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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把自己上交秦始皇+番外

    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富贵加身,当下哪容他拒绝?
    叔孙通原地转向,面西向咸阳所在行了拜礼:“儒生叔孙通,接诏!”
    叔孙通接过诏书,跟随而来的数百儒生是神情各异,但低眉垂眼,不敢发一言。
    他们中也不乏昨日看了大典之人,此时如何敢多加置喙?
    但还坐在地上的孔襄,陡然如梦初醒:
    “那诏书明明应当是……”我大兄的!
    哪有尊师不受封,弟子反而封君的!
    我大兄是孔子八世孙,他才是孔子正统门裔,应当封我大兄!
    只是这次没用英布捂嘴,孔鲋自己就把幼弟的话掐了:
    “叔孙通,尔为儒家门裔,得仙使看重,当入咸阳。”
    “闭门思过,兼研修儒学,就如闭门造车。尔当入咸阳,方能研修出济世利民的儒学。”
    在孔襄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孔鲋不仅掐断了幼弟的抗议。
    还送了叔孙通一程,也遂了仙使之愿。
    虽然这番话他说得艰难,言辞生硬,近乎咬牙切齿,脸色也难看至极。
    但细枝末节而已,无关紧要了。
    一直沉默助阵的冯去疾,此时倒是正眼看了孔鲋一眼。
    这孔鲋倒也识大局,知道大局已定,叔孙通虽非孔氏族人却也是孔儒,总比孟儒或荀儒得势要好。
    ——虽然孟子门生不显,荀子门生韩非和李斯都转了刑名法家。
    对那幼弟和孔氏族人,也有一番仁爱回护之意在其中。
    终究算是没堕了他孔子八世孙的名头。
    叔孙通闻言,手拿锦帛诏书,郑重地向孔鲋执弟子之礼:“尊师之命,通莫敢不从!”
    周邈若有所悟,而眼下发展皆如他所愿,他很高兴:“确如孔鲋所言,你召集儒生,携封诏入咸阳罢。”
    就像叔孙通为刘邦改制朝仪时,是召集了儒生帮手,在更早之前投奔刘邦时,也是带了百多名儒生。
    那叔孙通入咸阳,不也得带上几百儒生做帮手?
    研修儒学,更甚至兼收
    百圣、创制秦学,可是个大工程!
    突然想到刘邦当初对付儒生博士时的干脆利落……
    周邈:刘季和叔孙通这对历史上的好搭档,凑一起工作,会配合默契、事半功倍的吧。
    “……叔孙通遵仙使之令。”叔孙通视线扫过愈发僵硬的尊师孔鲋,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说真的,叔孙通一人入咸阳就已经够扎心孔鲋了,现在还把儒生一股脑都带去咸阳……
    “本使行程匆忙,既已祭过孔子,便要离去了。”
    仙使周邈当先号令钢铁神兽接他上去,随行诸人也各自登上,并找位置站好。
    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薛郡与鲁县两衙官吏,此时才终于说上话:“臣等恭送仙使!”
    周邈未再多言,颔首示意过,就下令出发。
    于是仙使一行,来在官吏及儒生的揖礼相送,万千鲁县黔首的夹道欢呼下,逐渐远去。
    直到越行越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曾被怀疑郡县官吏就是孔家人的郡县两衙官吏,此时却是避嫌道:“捆缚的那二十狂生,交予吾等带走。”
    孔襄欲要争辩时,孔鲋拉住了他,但还是叔孙通开口道:
    “理所应当的。然仙使不曾提及如何惩处那二十狂生,县中甚至郡中,恐怕都不好越俎代庖。”
    越俎代庖,可是这两日的忌讳。
    而面前的叔孙通又被封文通君……
    “文通君以为应当如何?”
    在孔襄和孔鲋及众儒生的注视下,叔孙通答道:“不如送入咸阳,听凭始皇帝陛下决断?”
    叔孙通此言一出,孔襄当即怒目而视,新仇旧恨叠加之下,当场就要大骂他一顿!
