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硬的嘴,都会忍不住发出呻吟。
    慢慢磨,熬不住了,自然也就听话了。
    而今天,不仅是要审人,更重要的是要“杀鸡儆猴”。
    杀面前的这只“鸡”,给那些还在监牢中的“猴”看看。
    顺带还能给百里微生上一课。
    他从前最喜欢百里微生这初入官场的澄澈,觉得他护一护,初生的牛犊成长的路能更平顺些。
    可是今天这事在顾爻看起来,就是他有些护过头了。
    百里微生从前经历的事情都太过温和了。
    既然在六部之中选择了刑部,这些腌臜东西就是他必须要面对的。
    和宁弋比起来,这性子还是有些软和了。
    顾爻出神,面前下属就已经给人上了重刑。
    既然要给百里微生上一课,那自然就要从最惨烈的开始。
    至于这位李公子的死活,不好意思,不在顾爻的考虑范围内。
    晃荡的阴森烛火中,惨叫声,呻吟声,求饶声回荡在整个诏狱。
    血流了满地,浓重的血腥气充斥在诏狱中,让本就陈腐的气息中,添上了一丝让人作呕的味道。
    没被抽中的那群幸运儿,刚刚还能大言不惭威胁顾爻,此刻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再发不出半分声音,
    百里微生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般惨无人道的审讯。
    血腥气夹杂着尿骚味,与诏狱多年沉积的陈腐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
    百里微生坐立不安,想要起身避一避,却被东厂的人轻飘飘按住。
    顾爻侧头看着他,见人脸色发白,嗤笑一声。
    青年眼神一厉,嘲讽道:“百里微生,你若是胜任不了刑部尚书,那就去请陛下调任。”
    面色发白的青年僵硬转头,看着面带嘲讽的青年,心中涌上一股气,安静坐了回去,摇了摇头,“掌印,下官无事。”
    看着紧抿着唇面色惨白的人,顾爻不置可否,转头继续看着面前的审讯。
    相较于顾爻之前的审讯来说,今日的审讯已经算是极为迅速的。
    审完这位李公子,顾爻还顺带审了一个东厂的叛徒。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一场心理上漫长的酷刑。
    薄薄的口供就是一张纸,呈到顾爻面前时还带血,手印是磋磨得不成样的指头按下去的,还带糜烂破碎的皮肉。
    百里微生扫了眼那份口供,头皮有些发麻,脑子里还是顾爻在诏狱中的模样。
    诏狱里阴森森的,晃荡的烛光落在青年昳丽的面容上。
    顾爻穿着一身朱红衣裳坐在椅子上,艳得像是催人命的彼岸花,一只手搭在扶手,指尖轻点着,干净的靴尖也是一点一点轻晃着,神态懒散又轻慢,甚至带着些慵懒。
    像是早就习以为常,甚至有些无聊的神态。
    底下是犯人,嘴硬的那个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皮肉腐烂还带焦臭味儿,肚子都烂了,拿烧红的烙铁烫了皮肉,再拿铁网细细刮过,像是磨肉馅一般,慢悠悠的,精细得不像话。
    可那底下的人早已经是肥脂浓血,红红白白的流了满地,腥味骚味混着陈腐的气息成了让人作呕的气息。
    青年却仍然能气定神闲带着笑,神色分毫未变。
    顾爻拿着两份口供,施施然起身,脸上的笑都没有变动半分,甚至还能从袖中掏出一颗糖塞进嘴里,看起来心情颇好。
    连来协助调查的锦衣卫指挥使吴漾都对这般手段感到胆寒,眼见着他终于要走了,狠狠松了口气。
    谁知顾爻又偏过头,“咔嚓”一声,将嘴里的糖给咬碎了,笑盈盈地来上一句:“吴大人,今日辛苦了。”
    指挥使听到着清脆的一声,整个人身子一僵,看着那双清透的琥珀色眸子,觉得那咬的不是糖。
    是他的脑袋。
    面对青年的客套,他也只能讪笑着应和道:“掌印客气了,这是卑职分内之事。”
    走出阴森森的诏狱,顾爻侧眸看了一眼在门口吐得天昏地暗的百里微生,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口供,神色依旧轻慢。
    等到人吐完了,他才将口供交给百里微生。
    看着身形佝偻,仿佛被人抽干了精气神的青年,吃了颗糖压下舌根苦味的顾爻心情还算不错,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百里微生疑惑抬头。
    顾爻指着诏狱黑洞洞的入口,郑重道:“百里微生,既然选择了刑部,说出要平天下案这种大话,那就要为之努力,刑部,不是这般好待的。”
    说完,顾爻也不等人反应,抬脚往外走去。
    百里微生掏出帕子,擦了擦嘴,侧眸看去。
    阳光下,那朱红色的身影,没有了诏狱中阴森可怖的模样,欢快的步子,像是最恣意张扬的少年郎。