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自己是小孩,福顺讷讷的小声提醒:“奴婢不小,都十六了。”
    他的话让祝宝棋无端想起阿日斯兰。
    每次提到年纪的问题,阿日斯兰也是这般不服气,认为祝宝棋把他小看了。其实不是祝宝棋托大,他自认重生两次,算是活了三辈子,算起来心理年龄比这些人都要大许多,阿日斯兰和福顺在他心里可不就是孩子?
    “是是是。”他顺手捏了一把福顺的小脸,笑着说:“我们福顺是大人了。”
    福顺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不情不愿的嘀咕,到底没再说什么。
    祝宝棋看向窗外,忽然发现空中飘着什么,他踱步到窗前,伸出一只手去接,而后惊喜的说:“福顺快来,下雪了!”
    福顺不知下雪有什么可看的,还是听话的走过去,陪着他一同站在窗前仰头。
    连日阴沉的天空酝酿了这么久,终于在这个时刻下起了雪。刚开始只是些小小的碎雪冰渣,后来满满的变多,越来越大,不到一个时辰地上就浅浅的白了一层。
    这是祝宝棋重生回来后的第一场雪,也是即将迎来的第一个新年。
    屋外漫天飞雪,他一个人坐在屋里喝着热茶,天地间安静的宛若只剩下他一个人。
    瑞雪兆丰年。他欣慰的想着,来年开春一定是个好年头,北方大旱也算熬过去了,接下来只要不出意外,便是大业朝太平盛世的二十年了。
    虽然,这些即将与他无关。
    今年的除夕,忙碌消失很多天的尚春也回来了。他是特意回宫陪驾的,从宫外带了不少稀奇东西回来,一样样的呈给祝宝棋看。
    “这珠子可是极难得的。”尚春得意的同他炫耀,“为了这么个宝贝,奴婢手底下的人在东海跑断了腿,就为着献给陛下做生辰贺礼。”
    “有心了。”祝宝棋笑着捧过盒子,越看那白胖白胖的珠子越爱。
    尚春得了圣恩准许坐在椅子上,他近来似是生了病,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咳,脸色也没了往日的精神,祝宝棋收了盒子,关切的说:“你若是不舒服,只管在家养着,朕身边有福顺呢。”
    尚春咧嘴一笑:“谢陛下隆恩。奴婢也知道福顺那小子衷心,只是到底还年轻,许多事他做起来太嫩,奴婢终究不大放心。”
    宁子蹇如今羽翼渐丰,行事也愈发强势,尚春手底下损失了不少人手,还跟着栽进去许多人脉,眼看着你竟是落了下风,派出去刺杀的杀手一去不回,都损在了宁子蹇手中。
    尚春年纪大了,就算面上不服,心中却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才特意进宫一趟,哪怕还病着也要来。
    他爱财不假,想要架空皇帝也是真,可他到底陪着小皇帝多年,感情是在的,总算还有那么几分良心。
    “大将军的心大了。”他烤着炉子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陛下可有打算?”
    祝宝棋笑道:“能有什么打算?对下头的贫民百姓来说,谁坐都一样。”
    尚春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大惊失色:“陛下!莫非您……?”
    “尚春。”祝宝棋打住他的话,凝望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轻声说:“朕从来志不在此,你是知道的。”
    尚春说不出话来,盯着他的面容瞧了半晌,忽然眼中含泪。
    他有些后悔了。
    倘若当初他不为私欲,而像福顺那样一心辅佐陛下,那么今时今日会不会结局有所不同?
    两人对着火炉相顾无言,时间在火苗中悄悄溜走。
    这也是祝宝棋最后一次见到尚春。
    第34章
    新年第二天, 阿日斯兰又来夜探上清宫。
    “你胆子也太大了。”祝宝棋惊疑不定的抱着被子瞪着半夜跑来的某人,紧张的看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斥道:“你知不知道宁子蹇很有可能回来?”
    阿日斯兰大摇大摆的爬上|床霸占龙床一半,理直气壮的回道:“不会, 大营那边出了事。”
    随着被子被掀开, 祝宝棋被他身上从外头带进来的冷气冻得一哆嗦,闻言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有人告诉我。”阿日斯兰理所应当的回他, 毫不避讳自己在皇宫里有眼线的事实。
    祝宝棋皱眉。皇宫巡防和城郊大营都掌控在宁子蹇手里, 那里能出什么样的大事, 让宁子蹇大年初二马不停蹄的赶去处理,上一世明明没有这一出。
    阿日斯兰凑过来紧紧靠着祝宝棋, 贪婪汲取他身上的温暖,自言自语道:“你身上真舒服。”
    “别乱摸!”祝宝棋一把抓住对方那不安分的大手,警告说:“再这样朕就把你赶出去!”
    阿日斯兰见讨不到便宜,悻悻缩回咸鱼爪子, 用祝宝棋听不懂的话嘀咕了两句。祝宝棋困得很, 离天亮还早,他闭上眼打算继续睡觉, 还不忘叮嘱:“不许打扰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