年夏的这场叛变之火,终于扑灭。
    良仁帝却也元气大伤,之后的几个月都不视朝了,渐渐消失在外人眼前。
    好景不长。九个月后,益州叛乱又起。
    叛军首领还是那个人,司徒雅。
    良仁帝的酒没能毒死他。那日他毒发晕倒,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益州城的红浮楼。
    台上有女子在弹琵琶,却不是她。
    他出离愤怒。
    为何要放他一马?觉得他不值得死在她的手里吗?
    好,既然你要放虎归山,莫怪我卷土重来。
    他集结残部,再一次杀往皇城。
    这一次,依旧所向披靡。
    良仁六年春,叛军攻入皇宫。
    良仁帝没有「逃跑」。被抓的宫人交代, 皇上就在白月宫。
    司徒雅提着刀, 闯入白月宫。
    守门的侍卫想拦住司徒雅, 司徒雅一举刀,侍卫就吓跑了。
    他踹开殿门,大步流星穿过正殿, 走过几重廊庑, 沿路有宫人吓得不知所措,他一概不理。
    进入天子寝宫,闻见一股奶香。司徒雅停住脚步。
    他凝神观察四周, 没发现异样, 便继续往里走。武夫的铁靴敲打着汉白玉地面,不祥的节奏。
    掀开帘幕, 温香柔软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看见她斜卧在床上, 正给怀里小小的婴孩喂奶。
    他走近几步, 她抬起头望向他。
    她鬓发半散, 看上去苍白虚弱,眉眼却宁和温馨, 闪烁着慈母的光辉。
    「回来啦?」她对他的闯入并不惊讶,语气轻柔,可能是怕惊吓到怀里的孩子。
    他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嗯。」
    「你和谁的孩子?」
    「你觉得呢?」
    他脑袋「嗡」的一声。
    他本是来弑君的,来之前专门磨了刀, 要给狗皇帝一个痛快。
    此刻却感觉,这刀好重啊,举都举不起来。
    「当啷」一声,刀掉在地上。
    婴儿受到惊吓, 哇哇大哭起来。
    帝王脸色瞬间变冷:「毛手毛脚的, 出去!」
    「是……」
    他乖乖往后退,一直退到门外。
    站在院儿里,吹着冷风, 他努力消化刚才看到的一切。
    他这不是……在做梦吧?
    屋内忽又传出帝王的召唤:「来人啊!尿了!」
    他赶紧跑进去, 她甩过来的脏尿布正好砸他脸上。
    「去,柜子里拿一片干净尿布。」
    「好的。」
    「倒一盆热水。」
    「好的。」
    「去把窗户关好。」
    「好……」
    司徒雅忙得满头大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连个来帮忙的宫女都没有?
    「怎么样, 体会到为人父母的不易了吧?」帝王问话。
    「是,是……」他只好答道。
    「那你还闹?还想杀了朕是吧?朕怀胎十月, 多辛苦多受罪你知道吗?」
    「我的错, 我的错。」
    「错在哪儿了?」
    「我不该造反。」
    「怎么改正?」
    「以后再也不造反了。」
    「还有吗?」
    「帮陛下好好带孩子。」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相信司徒将军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朕困了, 你来抱会儿孩子, 朕睡会儿。」
    他小心翼翼地, 从她怀中接过孩子。
    小小的软软的一团,窝在他怀里。他的心都化了。
    「他叫什么名字?」他问她。
    她打个哈欠:「朕懒得动脑子,一直等着娃他爹来取名呢。」
    他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娃他爹是个武夫,取的名陛下不满意怎么办?」
    「反正是你儿子, 朕无所谓咯。」
    「好吧。」他冥思苦想了半天, 「那就叫,司徒狗蛋。」
    母老虎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司徒雅, 你敢!」
    (完)
    注:
    龙子睚眦:嗜杀喜斗,睚眦必报下蠢萌又较真,单为你傻傻守候。
    第 17 节 饕餮篇 相公的秘密
    我在相公的马车里,发现了一块绣花手帕。
    这块手帕,不是我的。
    粉色绸子,绣着鸳鸯戏水,花色旖旎,针脚精美,不知出自哪个心灵手巧的女子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