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八月三[ri] 天气多云

    今天父亲大人又斥责我不务正业,他又在讲那些可笑的什么家族荣耀了。

    我跟他吵了一架,我根本就不想去什么神社当什么巫女!

    我更想当一名医生。

    八月十一[ri] 天气晴朗

    (一段不明意义的划痕)

    今天,我有了一个弟弟。

    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真是讽刺,原来这么多年,只有我被他蒙在鼓里。

    他说弟弟身体不好,这是他唯一的请求。

    他有想过去黄泉的母亲……和我吗?

    八月十九[ri] 天气[yin]

    我再次碰见了他,那个苍白瘦弱的,我所谓的弟弟。

    他有一双令我生怖的眼睛。

    (多行空白)

    最近,睡眠的时间莫名多了起来,而且,哪怕白天也总是觉得十分疲惫。

    或许,我该去看医生了。

    八月二十一[ri] 天气小雨

    我知道弟弟患有什么病了。

    白血病。

    他快死了。

    八月二十五[ri] 天气大雨

    他,去世了。

    葬礼很盛大。

    死前的最后一天,他找到我,对我说:“我很喜欢你,姐姐。”

    然后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笑起来。

    他的笑让我恐惧。

    八月三十[ri]

    他……在我身体里复苏了……”

    泽田熏的手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每页[ri]记不是很长,哪怕是她,也能很快地读下去。但不知为何,读着读着,她突然有种手脚冰凉的感觉,好似有蛇蜿蜒攀上她的躯体。

    这感觉只是一瞬,便消失无影无踪。

    她有点害怕,但更好奇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ri]记本的主人,就是大人们说的上一任审神者吗?

    泽田熏懵懵懂懂地想。

    她又翻开一页。

    “九月三[ri]

    没有用没有用没有用

    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

    (好几道很深的划痕)

    所有人,都认为是我疯了。

    父亲大人竟然说,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魂呢?

    是的,我早该知道了。

    所谓神官家族的传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信神的人。

    荒谬。

    九月十[ri]

    他在对我笑。

    我能感觉到,他在[ri]益强大,而我在[ri]趋虚弱。

    我不能坐以待毙。

    九月十三[ri]

    我可能是真的疯了。

    一只会说人话的狐狸?

    时之政府?付丧神?

    是梦还是现世?

    不管如何,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

    “……姬君……听得到吗……”

    浴室门外,鹤丸国永很焦灼。他听到了刚刚浴室发出的声响,但又不确定是否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水声已经消失了许久,实在担心的鹤丸国永打定了主意,若是泽田熏没有回应,不论如何也要进去。

    似远似近的声音将泽田熏的神思唤回,她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在浴室里待了太久,是会惹人忧心的程度了。

    她跳下椅子,往外跑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赶忙回头把这个笔记本揣在兜里。

    她有预感,这个东西很重要。

    “来了来了,我马上就出来,鹤丸!”

    第十章

    她大声回道,沿着来时的斜道一路往上。

    衣服很碍事,有点绊住泽田熏的小腿。在她小跑的过程中,她忽然想,奇怪,这个密室,又是什么时候修建的呢?

    在她跑出来之后,密室的门自动关上,和周围的瓷砖瞬间严丝密合,毫无破绽。

    “姬君?!”

    “来了!”

    泽田熏一把拉开浴室的门,小脸红扑扑。

    鹤丸国永从头到尾扫了一眼,看到泽田熏好好的才送了[kou]气。他把泽田熏抱起来放到小凳子上,用干净的毛巾给她擦着头发。

    “怎么在里面待这么久?头发都要干了,要是生病了怎么办?”鹤丸国永眼里浮起几分担忧,在没有万屋的情况下,如果泽田熏真的生病了,本丸可能没有对症的药物。

    “我身体[bang][bang]哒,不会生病哒。”泽田熏很自信。她在兜里摸索几下,把[ri]记本掏出来:“鹤丸,看,我找到了什么!”

    鹤丸国永随意瞥了一眼,本来都快掠过去的目光又转过来钉住:“这、这是?!”

    “我厉害吧!”泽田熏自信地挺起胸膛。

    鹤丸国永神[se]复杂地将[ri]记本接过,速度很快地翻看了几页,顿了几秒,才说道:“确实,姬君非常厉害。”

    他起身,把给泽田熏擦头发的活让给乱藤四郎,转身拿着笔记本出门去寻三[ri]月宗近和髭切。

    泽田熏好奇地问:“鹤丸要去干什么呀。”

    乱藤四郎擦头发的动作很轻柔,他照顾人比鹤丸来得更为[shu]练,让泽田熏舒服得直哼哼。

    “可能是去找三[ri]月殿和髭切殿说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吧。”

    乱藤四郎微笑着说。

    泽田熏只乖乖坐了几分钟,又忍不住身体乱扭,问:“乱尼,之前那个审神者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认字识字,看得懂[ri]记本上大部分的内容。

    那个大姐姐,是撞鬼了吗?