    但孔鲋制止了:“言之有理,这便将人交由郡县,好好押入咸阳受审。
    郡县两衙方才的态度已经明显,等叔孙通带着儒生入咸阳后,鲁县便没他们的说话之地了。
    那二十狂生,必死无疑。
    但若是送入咸阳,有叔孙通在,仙使又仁善的话,或许还能免于一死。
    即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沦为刑徒或隶臣,至少能活下去。
    若终究难逃一死,那就是他孔家欠他们一
    条命了,或者欠他们三族之命。
    两日剧变,尘埃落定,孔鲋只觉了无生趣。
    “叔孙通,儒家之事,尔见机行事罢。我将在先师庙中,闭门思过,不再外出。”
    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恭送尊师。”
    孔庙前人群散去。
    庙旁东侧的孔宅里,孔襄还在叫嚣不平,孔鲋终究忍无可忍。
    “砰!”
    徒手拍塌一张几案!
    孔子能仗剑周游列国,孔子八世孙孔鲋也尚还武德充沛。
    “当时场景,难不成你还想和仙使争辩?数万双眼睛之下,届时即便仙使真如叔孙通所言‘性仁善’,始皇帝也会为维护仙使威严,而夷了孔家三族!”
    孔襄到底还是受过教育的孔家人,没再说出进士科‘《经学》一部,儒学独占半部’这样的蠢话。
    只是愤愤不平:“那叔孙通就是一个毫无傲骨,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小人!他十日前不是才游学归来,或许就去过咸阳宫,事先探听到隐秘也说不定。”
    “那文通君本应是封给大兄的,却叫他叔孙通抢去了……”
    “闭嘴!”不说起文通君还罢,一旦说起,孔鲋就要气血逆流!
    “你只知道文通君原本是应该封给我的,那你可知诏书显然早就在仙使身上,若无昨日生变,那个封诏确实应当是落在为兄身上!”
    如今在私下,孔鲋到底是不再隐忍克制:“若非你贸然行事,都不曾知会我一声,会有昨日之事,又会有今日之果?”
    “你还说叔孙通,今日若非他灵机应变,截断了仙使已到嘴边的叱骂,一旦再现昨日那般辛辣的辱骂,孔门将陷入万劫不复!”
    “叔孙通确实见风使舵,但他也确实救了吾等、救了孔门。否则哪怕孟、荀两门式微,也未必扶不起一面旗帜来。”
    “至少,叔孙通还是孔门门生。”
    哪怕诏封叔孙通,就相当于孔氏族人丧失圣人余辉荫庇,变成寻常士人。但至少没让事情陷入最坏的地步,孔氏族人也未遭屠戮。
    仙使是真有无上神通的真仙使,他们就算是儒门至圣孔子的八世孙又如何?
    难道在始皇帝,在天下
    千万黔首心中,还能比仙使更重要?
    “今日之果,也是为兄最初致歉时不够赤诚所致。”
    孔鲋正因自知缘由,才更加悔恨。
    “应当闭门思过者,哪里是叔孙通呢,正该是你我二人啊。”
    孔鲋只觉了无生趣:“自此以后,你便同我在阙里守庙隐居,不得踏出里门一步。”
    孔襄犹自不愿,“孔门儒生被叔孙通带入咸阳了,我等正该开坛讲学,再收门徒……”
    “砰!”
    孔鲋又一掌,劈断了身侧的一条凭几。
    “仙使果如叔孙通所言,不曾追究二十儒生身后是否有主使者,虽你确实不是元凶,却也有知情放纵之嫌。”
    “为兄多番隐忍将你护住,你不谨小慎微、深居简出,却还张扬郡县?哪日有人看你不惯,都不必入咸阳去告你,县中都会将你拘拿!”
    “闹得大了,终于叫始皇帝株连,夷了孔氏三族?”
    孔鲋此时将事情掰碎了讲给孔襄听,就怕他面服心不服,来日惹出事来。
    “就算你自己不惜命,也要为至亲和孔氏族人性命,孔氏香火传承考虑一二罢!”
    孔襄此时是彻底明白自己究竟闯了多大的祸,愧疚、悔恨、羞耻,又瑟缩地应下:“听大兄之言,我以后一定不再外出惹事。”
    “你想外出也不能了,为兄会看住你的。”
    孔鲋心如死灰,道:“为兄会日日带着你在阙里闭门思过,研学先师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