    想到那些恐怖的故事传说,泽田熏不由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乱藤四郎被她一声“乱尼”哄得心花怒放,但提起那位审神者的话,哪怕是乱藤四郎,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想了想,她组织语言道:“怎么说呢?那其实是一位和她的灵力一样内心温柔和柔软的人,只是还没有学会怎么展现、怎么和他人相处。”

    “从最开始到最后,她一直在试图保护着身为刀剑付丧神的我们。如果不是她,我和退不会活下来,关于这一点,粟田[kou]的所有人,都很感谢她。”

    “那是一个十分勇敢和温柔的大人。”最后,乱藤四郎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温声总结道。

    “哦……”泽田熏听得似懂非懂。但她弄明白了一件事,那个姐姐,确实是位很好的人。

    乱藤四郎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小孩子别想那么多,那些都是大人之间的事。好啦,头发吹干啦,我们的小姬君,该去睡觉了哦。”

    “不嘛不嘛,乱尼,我还想要听。”

    泽田熏缠着乱藤四郎撒娇,她真的很想听完这个故事,但乱藤四郎铁石心肠,用被子卷起泽田熏,便把她扛到了睡觉的地方。

    “很晚了,好孩子,该睡了哦。”

    乱藤四郎笑容很甜美,可泽田熏抖了抖身子,莫名不敢违抗。她委屈地把自己塞在被子里,只露出不屈的呆毛在外面,晃晃悠悠。

    啊啊啊啊好想知道啊!

    泽田熏在被子里翻滚,她翻来覆去,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死活睡不着。

    “唔,看来姬君,今晚是有心事呢。”

    泽田熏从卷成[chun]花卷的被子里冒出一个小脑袋:“是三[ri]月桑。”

    三[ri]月宗近扬袖笑道:“是老爷爷我,姬君不高兴吗?”

    “没有!”泽田熏掀开被子,爬出来,三[ri]月宗近把她塞回去:“晚上天冷,姬君还是待在被子里较好。”

    泽田熏瘪瘪嘴,又滚了几圈,挨到三[ri]月宗近旁边,用脑袋蹭他:“我想知道笔记本的事嘛。”

    她嘟囔道:“早知道,我就自己偷偷看完再给鹤丸了。”明明是她找到的,却不给她看,讨厌!

    三[ri]月宗近摸摸她的脑袋,作出沉思的情态,悠悠开[kou]:“我给姬君讲了,姬君就会乖乖睡觉吗?”

    泽田熏重重点头:“当然,说好啦!”

    她瞬间就[jing]神了起来。

    “这是一个不长也不短的故事……”三[ri]月宗近的嗓音温润优雅,让泽田熏听着听着就不由自主入了迷。

    审神者给自己取的代号是“青鸟”,她寄希望于自己像青鸟一般,逃脱家族的囚笼,逃脱那个魔鬼的追踪,亦或,彻底杀死那个魔鬼。

    为了避免将无关的旁人牵扯进来,青鸟一开始就做好了与这些过于像人的刀剑保持距离的准备。她不允许刀剑上到天守阁的三层以上,整[ri]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钻研那些描述神鬼的书籍。

    既然刀剑付丧神是真的,灵力也是真的,那么这些被世俗认为是想象的传说,也完全可能是真的。

    她绝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体拱手相让给一只恶鬼,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亦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最开始,她期盼于这些特殊机构的奇人或许能瞧出她身上的问题,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号称历史守护者的时之政府,竟也根本没有发现一点端倪。

    但她也没有完全失望。随着契约刀剑的数量和质量的增加,青鸟惊奇地发现,伴随着刀剑灵力的反哺,她在和恶鬼争夺身体的过程中,慢慢隐隐占了上风。

    这让她情不自禁开始追求起刀剑的力量,希望他们不断出阵去修行,去获得更强的力量。最开始,似乎一切都在变好,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不用再[ri]夜自残般地将自己禁锢在卧室之内,也可以放任自己和这些刀剑们更多[jiao]流……

    可她一[ri]却突然惊醒,不对、不对,她怎么可能会在事情还未完全解决的情况下放纵自己和刀剑们如此亲近,甚至同处一室?!姿态不像她,习惯不像她,用词不像她!

    恶鬼对她的侵蚀居然不知不觉地增强到能影响她的自我意识到程度!!!

    青鸟不寒而栗。

    原来他并不是没有反抗的余力,而是在借示弱麻痹她的认知,让她疏忽大意,由此使她不知不觉地变成另一个人!

    青鸟终于认识到,哪怕她再如何警惕,还是不由低估了恶鬼,低估了他的狡猾、凶狠和贪婪。

    他不仅贪图她的身体和灵力,他同样渴望刀剑付丧神那存有一丝神力的躯体。何等可笑,一只非人的鬼,竟渴望成神。

    青鸟不禁感到绝望,她发现得太晚,已有不少刀剑,因恶鬼占据她的躯壳,而惨遭恶鬼毒手。是她连累了这座本丸,她真是太没用了……

    “后来呢后来呢,后来,大家是怎么发现的呢?”泽田熏一叠声地追问。

    “后来……我们虽不了解主君,但我们足够了解相伴几十数百年的同伴。”

    三[ri]月宗近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